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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氣勢壓人的強者,可是此刻卻露出幾分疲憊。寧國公哼著歌兒等著閨女出了月子帶著外孫女兒出宮來看他,想到當日安榮郡主出生時見到的那軟乎乎的小模樣兒開心得不得了,就見了南陽侯。看了南陽侯如今的這份憔悴,寧國公唬了一跳,急忙詫異地問道,“二弟,你這是怎麼了?”

  頓了頓,他就想起來了。

  兩個月前,林唐離京。

  他什麼都沒有帶走,接到了皇帝封自己為邊關守將的旨意,就出了京。

  孑然一身,仿佛要與南陽侯府斷絕,也並未再去驚擾阿蘿。

  寧國公去送了侄兒一程,只覺得林唐的那份抑鬱與傷感叫自己心酸極了。

  如今想來,若他的兒子離京,那國公爺還不哭死啊?

  “阿唐的事兒,你也別放在心上。”聽說林唐拒絕日後繼承南陽侯府的爵位,自己把自己從南陽侯府繼承人的位置上給拿掉了。南陽侯夫人聽了就撅了過去。

  她這一生在意的,不過是南陽侯這個男人,還有南陽侯這個爵位。若自己的血脈不能繼承南陽侯府,那麼這麼多年的艱難與坎坷豈不是都成了笑話?更何況林唐是南陽侯的嫡子不假,可若林唐不繼承南陽侯府的爵位,南陽侯不要嫡子,回頭再生一個庶子可怎麼辦?

  南陽侯抿緊了蒼白的嘴唇。

  許久,他帶著幾分希冀地問道,“大哥,阿妧的女兒……”

  “你怎麼突然惦記阿妧了?”這不能說坦白相告以後就放飛自我就不隱藏了是不?寧國公就沉了臉。

  他不開心。

  咋地啊?還想把閨女給搶回去是不?

  “她在宮裡可好?陛下與皇后,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生的孩子?”雖然在這宮裡頭的傳聞不少,都說靖王妃母女得寵,可是南陽侯卻依舊為阿妧擔心。

  這麼久以來,阿妧生產前的時光,南陽侯只求上蒼開恩,叫自己的女兒生一個兒子,好在皇家站穩腳跟。待知道阿妧生的是個閨女,南陽侯的眼前都黑了,若不是皇帝親口封了那孩子為郡主,還賜下封地,南陽侯覺得自己都能再吐幾口血。

  他期待地看著寧國公。

  若是從前,他來往宮廷也很尋常,不必去問寧國公。

  可是皇帝已經很久都沒有召見他了。

  “那當然,我家小郡主人見人愛。”寧國公就神氣活現地說道,就跟得寵的是自己似的。

  南陽侯就張口欲言。

  “不過跟你關係不大。我說,雖然如今大家都瞞著阿妧,二弟,你也別去打攪阿妧的生活,令她徒增煩惱。”寧國公警惕地看著弟弟說道,“阿妧如今可還坐月子呢。都說月子裡若是哭了,對身子不好。你……”

  他抓了抓頭,決定禍水東引,也別叫弟弟總是想要把自家的閨女給搶走,不懷好意地說道,“你那個庶女阿妤,如今是不是也得嫁人了啊?二弟,你可看著她點兒,別叫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沒得給咱們林家丟臉。”

  林家小輩幾個姑娘裡頭,連三房庶出的阿靜都已經定親了。

  只有阿妤和阿蘿待字閨中。

  可是阿妤能跟阿蘿比麼?

  阿蘿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挑花了眼吶!

  “她不過是個庶女。”南陽侯就冷冷地說道。

  說起阿妧的殷切,在提到阿妤的時候驟然冷了下來。

  這麼多年阿妤在百越作的妖,足以令南陽侯理都不想理她。

  然而想到阿妤這樣的庶出姐姐對於阿妧來說,只怕是阿妧丟臉的根源,南陽侯的臉色就十分不好看了。他與寧國公說了一會兒話,也不能從寧國公的身上打聽出什麼。

  雖然他對阿妧的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然而想來阿妧與阿蘿是見都不會叫他見一面的。心裡本就抑鬱,南陽侯只覺得自己尚未將養好的傷口都要崩裂,勉強就回了南陽侯府。聽著南陽侯夫人想念林唐的傷心哭聲,南陽侯就勾了勾嘴角。

  他沒有想到,唯一的兒子,竟然會這樣怨恨他,怨恨到甚至連他的爵位都不肯背負。

  仿佛南陽侯這個爵位帶給林唐的,只有恥辱。

  南陽侯夫人,顯然也沒有想到的。

  他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書房去。

  冷冰冰的,帶著幾分空曠與淒涼。

  下意識地將手往一旁探去,卻摸了個空,南陽侯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同之前的那每一個日夜一樣,都忽悠地往下沉了沉,之後心底是一片的空虛。

  是了。

  阮氏,什麼都沒有留給他。

  想到這裡,南陽侯就覺得喉嚨腥甜。

  那一日阿蘿從他的懷裡搶走阮氏的骨灰,南陽侯就覺得自己的身邊就什麼都沒有了。他戀慕了她那麼多年,原來最後留給她的不過是她的怨恨。可是連阿蘿都不知道,就算是只有怨恨又如何?

  他得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然後……然後她給自己生下了這世間最可愛的孩子。只要阿妧在,那證明他與阮氏之間就永遠不是陌路,就足夠了。仰頭輕嘆了一聲,南陽侯方才覺得心底好過了些,正想著自己的心事,想要和阿妧見一面。

  他要把自己所有的苦衷都告訴這個已經長大,不再需要他隱忍保護的孩子。

  阿妧與阿蘿不同。

  阿蘿是霍顯的,自然向著自己的生父,可是阿妧是他的。是他甚至願意自污,也要維護的孩子。

  他將她過繼,真的是為了她好。

  長房無女,兄長夫妻都是厚道人,只要撫養阿妧,就一定會善待她,對她好。

  阿妧也不再是庶女,而是名正言順的嫡女。

  他為了自己的女兒,真的已經費勁了一切的心機。

  “侯爺。”就在南陽侯閉目想著心事的時候,樂陽郡主臉色蒼白地進了門,她在南陽侯冰冷無情看來的目光里瑟縮了一下,竟不敢再如從前一般自在,而是如同從前南陽侯府中每一個無寵的妾室那樣戰戰兢兢,懷著恐懼低聲說道,“妾身與侯爺有話要說。”雖然當日爭執被寧國公夫妻下了封口令,可是余者都能閉緊嘴巴,南陽侯夫人卻不能。她已經被南陽侯痴戀阮氏給擊垮了,整日裡想不明白,也在念念叨叨。

  樂陽郡主自然也聽到了的。

  待聽到阮氏才是南陽侯的心頭愛,她哪裡還不知道這麼多年,自己到底是個什麼。

  一瞬間心都涼了。

  樂陽郡主方才明白,這麼多年的輕狂與得寵,如今落在大家的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小丑一般。

  跳樑小丑。

  她自鳴得意,可是南陽侯卻完全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侯爺為何要怎麼對我?”南陽侯府如今已經有傳聞說樂陽郡主本不是南陽侯的心上人,既然如此,一個失寵又沒有根基的南朝女子,在南陽侯府又算得了什麼?

  她得寵的時候都奉承地喊一聲郡主,可是南朝封爵早就沒了,如今就是闔府都喚她一聲趙姨娘。趙姨娘一向都自持尊貴的,尊嚴榮耀在她的心裡比性命還要緊。這一句趙姨娘,顯然已經把她的臉給撕下來丟進泥坑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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