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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要關頭,我再一次跟著感覺走了,通常這是小於等於三十歲的人才會做的事,通常到我這歲數就該樸素務實如鄒姐那般,但心裡想的再明白沒用,對著電話說出口的還是歉意和祝福。

  年後飯店又招了個服務員——鄒姐沒回來,據阿秀說五月份辦喜事兒,日子都定好了。

  你看,誰他媽辦事兒都比我有效率。所以說自古成大事者都是手起刀落決斷慡利的,像我這種磨磨唧唧的註定就是個小市民。

  大路通天:老頭兒又罵你了?

  花花:不是老頭兒,是師傅。

  大路通天: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花花:你不是我哥嘛。

  大路通天:靠,好事兒咋輪不上我!

  花花:[大笑]

  大路通天:他是光罵你啊還是逮誰都罵?

  花花:都罵,不過罵我最狠。

  大路通天:憑啥啊,哦,就欺負這不能回嘴的!

  花花:也不是,他可能對我期望比較大。

  大路通天:[黑線]我一直以為自我感覺良好是小瘋子的專利。

  花花:呵呵。

  大路通天:你在忙啥,怎麼感覺每次都半天才回話?

  花花:沒幹別的,就是今天打字有點兒慢。

  大路通天:我光聽說熟能生巧提速的,沒見過還能降速的。

  大路通天:人呢?

  花花:昨天切菜切著手了……

  大路通天:[翻白眼]你不會慢點兒切!!!

  花花:師傅說好刀工都是這麼練出來的,不切個三五回手指頭當不成好廚子。

  大路通天:這他媽什麼謬論!

  花花:哥你相信我,我師傅真的很牛。

  大路通天:有多牛?把一籃子水果往上扔他能像忍者似的全給對半兒來一刀?

  花花:有可能。

  大路通天:……

  要不是和俞輕舟有約,我會花一晚上的時間用盡渾身解數把傻花從泥沼中解救出來——尼瑪個人崇拜要不得!

  花花走了,周鋮小瘋子統一戰線,我在百無聊賴的生活里翻來找去地搜尋,發現能一起玩兒的只剩下王八蛋一個。偏就這一個還忙得要死,約了幾個月,那頭才排出檔期。

  關上電腦,穿衣出門,抵達王八蛋點名兒要吃的自助餐飯店時,正好約定的八點整。我給自己接了杯啤酒,當白酒那麼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終於快見到杯底時,那傢伙翩然而至。

  幾個月不見,俞輕舟還是老樣子,確切的說他每次出現都是老樣子,讓人不得不去懷疑或許監獄裡的時間是靜止的。

  “來很久了?”王八蛋脫下羽絨服隨手放到旁邊凳子上,然後落座,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

  “你自己約的幾點不知道啊。”我瞟他一眼,“大半夜的做賊去了?”

  “還真讓你猜對一半兒。”王八蛋搓搓手掌,驅寒氣,“不過不是我做賊,是一個監舍里丟東西了。”

  好麼,這話聽著都新鮮:“監舍里能丟什麼東西?是窗戶讓人偷了還是暖氣片讓人卸了?”

  俞輕舟湊近我:“一個犯人的枕頭沒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尼瑪是枕頭又不是頭你語氣這麼瘮人幹啥啊!

  “這玩意兒能值幾個錢,那後來呢,破案沒?”

  “破了啊,就同一個監舍人幹的,把fèng枕頭的線拆開,裡面的稻殼倒窗戶外頭去了,剩下的枕頭套疊吧疊吧塞自個兒床單底下了。”

  我聽著快像天方夜譚了:“那他圖啥啊?”

  王八蛋聳聳肩:“可能覺得好玩兒吧。”

  此去經年,裡面的生活已經乏味到這種程度了麼……默默扭頭,唯有心酸淚千行。

  寒暄完畢,我和俞輕舟各弄了四大盤子回來,這才正經開始喝喝酒,嘮嘮嗑。其實要說我倆的話題也沒多少,畢竟生活不交叉,能聊的無非兩個方向——緬懷過去,細說當下。

  “花雕走了?”我給王八蛋講了大半年來所有帶趣味性或者值得八卦的,但他卻獨獨對大半年前的舊事感興趣,“什麼時候的事兒?”

  我不太樂意回想,但架不住記憶兇猛:“去年春天。”

  “靠,小一年兒了啊。”王八蛋很驚訝,而且不是裝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茬兒,難道要誇獎一下他算術不錯麼?所以我只能往嘴裡塞東西,各種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

  王八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沉吟半天,拍拍我肩膀,頗為感慨:“你還挺捨得。”

  我暫停和螃蟹的奮戰,滿臉黑線:“又不是送兒子上戰場。”

  王八蛋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你之前不一直把他當寶貝嘛,我還真以為你能稀罕他一輩子呢。”

  心裡有些五味雜陳,我擦擦手,拿過啤酒喝掉半杯,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

  王八蛋樂不可支:“得,又爹附體了。”

  我在桌子底下一腳給他連人帶凳子蹬出去半米。

  因為我實在沒什麼話題性,於是剩下的時間都是在聊王八蛋,比如監獄裡有什麼新政策,這一茬兒的犯人照比我們那時候有什麼變化等等。聊到最後,就剩下王八蛋的個人問題了。

  “咱倆沒差幾歲吧,我找不著情有可原,你怎麼還能落單呢。”我掐指算算,“從我進去到出來再到現在,多少年了,怎麼著,你是鐵了心陪哥們兒一起耍單兒唄。”

  王八蛋還真就敢順杆爬:“對啊,所以說就沖這份情誼,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屁。”我對此不要臉的行徑深表鄙視,“是你眼光高吧。”

  “還真不是,”王八蛋一臉認真,“我從本心上講是很想成家的,相親也相了無數回,可愣是沒碰著一個讓我有想往下處的欲望,也他媽邪門兒了。”

  我有點兒同情他了:“會不會是你重心都放工作上……”

  我還沒說完呢,就被王八蛋打斷:“可別這麼抬舉我,我現在上班跟奔喪似的,一天天都不知道幹啥。”

  思索片刻,我悟了:“了無生趣這詞就是給你準備的。”

  王八蛋嘆口氣,看起來像是認命了,拿起杯子猛灌一口啤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哎,我相親對象里還真有幾個不錯的,要不介紹給你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這玩意兒還帶轉手的?”我黑線,“再說剛跟你這吃官飯的相完,轉身兒就是我這吃過牢飯的,落差忒大。”

  王八蛋嘁了一聲,從兜里摸出煙來點上,不大一會兒,幽幽吐出個漂亮的煙圈兒:“這年頭就認錢,誰管你他媽是吃什麼飯的。”

  和王八蛋聚完已是深夜,我倆一個住南一住北十分不順路,他也就沒假模假式地用他那輛二手越野吉普送我。在計程車上我一個勁兒犯困,可顛來顛去根本睡不著,還越眯著越噁心,最後索性打起精神坐直了。

  都說人上了年紀便喜歡懷舊,我不想承認,但多年前那個吊兒郎當明明本質湊合卻死活讓人恨得牙痒痒的王八蛋總是不聽話地在我的大腦里亂竄,從記憶深處跑出來,占據當下,怎麼趕都趕不回去。你說王八蛋變了麼?別說那死樣兒依然欠抽,就連生活狀態都和多年前如出一轍。可你說王八蛋沒變,為什麼就是無法同記憶中那個傢伙重疊?

  我們都變了,變平靜,變麻木,變疲憊,變滄桑。

  三十歲的時候我能因為花花被菸頭燙和別人拼命,現在呢,看見街上有要飯的我離老遠就會躲開。

  快到家的時候我拿出手機想看時間,才發現有條花花的新簡訊,估計是我和俞輕舟吃飯的時候發來的,餐廳太吵沒聽見。

  【吃上了嗎?王八蛋還那樣?】

  我敢打賭花花對俞輕舟半點兒興趣沒有,之所以發簡訊過來,百分百是晚上沒事幹兒無聊了。

  但是現在回復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因為失了時效。

  把手機放回口袋,正好車也到了樓下,我把錢付給司機,下車上樓。

  因為已是深夜,所以我開門的動作格外小心,生怕弄出動靜擾人清夢。結果一踏進玄關我就知道自己多慮了,深夜不假,但無人入眠。

  那倆人上床的時候有個惡習,就是怎麼痛快怎麼來完全不考慮鄰居感受,我懷疑這是蹲監獄時落下的毛病,如果再往上追,那就得怪俞輕舟,正因為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這當時乾的不克制,聽的也習以為常,到今兒個倆人重新組合,套路依舊。不過這倆人也有個為數不多的優點,就是絕對不會發出擬聲詞之外的音節。比如小黃片兒里常見的快點啊好舒服啊不要啊你夾得我好緊啊等等令人髮指的,一概沒有,就是一個悶不作聲辛勤耕耘,偶爾呼呼兩下,一個嗯嗯嗯的極富節奏,偶爾換成啊。

  躡手躡腳地回到臥室,輕輕把門關上,我把自己扔進大床里,舒服地長呼一口氣。

  酒勁兒有些上來了,我不太想動,雖然理智上知道該換衣服洗臉刷牙,可身體懶的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

  隔壁還在干,這會兒一牆之隔,更清晰了。聽牆角不是好習慣,但架不住它主動往你耳朵里竄。漸漸地,也不知道是哪個點觸動了記憶,我想起了花花生病撲我那回。定格在歷史上的是他親了我,摸了我,然後被我踹得見了血。可如果我沒踹呢……

  很好,我他媽又起反應了,而且剛才還抬不起來的手指頭自顧自就伸進了褲子裡。

  閉上眼,我熟門熟路地擼起來,該輕的地方輕,該重的地方重,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我單憑一隻手就把自己弄得快成仙了。

  如果沒踹……

  我想,後面就該是這樣。

  第79章

  都說二零一二是世界末日,可這一年我過得很平穩,甚至可以說是除監獄那幾年外最按部就班的一年。飯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周鋮和小瘋子都攛掇我把兩邊的鋪子也租下來算了,我知道條件已經成熟,可就是懶得弄。這一年裡我最愛做的事情是釣魚,每天中午去飯店照看一眼,沒什麼大事,便帶著魚竿開著我那花兩萬七買的聲稱二手可怎麼瞧都像轉過五六道手的馬自達去近郊的釣魚愛好者聚集地。因為我總在周一到周五之間來,所以認識的漁友平均年齡都在五十五歲往上,但這並不妨礙我們睦鄰友好,其樂融融。

  小瘋子和周鋮也做起了買賣,資金規模不亞於我,不過多數是別人的,他倆幫著投資理財順帶抽成。偶爾我會有些心理不平衡,覺得他倆敲敲鍵盤打打電話一個月下來掙的就和我乾飯店差不多,這上哪兒說理去,可他倆不這麼想,反而一致認為掙得再多也是投機倒把,要說根本穩固那還得是實業,每到這時話題就會再次轉移到我的不思進取上,各種抨擊,各種鞭策,各種恨鐵不成鋼。我很想把這當成是真心為我,如果飯店沒他倆股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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