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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王敗寇,慕容松濤,你有今天的下場,也是你咎由自取,現在,你是想自我了斷,還是等我動手?”慕非難並不理會慕容松濤的感嘆,劍尖不動,冷然發問。

  “老夫怎麼能死在你的手裡。”慕容松濤並不遲疑,“敗就是敗了,我潛伏中原幾十年,終究沒有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本來就絕無偷生的道理,如果你心裡有一點善念,就讓老夫選擇武士的死法吧。”

  莫西北不知道武士的死法是怎樣的,但是抗戰題材的電視劇看過不少,日本鬼子一失敗就喜歡剖腹,腸子什麼的肯定流一地,想想都覺得噁心。

  慕非難手下的黑衣人正有條不紊的將裝金銀財寶的箱子捆好,向山崖上運送,楚俊風眼見一切已成定局,也覺得此時多留無益,招呼莫西北一聲,就走到洞口找到早晨下來時用的繩子,搖晃鈴鐺後,開始向上爬去。

  莫西北也想離開,畢竟這個石洞開在懸崖中間,總給人一種沒有著落的感覺,多呆一會都覺得不舒服,只是慕非難還在,慕容松濤也未死,她心裡總覺得並不落底。

  慕容松濤緩緩舉起手裡的倭刀,對準腹部刺下,鮮血一點點潤濕衣襟,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向東方緩緩跪下。

  慕非難略有遲疑,終究持劍後退了一步。

  莫西北一直看著,看著慕容松濤因慕非難的劍向後撤開一步,嘴角忽然浮現出的一抹笑容,猙獰而怨毒。

  “小心!”她下意識的大喊了一聲,腳尖一提,一柄落在地上的倭刀飛起,直刺入慕容松濤的背心。

  然而,終究是遲了,慕容松濤的刀尖已經劃破了貼身穿的另一層黑色的水靠,而一抹刺眼妖異的紅藍光,在他胸口近乎同時綻放。

  那是一瞬間的血肉橫飛,慕容松濤的血密密麻麻的飛濺過來,鼻子裡,仿佛都是火藥混合著鮮血的刺鼻味道。

  莫西北不知道慕容松濤是用什麼方法,引爆了他第二層水靠內另藏的霹靂雷火彈,她只知道,霹靂雷火彈炸開後,不僅慕容松濤被瞬間炸成碎片,就連方才躺在他腳下的四個黑衣人,也沒有倖免。

  於是,更多的霹靂雷火彈被引爆。

  炸藥特有的紅藍色光芒在眼前刺目的綻放。

  她下意識的衝過去想拉住慕非難,拉住他,從此之後,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不分開。

  “走!”沖入耳中的,除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慕非難嘶聲的大吼。

  莫西北整個人飛了起來,不知道是慕非難猛然掙脫她的手後,那用力的一推,還是霹靂雷火彈爆炸的威力太大,大到她整個人被瞬間的氣流拋了出去。

  她只覺得,自己落在地上時,已經十數丈開外,後背是火燒火燎的刺痛,四肢也不聽使喚了,就那麼重重的跌在地上,然後順著石洞向下的台階,一路翻滾下去……

  她很想停下來,停下來回頭看看,可是沒有力氣,真的沒有力氣,整個人的意識,也在一點點的抽離。

  有山石滾動的聲音,在她無力的順勢翻滾時,貼著地面傳來,很沉悶,像是瞬間爆破一般,卻摧枯拉朽。

  莫西北只覺得很累,眼皮也早親密的貼合在一起,睡吧,心底有個聲音這樣告訴她,這麼累,為什麼不睡呢?

  第二十七章尾聲

  等到莫西北終於能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倒並不黑暗,陳友諒寶藏的白玉大門,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她嘗試著動了動雙手,手指摳到硬硬的石頭,有知覺;又動動腿,腳在地面來回移動,也有知覺。

  深深的吸口氣,翻身坐起,後背仿佛被撕裂了一樣的痛著,她咬緊嘴唇伸手在後面一摸,衣服硬幫幫的,剛才最覺得痛的地方,手放上一會,就觸摸到了溫熱的液體,嘴唇乾裂著,她自然知道那溫熱不是汗。

  黃錦仍舊躺在石洞的一角,姿勢同方才一樣,沒有變過,莫西北好容易挪到他身邊,實在彎不下腰,就用腳踢了踢,才發現,原來他四肢已經僵硬了,想來,定是方才就已經油盡燈枯而死。

  一死百了,只不知道,他專橫跋扈之時,有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是如此下場,莫西北想,黃錦定然是想不到的,因為自己同樣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其實石洞也並不是很深,但是莫西北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直到前面的甬道已經被亂石堵得半點空隙也無。她在被堵死的通道處狂喊了一陣慕非難的名字,回應莫西北的,就只是空曠石洞中的點點回聲。

  到後來,聲嘶力竭,她才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傻,也不知道多少石頭堆在外面,喊聲怎麼能傳遞出去,也許慕非難已經脫險了也說不定。是的,他一定脫險了,只有這麼想,在這漆黑寂靜的石洞中,她才能夠堅持住。

  這時,後背傷口已經止了血,但是刺痛依舊,所以莫西北只是枯坐在已經被搬空的寶藏山洞中。黃錦的屍體就在不遠處,她也不去搬動,只在最後實在無聊時,打開了那一直抱在懷中的破舊木匣子。

  木匣子裡的裝了一本連封皮都沒有的舊書,書頁有些發霉了而且頗有些殘缺不全,陳舊的黃色中,還浮動著霉變的老綠。

  粗略一翻,書中講的,看起來倒是很淺顯的運氣法門,有些與莫西北所學的大同小異,當然更多的,都是看起來極淺顯,但是莫西北卻覺得自己從未想過的運氣方法。

  莫西北想到師傅說,這本書里講的東西能治自己體內的毒,就拿起書,認真的練了兩頁。只是隨後懶病發作,不免又想,外面如今毫無動靜,自己說不定就要困死在這裡。現在身上又有傷,還能堅持幾天也不知道,功夫再練,又能如何,於是也就不甚上心。不過把書拿在手裡隨便翻,翻到哪一頁看著順眼,就照樣練練。好在每章講的東西都很零散,不見彼此有強烈的承接,又都是練氣,並沒有外功招式,也不會撕裂傷口,用來打發時間還是不錯。

  就這麼看著好玩就練,不好玩就翻過去,反反覆覆,直到最後,莫西北開始覺得渴,漸漸五臟如焚。

  石洞位於半山腰,自然也沒有什麼河流從同等高處經過,是以,莫西北沿著內牆壁摸索了半天,別說cháo濕感,就是連一點苔蘚也沒摸到。

  太安靜也太渴了,又過了一會,想梅止渴的法子也不管用了,莫西北屏息靜氣,覺得自己開始幻聽了,總覺得不遠處,間隔上很久很久,會有水滴落地的聲音。

  她想過的死法中,不包括渴死,所以只能用手不停的在石壁上摸索,直到平滑的石壁上,終於讓她摸到一個小小的圓坑,坑不大也不深,就能插進一根手指,感覺裡面有點軟軟的,莫西北於是輕輕把手指探進去,按了按。

  然後是弓弦響,很刺耳的響,嗖的一聲就在腦後,莫西北不暇思索的彎腰閃身,只是脫了力,腳下一滑跌在地上,與此同時,一隻利箭幾乎貼著她的頭皮she過,重重的she入對面的石牆內。

  “還以為洞裡沒有什麼機關呢,原來只是運氣好。”莫西北苦笑,看著she入石牆的利箭,純金的劍身,在白玉門微光的映襯下,仍舊那樣閃閃發亮。

  真是闊氣,黃金也能這麼用。莫西北為自己的好運氣咧嘴笑了笑,然後搖晃著走過去,想看看這一箭之下,石頭fèng子裡能不能擠出點水來。

  結果當然是沒有,她略有失望,用力抓住金箭的箭身就想將它拔出來。

  居然十分費力,第一次連箭身也沒有撼動分毫。

  莫西北不服的勁頭又起來了,深深吸氣,不自覺就用上了剛剛學的運氣法門,十成力用上,金箭緩緩被抽離出來,一點清涼的風,居然從fèng隙中透了進來。

  那真是很清涼的風,帶著點山風特有的泥土和落葉的香味。

  莫西北被一種無法言語的狂喜沖得只向大喊,山重水複疑無路,原來真的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這看起來並不厚的石壁,要打通也不容易,莫西北足足花了好長時間,才用金箭、寶劍加上自己的掌力,打出一個不大點的小洞。

  洞那邊還是漆黑一片。

  把衣裳撕成條栓住金箭向裡面一擲,很快就聽到了金箭落地的清脆聲音,另一側的洞並不深,莫西北吸氣縮骨,鑽過小洞。

  她不知道這條石洞有多長,又通向何處,只是摸索著磕磕絆絆的前行,走了一刻,居然看到了一絲光亮。

  那是很微弱的星月光芒,伴隨著的,還有山里特有的混合著植物清香的山風,莫西北這才知道,原來外面已是午夜。

  摸索著在山裡找路,等莫西北回到當初東廠大營落腳處時,才發現那裡早已人去林空。而當日他們攀爬的懸崖竟少掉半邊,看情形,是炸得粉碎,跌落江中了。

  起初的一段日子裡,莫西北多少還抱著一線希望,到山下去不停的打聽,結果山腳下的百姓都不知道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那天在江邊洗衣裳的村婦說,當時好像打雷了,聲音很大,然後就有好多好多大小石塊崩落,中間還混好多血和人的肢體碎塊,水面整個都被染紅成了一片,嚇得她扭身就逃,還丟了好幾件衣裳,回來被婆婆打了一頓。

  當天情形的慘烈,其實莫西北又何嘗不知?只是慕非難明明答應過她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們都要做夫妻的。生生世世太久遠,這輩子還這樣長,那個曾經說過要生生世世相伴的人,又去了哪裡呢?

  “慕非難——慕非難——你給我回來——”站在江水邊,莫西北的聲音傳出好遠好遠,到了後來,山水間都只迴蕩著“回來——回來——”

  只是慕非難終究沒有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生死,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仿佛他整個人從未曾在這世上出現一般。

  到了這一年落雪的時節,莫西北黯然回到江南,四樓的經營蒸蒸日上,真金白銀賺得多了,她卻連帳目都懶得細看,每日裡除了大吃大喝,就是獨自在街頭閒逛。

  那天經過翡翠閣街口的畫室,對莫西北來說純粹是偶然,老闆正在懸掛一副畫作,不是山水、不是鳥獸,甚至不是美人,嗯,也不能說不是美人了,如果男人也可以用美來形容的話。

  那是一副看起來很普通的人物畫像,畫中的男子臉上戴著一隻金屬面具,獨自躑躅街頭。

  莫西北忍不住大笑,笑聲中眼淚簌簌的滾落。

  是慕非難,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能把一張那麼丑的面具戴出傾城的風姿來,除了他,還有誰能帶著這樣丑的面具,依舊入了畫師的慧眼……

  大年初一的早晨,四樓的掌柜照舊帶著幾個管事來給莫西北拜年,客廳的門虛掩著,眾人一進到屋中,便看到一疊封好的紅包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而本該在此的人,卻又風一般再次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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