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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好像挺嚴肅的,唔……”徐承渡裝模作樣地原地踏了幾步,勾起一邊嘴角笑得痞氣,“不過,我為什麼要躲著你?跟班裡其他人一樣,我巴結你還來不及呢。”

  “你撒謊。”白格深吸一口氣,遲遲沒有吐出來,“別這樣。”

  “什麼撒謊?我哪樣?”

  “知道嗎?天天跟謊言為伍的人有時候真的具備識破謊言的能力。”

  “所以……”

  “所以,我不贊成你現在的選擇。”

  不贊成……他猜到我的選擇是什麼了?

  白格鄭重其事的表情一直在徐承渡腦海里漂浮了整整一天,隔天,周日下午,他去了鉤子和大龍蝦幾個弟兄合營的摩托車修理店幫忙。

  這群人當年都是街頭混混,年紀都比徐承渡大上五六歲,擱在現在,說好聽點就是機車族元老,擱在那個時候,一個個純粹都是敗家子。為了燒錢的愛好,實在從家裡薅不到一分錢了,就合夥攛掇著整了一家修車店。每天能跟愛車為伍不說,還能賺點小錢,表面上看著也算正經生意,就這樣,這些無業輟學青年一不小心就步上了社會主流正軌。

  徐承渡支著滿是油污的雙手,眯著眼坐在門口的大輪胎上抽菸,一副傷春感秋的落魄模樣。

  鉤子從一輛從頭改裝到腳的摩登機車下滑出來,擰著螺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了,揮舞手中的扳手,“小渡,誒!看這裡!怎麼了?這麼喪,無聊的高中生活把你頂翻了?”

  徐承渡叼著煙,維持著滄桑的姿勢不變,欲言又止。

  鉤子嘖嘖搖頭,“看來是為情所困啊為情所困,年輕真好啊……想我當年在學校那會兒,追著我跑的女生排長龍,可是我不長眼看上個小太妹,唉,被虐的那叫個心肝脾肺腎俱損哪。聽我一句過來人的勸啊小渡,長得漂亮的都是天邊的浮雲,性格好才是居家必備的良選!你看大哥我現任女友那脾氣,好的那是萬里挑一……”

  徐承渡沉沉地吸了一口煙,菸灰撲閃著抖落到地面,那裡已經積聚了薄薄一層它的同類。左耳朵聽著鉤子長篇大論的人生哲學,右耳朵聽著大街上嘈雜的人聲和汽笛,徐承渡心想:還是算了。

  “蝦子最近也為情所苦,對方是個女大學生,矯情得很,剛開始就左搖右擺的拿不定主意,一會兒說好,一會兒又反悔,把人蝦子都煎熬成油燜大蝦了……”

  “鉤子,你還記得藥罐兒嗎?”徐承渡插了一句。

  “藥罐兒?記得啊,那個瘦瘦弱弱,輕聲細語,之前總吊在你屁股後面的小孩兒嘛。然後你說怎麼著?後來才發現,那個女大學生其實有男朋友!談了三年的異地戀!那個男朋友的之前趕回來了,找人要揍蝦子……”

  “他不小,跟我一樣大。就是身子虛,成天泡在中藥缸子裡,個兒總也長不高。”

  “哦……我記得你們倆之前整天膩一塊兒,怎麼後來他就不見了?這蝦子有難,咱們弟兄不是要去撐場面嗎?兩邊排場都擺開了,那女的跳出來就扇了她男朋友一耳光,承認她移情別戀愛上了蝦子,讓那個男的死心。這下你以為咱蝦總算苦盡甘來,抱得美人歸了吧?嘿……事情還有個天大的反轉。”

  “後來他不見了,是因為他家裡人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

  “咦?原來是個神經病……”鉤子滔滔不絕的精彩敘述戛然而止,他探出頭,鼻子上一抹汽油黑槓,“什麼?那小孩兒這兒……這兒有病?”

  他騰出手,指了指自己頭。

  徐承渡搖了搖頭,“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說他腦子沒病,是這裡有病。”

  徐承渡指了指自己心臟。

  “啥病?”鉤子仰躺在地上,看徐承渡的時候覺得他下巴特別尖,抵在胸口上能把胸戳一個窟窿。

  “相思病。”徐承渡面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嘲諷還是憐憫,“當時我也覺得他瘋了,還瘋得不清。當他一本正經跟我說,男人也有可能會喜歡男人的時候。我還真誠地勸告他,進了醫院一定要聽醫生的話,爭取早點恢復正常。真的,我這輩子沒那麼真誠過。”

  鉤子一時間面色複雜起來,沉默了五秒後,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天,藥罐兒因為喜歡男人被家裡人送進了精神病院?天吶,怎麼這麼封建迂腐?哥們兒,他雖然跟我們正常人不太一樣,但不代表他有病!這就是個取向問題,不然那些鴨子男jì牛郎靠什麼吃飯?有需求才有市場啊!”

  鉤子以前去國外待過一段時間,見識得多不足為奇,觀點也總是另闢蹊徑,但那三個灰色名詞還是讓徐承渡打從心底里不舒服起來,嘟囔道:“沒事兒喜歡什麼男人,漂亮的女人那麼多。”

  鉤子也一臉沉思,“不知道,大概屁股的體驗是不一樣的吧,你懂的,有錢人喜歡變著花樣尋求刺激……”

  越說越離譜,徐承渡捻滅了菸頭,躺回去繼續修機車,“你說後來什麼反轉?”

  “反轉?”

  “大龍蝦那事兒。”

  “哦哦哦。”鉤子重拾話頭,繼續眉飛色舞起來,“要不說咱蝦子是不一樣的煙火呢?那男的慘遭分手哭的稀里嘩啦,女的妾心似鐵就是不肯回頭,男的就歷數他對她這麼多年來的好,結果沒感動那女的把咱蝦子感動到了。你猜怎麼著?他當面兒跟那男的保證不會接手他前女友,還請那男的喝酒,兩人把酒言歡一見如故,成了好兄弟。那女學生被整的一臉懵逼……哈哈哈哈哈哈……你說逗不逗?生活真他媽精彩!”

  徐承渡拖著機油泵拉索,嘆了口氣:生活真他媽操蛋。

  *

  就像之前承諾的,徐承渡沒有躲著白格。

  跑腿打飯值日,一切照舊,在別人眼裡,他們依舊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而一些細微的差別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比如說,習以為常的勾肩搭背不見了,葷素不忌的玩笑話也沒了,徐承渡甚至想方設法地避免任何獨處的場合和眼神交流,不管方式方法有多生硬,能避則避,白格覺得整個人都彆扭得快要擰成一個大麻花。他想找徐承渡談談,可是每回一對上那張沒心沒肺的笑臉,輕佻促狹總也不正經的神情,就什麼話都堵在了心裡,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就這樣,一個依舊上課開小差,下課睡覺;一個依舊左右逢源,忙著被動社交。

  期中考試過後,白格驚訝地發現,除了一些日常必要的對話,他跟徐承渡幾乎可以做到無障礙零交流。

  更令他煩躁不安的是,徐承渡跟隔壁班一個女生的緋聞甚囂塵上,愈演愈烈。

  那個女生叫楚嫿,著名珠寶商楚源的獨生女,為人低調,長相跟性格一樣,都很乖巧端莊。白格幾次看到對方的好友把徐承渡叫出教室,每次回來,徐承渡的手上就會多一些清新別致的小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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