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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光是看著他不說話,等看著陳豫北想要放棄的樣子,握在陳豫北大掌里的小手突然動了一下,反過來握住他的大手使勁兒點點頭。

  陳豫北放心了,對那兩口孩子說:“那收拾一下,我這就帶她走。”

  實際上也沒什麼收拾的,只拿了兩件衣服就帶她出門了。

  陳豫北從郭家離開,天已經很晚了,所有百貨都關了門兒,也買不了什麼,只好帶她回到住的賓館。

  在賓館明亮的燈光下,看著她那髒兮兮的小臉兒,心裡忽然湧上一股鈍痛,便把她推到衛生間說:“去洗個澡吧。”

  那孩子也不說話,只是瞪著大眼睛,看著他。

  陳豫北嘆了口氣,牽著她的小手帶她到衛生間,給浴缸放滿水,試了水溫差不多了,幫她脫下衣服,抱起她放了進去。水溫稍燙,小姑娘一會兒就鼻子尖兒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陳豫北去賓館服務台和那個漂亮的服務員要了些人家自己用的洗浴護膚什麼的,回來從頭到腳總算是把她洗乾淨了,拿了條乾淨的大浴巾包好把她抱出來放到床上,又把護膚液給她在臉上手上皴裂的地方上抹了些,扯上被子給她蓋好,哄她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非常想念丁佳欣。

  如果,佳欣能活著,那個孩子現在也有四五歲了吧。

  丁佳欣,一想到那個美麗的女人,他的心就會滴血。

  他找了,從那曲回來後,他找遍了A市和那個江南小城,可都說她死了,連那個肚子裡的孩子一起。他甚至找不到她的墳。

  等到這孩子睡著了,他又回頭又去找李逸群商量。李逸群聽到這情況,除了氣憤也很難過,但畢竟是做律師的,沉思了一下便對他說:“如果這個孩子你要管,最好要有法律手續,這樣將來你才不會惹麻煩。”

  陳豫北是警官大學研究生畢業,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思量再三,最後決定說:“先帶回去再說吧。”

  託孤

  陳豫北父母住在軍區大院的別墅,他從西藏回來就從家裡搬來來了,兩年來生意做大了,便自己買了房子在外面住。

  他住的是四室兩廳的公寓,裝修簡潔舒適,定期有家政打掃。

  他把默默帶回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老秦把他送到公寓樓下,便去送李逸群了。

  他緊緊握住那孩子的小手,把她帶進家門。

  “來,默默,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他帶她進到屋子裡,指給她看。

  女孩兒仰起小小的臉看他,他蹲下身子,指腹間在她的小臉蛋兒上滑過:“默默,以後你就要和豫北叔叔生活在一起了,我們是親人,叔叔會帶你去看病,會送你去上學。嗯?”

  那孩子緊緊盯著他的嘴巴,等他說完就使勁兒地點著頭,小手緊緊地攥他的大手不鬆開。

  看來是聽懂了他的話。

  默默本是一個充滿靈氣的孩子,父親趙子善是一位痕跡檢驗專家,業內享有盛譽,為人也極好,雖然是單身父親帶著女兒生活多年,但他一直把女兒教育的非常好,只是那樣一場變故加上親戚不淑,毀掉了這個天真活潑的少女。

  “默默你看,”陳豫北帶著她走到一個房間,深咖色的格調,整潔寬敞,一排淺褐色的衣櫃,有一張大床,淺色的床單幹淨素雅,“這裡以後就是你的房間,叔叔會找個時間把這裡裝的更漂亮,給你添置你需要的東西。”由於沒有準備,只能暫時先這樣。這是客房,但是卻從沒有人在這裡住過。家政沒有偷懶,會定期更換潔淨的床品。

  他把孩子帶進這間屋子,教她把隨身的幾件衣服放在衣櫃裡,帶她看衛生間,隨後是客廳,廚房,一一比劃著名給她看,告訴她怎麼用。

  小姑娘握著他的手不鬆開,緊跟在他的後面,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只是一個勁兒點頭表示記住了。

  可是晚上的時候還是出了點麻煩,當陳豫北把她送進浴室讓她去洗乾淨自己時,那小姑娘仍是緊緊攥住他的大手不放。陳豫北不得已,只好給她放好水,幫她脫掉外衣:“女孩子要自己洗澡,叔叔幫你去拿乾淨的衣服。”然後他鬆開她的手走出去,關上浴室的門。

  他把那那孩子自己扔在衛生間,轉身去自己的衣櫃挑了件圓領大T恤給她當睡衣。

  他拿了衣服回到她的房間坐在那兒等了好久,也不見衛生間有動靜,上前敲敲門也不見回應,便推門進去,看到那孩子躺在大浴缸里一動不動,水已經漫過了脖頸,差一點點就淹沒了她,幸虧陳豫北怕她滑倒出意外放了少半缸水。再看那孩子已經掩在水裡睡著了,熱水可能浸得她舒服了,睡的小臉泛上了紅潤。

  陳豫北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撈起她,用浴巾擦乾包好給抱出來,放到了床上幫她蓋好了被子。

  堂堂北佳集團的掌舵人陳豫北,雖然下海時間不長,但是挾著父母兩家背景的餘威,誰都知道是個狠戾無情的角色,現在竟然當上奶爸了,怕是沒有人會信。

  陳豫北返回自己房間洗了澡,有些疲憊地躺在了床上,心裡竟然有了絲絲牽掛。這個孩子就這樣帶了回來,以後都將成為自己的責任了,他將會把她養大,告慰趙子善的在天之靈。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疲憊,反而越睡不著,他眼前總是浮現趙子善犧牲時的情景,怒目圓睜的雙眼,染的滿地的鮮血,默默一邊嚎哭一邊往裡爸爸肚子裡塞流在外面的腸子,以至到死父女倆都緊握在一起的雙手。

  那一切又清晰地呈現在陳豫北的眼前,如放紀錄片一樣歷歷在目。

  三年了,趙大哥走了整整三年,他唯一女兒卻變成了這般模樣,雖說沒瘋沒傻,卻不再是過去那個愛笑愛鬧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了,每想到這些,陳豫北就眼眶發紅,鼻子酸的厲害,心裡也堵的慌。

  過了許久,他終於意識模糊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即被一陣哭喊聲驚醒:“爸爸!爸爸……你別走!出血啦!爸爸你出血啦!爸爸!快救救爸爸!救救我爸爸啊!”

  陳豫北眼開眼睛愣了有半分鐘,便一個翻身跳下床,跑到了另一個房間。

  “默默!”他一把抱起在床上翻滾掙扎的孩子,“默默!豫北叔叔在,默默別怕。”那孩子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又枯又黃的頭髮粘在臉上,一雙迷濛的大眼睛半睜著,聽到陳豫北的聲音,她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哀嚎一聲,縮在陳豫北的懷裡瑟瑟發抖起來,如受了傷的小動物般虛弱。

  陳豫北緊緊摟抱著她,拍著她的背,慢慢讓她平復下來。

  他終於有些明白,這孩子怕不只身體上有病了,她病的太久了,也被人忽略的太多了。

  他嘆息,如果趙子善地下有知,還能否安得下心來?

  孩子在陳豫北的懷裡慢慢睡著了,再也沒有做噩夢。

  陳豫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剛剛夢裡,默默是說話了的。這說明她的聲帶並沒有問題,很可能只是她不想說而已。

  這個發現,讓他狂喜不已。

  但願,一切都來得及。

  第二天,陳豫北讓自己的助理金雅芹帶著孩子去商場買了些衣物和日用的東西,並把她頭髮給剪短了。因為嚴重缺乏營養,那孩子的頭髮又枯又黃,看著像一堆玉米纓子。

  然後,他和金雅芹一起帶著孩子去了陸軍總院,給孩子進行了全面的身體檢查。

  這一檢查才知道,這孩子的身體不是一般的差。

  中度貧血,低血糖,低血壓,缺乏各種維生素,發育明顯比同齡孩子遲緩;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孩子身上有傷,左側下數第二要肋骨曾經骨折過,左手臂也有陳舊性骨折,頭上也有舊傷,曾fèng過四針;耳朵沒有器質性問題,聲帶也沒有問題,醫生懷疑是暫時性失聰失語。最後又帶她看了心理科醫生,心理科醫生初步診斷為創傷性應激反應障礙並伴有自閉症等共病。

  陳豫北只學過犯罪心理學,對這些個心理疾病的名稱並沒有太多的深入了解,只當這也是一種心理方面的疾病。那醫生反覆叮囑他說不要給孩子任何刺激,並提醒他,孩子的失語和失聰都是這個原因引起的,關鍵是要讓她開口說話,要耐心與她多交流,這樣也有利於孩子精神上的恢復。

  陳豫北母親就是總院的醫生,這個醫生顯然認得陳豫北,所以他也說的很誠懇:“治療這種病是需要時間的,更需要相當的耐心和愛心,目前國內剛剛開始創傷治療方面的研究,暫時也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只能慢慢進行疏導。我有個師兄在京城,算是國內這方面的權威,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推薦你帶孩子去他那裡看看。”陳豫北基本弄明白了這孩子的情況,便留下了醫生的電話,和金雅芹帶著孩子離開了。

  給默默做完了徹底的檢查,陳豫北心裡有了數,他又和李逸群約了時間詳細地談了這個孩子的情況,準備了一些資料,然後把孩子託付給助理金雅芹,便又和李逸群一起去了孩子的舅舅家。

  再見到陳豫北,孩子的舅舅有些慚愧,一再說自己沒有照顧好外甥女,讓他費心了。而那個舅媽卻滿臉算計,讓陳豫北厭煩。

  陳豫北只是沉著臉不說話,讓李逸群公事公辦和他們交涉。

  李逸群先把默默在陸軍總院檢查的結果出示給他們看,那孩子的舅舅一看這檢查結果臉都變了,揮手扇了自己女人一巴掌,手裡拿著那些單子便流淚了。

  那女人被男人甩了一巴掌又氣又惱,看到不吱聲的陳豫北又有些怕,便使出一慣伎倆,先是不承認,後來便撒潑抵懶:“都是小孩子,總有不聽話的時候,我當舅媽的打幾下子怎麼啦!我還不能管教她了!”

  李逸群厲聲呵斥她道:“你以為這是道理嗎?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她是烈士子女!是國家撫養的人,你不怕吃官司嗎!你就是管教孩子至於把她打成骨折嗎?你兒子身上有幾處骨折?!!你倒是說出來看看!”

  那女人翻著白眼兒嘟囔著還想辯解什麼,陳豫北卻陰沉沉地開了口:“我是趙子善的戰友,你應該清楚我是什麼出身,就憑這些檢查結果拿來告你個故意傷害或是虐待罪你想想可不可能?你以為我這是吃飽了撐的拿來嚇唬你的嗎!”那冰冷陰狠的聲音像是從百里以外傳來,空洞而透著戾氣,讓人發瘮。

  那女人一聽,臉變得慘白,立即垂下了頭,嚅嚅的再說不出什麼來了。再沒文化的人,也知道陳豫北這幾句話意味著什麼。

  最後,李逸群和孩子的舅舅攤牌,要麼放棄撫養權,同意陳豫北做孩子的法定監護人,要麼法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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