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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果然是一點就通!哎,德妃那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了!」賀蘭想起這陣子因為封後一事而總是梨花帶雨的慕容昭華,心裡一陣煩躁。

  「皇上,待除掉慕容丞相後,皇上和皇後,能跟以前一樣好麽?」「朕也不知道。」賀蘭深吸口氣說:「該早朝了。」「起駕太和殿!」小林子拉開門,朝著外頭喊去。

  太監們一個傳一個,到那聲音傳到了坤寧宮,已經著好朝服的楚熙然在小順子的陪同下,步上了軟轎,也朝著太和殿去了。

  天承明治九年,秋。

  天承開國來唯一的男皇後步上了垂簾聽政的道路,從此,一王一後主持朝政,人們稱之為天承的昌盛之年。而民間,也因此流傳了更多美麗的愛情故事。

  可只有兩個人記得,這一年是他們相識的第六個年頭,也是他們的關係徹底改變的第六年。

  一季的秋,如同六年前一樣。

  天涼了,葉落了,楓紅了,新進的秀女也入了儲秀宮。

  一切,都按著原始的軌道,繼續重演,反覆著讓人悲悽。

  封後大典後的第二日,皇上就翻了德妃娘娘的牌,一連三日,都陪在鍾粹宮哄著。

  流言四起,後宮人人都私語,皇上封後純屬因為皇後娘娘是將才,有了軍功,所以皇上才特別恩典,以示安撫楚家滅門一事。更有人竊笑,說這錚錚男子怎能跟女子相比?更何況,皇後已二十有二,不復當年剛進宮時少年柔軟、辨不了雌雄。

  而此後,賀蘭若明和楚熙然,也這麽保持著不溫不火、相敬如賓的日子。唯有在御書房批摺子時,才偶爾的會心一笑,一道奏摺兩個相同的批覆,怎不叫人心歡?

  賀蘭若明喜歡看那時的楚熙然,閃著狡黠的笑,微微彎起的嘴角,像極了當年使壞在他茶水裡加了鹽巴後還隱忍裝腔的模樣。

  賀蘭偶爾也會留宿坤寧宮,只是平緩的交談,不痛不癢,漸漸地,似乎除了朝政,已不能如當年般說笑,只有相擁著滾上床榻,一個狂烈一個順從,分不出哪兒真哪兒假。

  有次賀蘭事後想為楚熙然擦身,卻見楚熙然躲過了他伸出的手,阻了他道:「皇上,您是一國之君,這樣不合體統,臣妾自己來就好。」於是,看著小林子喚人抬了熱水在屏風後,看著楚熙然裸著身子緩緩步入,看著屏風後的人影晃啊晃的,就跟燭光摻雜在了一起。

  賀蘭背過身去閉上了眼,他想,睡吧,醒了,他們還是一個皇帝一個皇後,而不是曾經的若明和熙然。

  待到楚熙然回到床榻前,賀蘭已經有了均勻的呼吸,背過身的側臉依舊清秀俊挺,和當年第一次見著那樣,讓人迷戀。放柔神情,楚熙然就這麽瞅著賀蘭的睡顏。

  當年也曾這樣,半夜醒來,看著這個氣勢強勢對自己卻細心溫柔的男人,然後會忍不住往他懷裡蹭去,而熟睡的賀蘭若明總會像有感應般摟他更緊,緊到可以聽見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在耳邊一聲聲,生生不息。

  回過神來的楚熙然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燙的臉才爬上了榻。

  忍不住靠近他的背,蹭上自己的腦袋,深深吸氣再吐出,反覆再三後他覺得眼眶開始發紅,心口開始疼痛,才停止了這樣的動作。

  「為什麽還會痛呢?」

  楚熙然自嘲著,終是轉過了身,背對著賀蘭若明合上眼。

  也就是從那之後,賀蘭再也沒有親手幫楚熙然擦身,常常是楚熙然踏出了浴桶,賀蘭就已然睡去,甚至於後來常常是連人影都沒了。

  只留下楚熙然一人在東暖閣裡頭,對著黑夜,等著黎明,然後算計著朝政,笑看著後宮的風起雲湧。

  金碧輝煌的坤寧宮,竟比永和宮,越發的寒了。

  秋末的時候,儲秀宮裡秀女的綠頭牌也上了冊,真正加入到了後宮的爭奇斗豔中。

  這批由納蘭貴妃替皇上選的秀女並沒能在這後宮掀起多大的風浪,有個別皇上寵幸了幾日的也不過只冊封了淑儀。

  皇上的興致完全落在了納蘭貴妃產下的小皇子身上,常常可見御花園裡頭,皇上抱著已然半歲的皇子,身邊只有納蘭陪著。

  「皇上若有時間,該去看看皇後娘娘。」納蘭從賀蘭手上接過睡熟了的孩子,轉身又遞給了辱母。

  「納蘭,你這是在趕朕?」

  「臣妾不敢。」納蘭嘴裡說著不敢,面上卻見不著半點惶恐。

  「從你封了貴妃開始,對朕就這般不情不願,若換了別人,怕是早死上千百次了。」「皇上,臣妾的心早已不在這紅塵,您是明白的。」「可你還是放不下熙然不是?不然你不會為朕生下皇子,更不會留在朕身邊苦口婆心。」賀蘭苦笑著道。

  「只可惜也因為皇上,他和我,倒變得生疏了。」納蘭嘆道:「熙然的心結太多,他那心到底是涼了還是死了,我也瞧不准,皇上就自求多福吧。」「再等段日子吧,慕容那老家夥最近私下動作不少,熙然表面上故意裝糊塗,怕是真正要開始行動了。」「那皇上呢?就一邊冷眼看戲?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就跟當年慕容家陷害楚氏一族一樣,待塵埃落定,再一道聖旨讓人再無天日?」納蘭冷笑著:「皇上,納蘭能懂的,熙然更是清楚明白,你道他為何和我疏遠了?不是因為臣妾有了皇子,更不是因為臣妾這貴妃的頭銜!」納蘭看著默不作聲的賀蘭,終是放軟了語氣,「當年出征前,他來找過臣妾,那日他對臣妾說了三個字──『對不起』。」看著賀蘭瞬間僵硬的表情,納蘭轉身走出了御花園,徐徐的聲音還是傳進了賀蘭的耳里,她說:「皇上,他心裡什麽都知道。」天承明治十年,夏。

  慕容丞相因私通南昭意圖謀反一罪被斬,牽連九族,上百條人命,瞬間流成血河。

  據聞,當今皇後娘娘親自監刑,待黃昏後回了坤寧宮,竟一下大病不起,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漸漸恢復過來。

  民間傳說那是皇後娘娘被殺戮之氣煞到,才壞了身子,卻不知當一個人血刃仇人,那種緊繃的心弦忽然虛脫後,會是怎樣的脆弱。

  而在皇後病倒的一個月里,皇上只去看過皇後一次。

  那日出了坤寧宮的皇上臉色慘白,隱忍的汗珠密密在額頭,而牢牢護住左臂的右手,衣衫里沾著點點的血跡。

  皇上嚴禁了那日傳出的流言蜚語,所以無人知曉那日在坤寧宮究竟發生了何事,只是猜測,皇上受了傷,卻不知道傷從何來,又為何人所傷。

  夏末過時,傷愈了的天承皇帝忽然當朝宣布,下江南。

  第九章

  皇上出巡江南,本該是件大事,可賀蘭若明說了:朕只是想體察民情,不需聲張。

  於是,悄悄帶著貼身太監和宮女幾人,及四個影衛出了皇宮,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裡頭,楚熙然也漸漸恢復了過來,偶爾去納蘭那逗弄小皇子,或者去梅妃那看看小公主,生活倒也平靜。

  皇上不在,他這個皇後也罷了垂簾聽政,只說一切但由皇上作主,就把那些摺子都扔給了遠在江南的人。於是,千里駒來回於江南和京城,時不時帶來皇上那的一點消息,只知一切安好。

  皇上再回宮時,又到了開春的時節。

  御花園裡頭的桃花開得格外粉豔,紅團團的一簇簇,煞是好看。

  就跟皇上帶回來的人一樣,嬌嫩得好像能滴出水,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精靈轉動著,新鮮地瞧著宮裡頭的一切。

  皇上貼身的太監說了,這是皇上在江南納的男妃,才十七歲,是個清倌,被皇上出巡時無意間救下,一路跟著皇上,倒也乖巧討人喜歡。皇上疼他疼得跟寶一樣,這一路回來,不是同乘馬車,就是共騎一駒,夜夜同榻而寢,相擁而眠。

  這話傳進了坤寧宮,楚熙然看著憤憤不平的小順子,卻只是笑了笑,說:「皇上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有什麽值得本宮動氣的?」「主子您就不難過麽?當年,皇上也是這麽疼您的,可是也才不過幾年,他怎就能變心了?」「傻子,他是皇上,他的心從頭到尾也沒有隻在我一個人身上過,我對他而言,過去不過是顆棋,現在也不過是個擺設,怎的現在倒要較真起來?」「可是,林公公跟奴才說,皇上待主子是不同的,林公公還說,這後宮裡頭,只有主子才是皇上放心上的人。」楚熙然歪著頭想了片刻,說:「這話說出去是要招人笑的,我一個男子坐著後宮之首的位置已經夠讓人譏諷的了,還要硬說他只喜歡我一人,不笑掉人大牙麽?你仔細看看你主子我,都二十四歲了,宮裡頭的那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主子,宮裡頭的話您別當真,叫奴才說還是主子最好看。」小順子絞盡腦汁想說出些漂亮的詞,可這對他一個讀書不多的奴才畢竟難了些。

  「省省吧,少來誆我。」楚熙然好笑的看著小順子心急的樣子,又問說:「那新來的男妃皇上冊封了沒?現在在哪個宮待著呢?」小順子咬唇瞅著自己的主子,硬憋了半天,才悶悶道:「封了貴人,賞了他永和宮。」楚熙然的動作就這麽停在了那句話裡頭,好不容易扯出個笑,才道:「看來這永和宮,倒成了金屋藏嬌之地了,凡是寵著的,都要往那兒擱。」「皇上真薄情,好歹永和宮也是皇上和主子恩愛過的地方,轉眼竟然賜給了新寵。」「小順子,你要知道,這後宮本就是如此來來去去的,哪有什麽永恆,說出去莫又招人話柄。」「皇上,這塵世沒有什麽是永恆的,情也好,恨也罷,兩相也都扯平了。若皇上要賜臣妾死罪,臣妾無悔也不會怨,若皇上不罰,那從此臣妾就只是天承的皇後,會好好守著本分。」那時,自己是這麽對他說的吧,那人走前只丟下一句話,「那就做好你的皇後給朕看看!」他踉蹌的離開了坤寧宮,那個背影,至今,都還在楚熙然心裡反覆出現,似乎那一劍,刺上的不是賀蘭的手臂,而是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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