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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衷一怔,對啊,她自己不也永久沉睡了嗎?為什麼醒了?

  她轉了轉頭,站起身來,腳下還有些虛浮:“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萬山天尊朝遠處一指:“去問別人吧。”

  風衷轉頭望去,渺渺深山,重重仙霧,她抬手攏雲於腳下,朝那邊飛去。

  山上綠樹成蔭,高台聳立,一名女子正背對著她盤膝而坐,似在靜心修煉,身上白衣如雲,長發蜿蜒在地。

  風衷落在高台上:“請問……”

  對方站起了身,回過頭來時風衷看到她衣襟和袖口上熟悉的紋樣,帶著上古的粗狂和古樸,眉眼平靜似千萬年不變的江河。

  風衷驚愕許久,臉上漸漸溢出笑容,垂眼低眉,半跪在地:“女媧大神。”

  誰能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如師如母的女媧大神,簡直像是在做夢。

  女媧大神摸了摸她的頭:“你長大了。”

  風衷起身,伸手握住她手指,終於覺得這夢有了些真實之感,倒還沒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敢問女媧大神,這裡是什麼地方?”

  女媧大神道:“如同混沌界一般,是獨立於三界之外的另外一界。”

  風衷錯愕:“還有這樣的地方?”

  女媧大神微微笑了:“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天道輪轉總有機緣,但機緣卻並非天定,靠的是自己。此界得以劈開,你捨身壓制極魔邪物便是機緣。”

  風衷聽得一知半解,轉頭看了一圈:“那此界為何能容納永久沉睡的神明呢?”

  女媧大神搖頭:“這得去問執掌此界的神仙了。”

  風衷意外,創世神就在眼前,還能有別的神執掌此界?

  遠處彩雲層疊,女媧大神轉頭看了一眼,笑著拍了拍風衷的手背:“去吧。”

  風衷看到彩雲上站著莊重的伏羲大神,連忙垂首見禮,忽而明白過來,執掌者可能正是伏羲大神吧。

  女媧大神沒有說讓她去何處,也沒有說怎麼去,就這樣隨著伏羲大神走了。

  大約是身在這安寧之處的緣故,風衷竟然分外平和,轉頭看了看,隨便朝著個方向便騰雲而去。

  駕雲瞬息萬里,卻好似永遠也走不到頭,這樣廣袤的一界,平靜的像是毫無波瀾的海。

  只是這平靜忽的就被一聲驚呼給打破了。

  風衷覺得這聲音分外熟悉,循聲追去,落身在一片坡地上,一眼看到了匆匆跑來的人影,銀髮白衣,眉眼嫵媚,她心中一喜,快步迎了上去:“九齡!”

  塗山九齡剛好跑到她跟前,腳步一頓,驚訝道:“種子?你怎麼在這兒?”

  風衷笑了笑:“跟你一樣。”

  塗山九齡臉色一陣變幻:“怎麼,你也永久沉睡了?難道人間還是沒能恢復原樣?”

  風衷忙道:“人間應當沒事了,我沉睡時你們塗山族都有後了呢。”

  塗山九齡眼中瞬間又有了光彩,但隨之又沉了下去:“可你為何會沉睡啊?”

  風衷不想惹她憂心,指指左右故作輕鬆:“你看看這裡,如此清靜安好之處,沉睡也不錯啊。”

  塗山九齡順著她的視線望了一圈,皺眉道:“說來也怪,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醒在這裡,明明是永久沉睡了。”

  “女媧大神說此地獨立於三界之外,對人間而言,我們是永久沉睡了沒錯。”

  塗山九齡一下想起了什麼:“哎喲你一說女媧大神可提醒我了,我母親也在,正追著我嘮叨呢,我趕緊走了。”

  說著提著衣擺匆匆跑了。

  風衷想叫住她再說說話,想想還是算了。她這模樣倒是挺好的,忙忙碌碌,笑笑鬧鬧,還跟以前一樣。

  登雲隨性而去,仍舊不知是去往什麼方向,許久看到前方一片高聳入雲的山脈,偶爾有幾個仙氣繚繞的洞口,應當是修煉之處。

  風衷隨意看了兩眼便準備離去,忽然聽到一陣打鬥聲,不禁按住了雲頭。

  下方的山頂上,幾個神仙沒在修煉,卻在圍攻一個男子,那男子巋然不動,不過抬了抬手就將他們掀翻在地。

  “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厲害什麼啊!”一個摔在地上的神仙氣憤地罵了一句,忽而那男子到了他跟前,一掌將他拍下了山崖。

  待他轉眼掃向四周,其餘的神仙早就跑光了。

  終於恢復安靜,他才收回眼中冷色,提衣坐下,靜心修煉。

  不出一瞬,似有所感,他忽然抬眼朝風衷望了過來。

  那是郁途,衣袍雪白,長發漆黑,臉上沒了蒼白,眼中也沒了鬼火,神情出奇的平靜。

  他靜靜地看了風衷許久,眼光里藏了隱隱的驚艷:“你認識我?”

  風衷微怔,難怪方才聽說他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大概是他當初以身禁錮極魔影子的緣故吧。

  不過忘了也是好事,當初那些事情又何須記得。

  風衷忽然笑了一下:“不認識。”說完乘雲而去。

  離去很遠,轉頭看去,郁途仍在看她,身形在山頂漸漸越來越小,直到成為一點黑點,消失不見。

  她收回目光,也許他們之間彼此永無交匯才是最好的。

  隨風飄了很久,風衷忽然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好,坐在雲上竟有些茫然。

  她很清楚這裡存在的是她的元神,身軀必然還在人間沉睡,而人間顯然是去不了的。

  為何要甦醒呢?徒然多了一份牽掛,寧願還是那意識未歸的形態,一直在混沌中沉睡。

  天邊忽然透出光亮,半遮半掩地藏在雲里。風衷被吸引了注意,乘雲過去,剛接近那光就撲了過來,裹著她往光源中心拽去。

  風衷大驚,立即凝神施法,許是元神剛醒的緣故,竟然掙脫不得。急速飛去的途中發現那裹著自己的光亮里流轉著五色,環環相生,如同五行輪轉,她似乎見過,停了掙扎。

  終於沉入光源里,面前浮著厚厚的雲。風衷伸手撥開,看到了奇異的景象:有風吹了過來,雲在四周流轉,形成了個圓口,口外是日光暖融的黃昏,與這裡仿佛是兩個世界。

  有道人影遠遠地從圓口外走來,黑衣黑髮,姿容奪目。

  風衷怔怔地看著,恍若隔世:“曦光……”

  那人已經到了跟前,笑出了聲:“母親,是我,我是既明啊。”

  風衷一怔,這才發現面前的人只是與曦光容貌相似,身形尚在少年,只是方才離得遠才沒看出來。

  “既明,你竟這麼大了。”

  “是啊,母親睡了好久了。”

  風衷倏然回神,蹙起眉來:“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既明走過來扶住她胳膊:“母親放心,我可沒沉睡,我是來接母親去人間的。”

  風衷驚愕看著他:“這裡能去人間?”

  “自然,只是要消耗父親不少神力,萬年能有個機會就不錯了。”

  風衷隨他邁出腳步,心裡愈發訝異:“曦光是如何做到的?”

  既明笑道:“父親已經練成了九重身,已是獨掌一界的帝君了,就是他於混沌之中劈出這一界來安置所有永久沉睡的神明,自然能做到。”

  風衷怔忪,許久才說出話來:“原來執掌此界的就是曦光。”

  一腳踏出了洞口,流雲閉合,身後景象消弭,風衷站在黃昏的人間上空,感受到了吹來的風,帶著海的鹹味。

  既明笑道:“母親可以元神歸體了。”說著輕輕推了推她。

  元神輕如鴻毛,風衷不受控制地往下方飛去,過了東海,落往極東的高山,扶桑樹在黃昏下收斂著日光。

  耳邊依稀聽到了龍嘯,她轉頭時眼角餘光掃到兩條青龍牽引的車駕,車上飄來低沉的聲音:“快些。”

  “東君莫急,小東君早就趕前一步去接種神了。”

  “什麼,已經去了?”

  “去了啊,你施法開啟那界門時他就去了。”

  “嚯,臭小子……”

  風衷沒有聽完就墜入了黑暗。

  扶桑樹下施法亮著的陣法尚未滅去,龍大龍二牽引著車駕又飛了回來,既明笑嘻嘻地迎去車駕邊:“父親動用了不少神力,應當好好休息,我就自作主張去接了母親的元神回來,不然肯定是要讓您親自去見母親第一面的嘛。”

  “嗤,少耍嘴皮子。”曦光笑斥一句。

  面前的地面忽而開始震顫,地面有了裂紋,地下緩緩升出了沉睡的身影,周圍倏然安靜下來。

  既明帶著笑朝龍大龍二使眼色,二龍會意,飛上樹頂接了太陽就隨他一同往西而去。

  晚風拂過臉頰,微微的麻癢,有了鮮活的實感。

  風衷睜開了雙眼,餘暉從天邊划過去,有人坐在她身邊,背倚著扶桑樹幹,垂眼低眉凝視著她的臉,黑衣烏髮,眉眼如舊,一手搭在膝頭,挾了滿身的慵懶。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唯有目光對視,似夢似真,不敢輕易打攪。

  直到他將另一手伸了過來:“小種子,來。”

  風衷坐起身,立即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裡,他的手在她後腦勺上重重按了按,語氣輕輕發顫:“下次還這樣嗎?”

  風衷“嘶”了一聲,摟住他腰不說話。

  曦光嘆了口氣,手移去她腰後緊緊扣住:“回來就好。”

  “嗯。”風衷在他肩窩裡蹭了蹭,有暖日的溫度,不知多久沒感覺到過了。

  她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就這麼靜靜地相擁而坐便覺分外滿足。

  “曦光?”

  “嗯?”

  “沒事,我只是想叫你。”

  曦光收緊了手臂,盯著她的眉眼看了又看,方才徹底心安。

  天邊餘暉將盡,曦光終於捨得鬆了松擁著她的手臂,一手拂開了扶桑樹旁的結界,露出了一棵枝葉茂盛的龍桑樹。

  風衷坐直身子,伸出手去,龍桑樹化回龍桑杖回到了她的手中,忽然叫她生出了滄海桑田之感:“沒想到都長成蒼天大樹了。”

  曦光冷哼:“再等等我也可以長成樹了,可能是石頭,像塗山氏望大禹那樣的望夫石。”

  “……”風衷抿了抿唇,往他身邊靠了靠:“你望了多少年?”

  曦光側頭望入她眼中,聲音低了下去:“你想知道?就連多少天我都記得。”

  風衷說不出話來,胸口酸酸的,又泛出一絲甜。

  曦光帶著她起身:“走,帶你去看看這人間。”

  東海就在前方,海水裡時不時躍出大魚,帶出的水在淡去的餘暉里連成了一串金珠,又落回海里。

  遠處仙霧瀰漫,散去時顯露了蓬萊仙島,隱隱約約一片羽族仙娥童子穿梭的身影,迎接頭頂並肩飛至的兩隻青鳥,大約是青離和青玄。

  “他們現在如何了?”風衷問。

  “誰知道,青離那脾氣,我可懶得管他的事,不過看著倒是成雙入對的。”曦光攬了風衷的肩,攜著她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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