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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擦上一層香香的鵝蛋香粉,抹上胭脂,那時候農村倒沒有塗紅嘴唇的習慣,她那嘴唇本身就十分紅潤漂亮啦。

  接下來就讓她繼續坐在被窩裡等。

  等到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露出來,門口響起了熱鬧的鑼鼓聲,緊接著就是一陣歡天喜地的鞭炮聲。

  “新郎官來了,新郎官放鞭炮了。”兩個半大的本家堂妹嘻嘻哈哈跑進來報告,跑到馮蕎床前笑著逗她:“新娘子呢,新郎官來接你啦。”

  “蕎啊,你換衣裳,邊疆來到了。”二伯娘伸頭進來吩咐一句,又風風火火去忙了。

  不著急,馮蕎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在兩位老奶奶的指點下,換上大紅棉襖、大紅棉褲,楊媽媽把這嫁衣做得太厚實,馮蕎穿上胖乎乎的,格外喜興。她自己試了試,嘀咕一句:“這衣裳可真厚,穿著都熱了。”

  “厚的才好,將來小兩口日子厚實。”四奶奶笑言。別說如今春二月,天氣還有些寒意,就算那些夏日裡出嫁的新嫁娘,也照樣穿上這樣傳統的棉襖棉褲。熱的話——老輩們說,熱點兒好啊,熱點兒才能說明厚實,將來日子才更厚實富足。

  ☆☆☆☆☆☆☆☆

  終於,一身藏藍中山裝的楊邊疆突破重重包圍,踏進了這間屋子,他的新娘子美得像一朵紅艷艷的花骨朵兒,全身紅彤彤的,臉頰也紅彤彤的,含羞帶笑看著他。

  楊邊疆只能看著她笑,這麼多人圍觀呢,他想湊近了跟她說句小情話都不行。

  直到馮東進來,臉上帶著笑,跟楊邊疆站到一起的時候,卻不聲不響從身側給了他一拳。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大約嫌他笑得太刺眼,馮東這傢伙暗地裡下手,下手還不輕啊。

  楊邊疆笑眯眯吃下了這悶虧,笑眯眯看著二舅哥把馮蕎背出了屋門。背出這個屋,就是他媳婦啦!

  馮東把她一路背到大門口,楊家來迎親的是一輛拖拉機,鎮上別處可沒有拖拉機,一準從農機站借的,手扶架子繫著紅綢帶,拖拉機上放了一把椅子,椅背搭著紅方巾,一看就是留給新娘子坐的。

  馮東背著,楊邊疆在一旁扶著,一起把馮蕎放到拖拉機上。

  “後頭還有空地方,把那些零碎東西裝在後頭。”二伯娘支派一聲,幾個幫忙的村民便忙著把臉盆架、熱水瓶等零碎東西往拖拉機上頭裝。

  馮蕎多少有些哀怨的,怎麼二伯娘這麼忙啊,忙得滿臉喜色,忙得風風火火,忙得她想跟二伯娘說句貼心話都沒機會。她才這麼想著,三里路,似乎拖拉機才一開動,楊邊疆坐在她身旁,剛問她昨晚睡好了嗎,早晨吃飽了嗎……拖拉機就進了小羅莊村了。

  一路被大人小孩歡笑圍觀,拖拉機開到楊家門口,一長串鞭炮聲過後,楊邊疆伸手來接她下車。

  馮蕎被楊邊疆一路牽手領著,跨過冒著松煙的火盆,一直被領進了新房。接下來,她只管漂漂亮亮、端莊羞澀地坐在披紅掛綠的婚床上,當一個隨時被人圍觀的新娘子。

  新媳婦“坐床”了,娘家送嫁的人便被請到屋裡喝茶,楊邊疆那些個堂弟們終於發揮了用處,忙著把娘家抬來的嫁妝往新房裡抬,每次抬進來一樣,就嘻嘻哈哈地夸新娘子嫁妝好,還有那刁滑的就故意嚷嚷抬嫁妝辛苦,笑嘻嘻問新娘子要糖吃。

  楊邊疆親手做了“二十八條腿”的嫁妝,實際可不止二十八條腿,他後來趕時髦,又加了個城裡時興的大衣櫃。然而他對別人都說,嫁妝是他做的,可用錢都是用馮蕎自己的工資——雖說他們倆也不用分誰的錢,可這麼說更加維護馮蕎,讓別人無可挑剔。

  楊家的老奶奶和嬸子們進來看了嫁妝,便一個勁兒夸新娘子是個能幹的,自己掙錢拿工資,給自己陪嫁了這麼好的嫁妝。

  按當時的習俗,還不興伴娘那一套講究,要請新娘的一位女性長輩做“送女婆”,二伯娘安排的“送女婆”是鄰居家的五堂嬸。五堂嬸在新房裡轉了一圈,就喜滋滋跟馮蕎一直夸,夸新郎,夸房子,誇她公婆待人熱情實在……總之這大喜的日子,誰不多夸幾句呀,多好的婚事!

  五堂嬸很快被請去吃喜宴。楊家準備的喜宴是當地辦喜事約定俗成的“八大碗”,八個白瓷大碗的菜式,三碗葷菜,三碗素菜,還有兩碗炸丸子。“八大碗”只是個數量,菜式其實也都差不多,至於碗裡的菜分量足不足,夠不夠實在,可就得看主家的家境和重視程度了。

  五嬸子吃完喜宴便該回去了,臨走時來跟馮蕎告別,又忍不住開始夸喜宴:嘖嘖,人家那葷菜真是葷菜,裡頭真的有肉啊,菜做得實在,夠吃,不是有人家那種做樣子的“漂湯菜”,一伸筷子就沒了……

  “馮蕎,你可真是掉到福窩裡來了。”五嬸子笑。

  馮蕎便也羞澀地笑,她今天就是這麼個角色,耳邊聽著一堆賀喜的話,只負責漂漂亮亮坐床上微笑就行了,也不用多話。

  “馮蕎啊,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啊,我回去就跟你二伯娘講,你可算嫁了個好人家,叫她只管放心。”

  “五嬸子,那你慢走。”馮蕎於是站起身,稍稍把五嬸子和幾個抬嫁妝的娘家人送到新房門口,看著他們被楊家堂叔送走。

  “二嫂子,你回來坐著。”楊家幾個小堂妹嘻嘻哈哈的簇擁著馮蕎進屋,讓她重又回到床邊坐著。新娘子結婚這天身份多尊貴呀,送到屋門口就行了,哪還用她遠送。

  小堂妹們被安排來做伴娘,一個個今天都收拾得齊整些,穿上頂好的衣裳,說說笑笑地擠在新娘子身邊,各種打趣她。

  “二嫂子,給喜糖吃啊。不給喜糖,晚上鬧房我們可不保護你。”

  “嘁,還用你保護?二哥那麼大個子,自己就保護嚴實了。”

  於是小姑娘們立刻反水啦,嘰嘰喳喳開始商量晚上怎麼鬧房。

  “叫新郎官給新娘子洗腳……”

  “要不,叫新郎官給新娘子餵糖吃……”那小姑娘壞壞地擠擠眼,“把糖用線拴起來,讓新郎官用嘴咬著線餵……”

  那年代的鬧房,基本還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馮蕎笑眯眯聽著,不插話也不答話。伴娘這差事她也做過的,逗新娘子唄,這種氣氛中小姑娘們也比平時放肆了許多,總是要想什麼法子調。戲一下新娘,聰明的新娘子比如馮蕎,是不會接這些話的,不然小姑娘們就越發得意鬧騰起來。

  過了一會兒,楊邊疆進來了。他一進來,小姑娘們就故意在馮蕎旁邊說新郎官想新娘子啦,跑進來找新娘子說話啦,小姑娘們於是鬨笑起來。

  楊邊疆只當沒聽到,走過來跟馮蕎說,師父他們來賀喜了。

  “中午下了班,一起都來了。”楊邊疆笑著說,“他們也不好意思進新房,你準備一下,等會兒我們出去敬酒。”

  為啥不好意思進新房?哈哈,一般來說,長輩身份的男性都不太好意思進新房的,怕衝撞新娘子,讓新娘子不好意思。還比如李師哥,他如今正經成了“大伯子”,對弟媳婦要態度尊重,也不好意思進新房啦。只除了堂弟這種生物例外,最喜歡往新房裡鑽,變著法子逗新娘子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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