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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又熬了些日子,也不知是熬不住了,還是心有所思則有所靈,這天晚上丁壯一沾床便沉沉睡去,迷濛間仿佛看到紅燭喜帳,耳邊隱隱聽到喜樂聲聲,李二姑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床邊笑盈盈地望著他,俏艷艷便像朵盛開的小喇叭花,竟完全是他們成親那日的模樣。

  “二姑!”丁壯情不自禁伸出手來一把抱住,嘴唇在一陣抖索中印上女人的面頰,微溫的觸感證實了這具身體的溫暖,是二姑,真的是二姑回來看他了,他收緊了胳膊,再不讓她走了。

  一聲輕輕的喘息,隨即丁壯的唇被覆住了,熾熱的氣息噴在面上,引得丁壯的身體微微一滯,神智忽地一醒,卻耐不住想抱一抱媳婦兒的渴望,終是死死地閉著眼,任身體沉淪在那帶有體溫的唇下。

  這是出乎於蘇寒江意料的一夜縱狂。

  他本不想來找丁壯,他不是那隻蛇妖,不會為一個心不向著他的人而痴迷,一個粗人而已,他還看不上。可是他管住了自己的心,沒管住自己的腳,前往洛北,白浪江是必經之地,一看到那滾滾而去的江水,他便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初見丁壯的地方。

  就在風林渡,那一天,毫無道理的,他對一個往日裡瞧一眼也不願的人起了逗弄的心思,現在想來,也覺無稽得很,只是難料後來竟會生出這些事來,便越發覺得人世無常。

  便要離去時,他見著了一座新墳,碑上面歪歪扭扭刻著二個字:二姑。字跡瞧著眼熟,不正是他教那粗人寫的兩個字。短命的女人,枉費那粗人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心心念念想著,竟是這般無福得很。既是這女人無福,他便也不介意鳳棲園裡多養著一個人,反正那粗人再是看不上眼,放到床上還是好用得很,委屈點留在身邊一輩子,也是可以。

  蘇寒江這般想著,便去尋丁家,待到他尋著丁家時,已是入夜。丁壯連門都沒有關緊,自是想要方便李二姑的魂魄進出,這時卻方便了蘇寒江,屋裡一片黑暗,卻礙不著內力深厚的蘇寒江,一眼便瞧見那粗人在床上睡得不安穩,似在夢裡一般囈語不斷。

  “定是在叫那個死掉的女人。”蘇寒江越想越是氣悶,便要將丁壯搖醒,哪知他剛伸出手,便讓丁壯抓住,進而整個人都教丁壯抱住,面頰上一陣溫熱,耳邊卻聽清了從印在面頰上的唇里逸出的“二姑”二字。

  實在是可惱之極,蘇寒江想也不想便堵住了丁壯的嘴,用自己的嘴,待蘇寒江意識到這是接吻的時候,已完全無法控制住從自己體內升騰而起的欲望,積壓了幾個月的欲望,兇猛得連蘇寒江自己也感得吃驚,偏生丁壯人雖顯得迷迷糊糊,身體卻在主動響應著,比過去任何一次都瘋狂,便是用了催情香的那段日子,也不曾這般主動過。

  若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控制得住,唯有聖人而已。蘇寒江不是聖人,剝了丁壯的衣服便迫不及待的壓上他的身,明明已是被慾火沖得幾欲發狂,嘴裡卻偏偏還在道:“還當你是老實人,原來都是假的,爺可不是那隻蛇妖,你也別當爺會對你有多好,至多就是帶你回園子,教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別說丁壯此時引此刻根本就聽不到他說什麼,既便聽清了,只怕也聽不明白,不想聽,不想看,只當是在夢中,再抱一回他的媳婦兒,然而身下傳來的一陣鈍痛,硬生生逼得他清醒過來,不是二姑,不是……他的媳婦兒,黑暗中他睜開了絕望的眼,這時再要掙扎卻是不能的了,只能隨著蘇寒江的動作在慾海中沉浮。

  一夜狂縱到天明,便是蘇寒江也禁不住累得睡了,丁壯卻跌跌撞撞下得床來,到了王三虎家,他媳婦正在給小娃兒餵羊奶,卻被丁壯一把抱過娃兒,轉身便走。

  “丁兄弟,你這是做什麼?”王家媳婦不明所以,待她放下碗來,追在丁壯身後出門,卻見丁壯已走得遠了,她一個女人走不快,等喊來了王三虎,丁壯便是連身影也不見了。

  丁壯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抱著娃兒悶頭走著,竟在不知覺間走到了李二姑的墳前,後面是江水滾滾,耳邊風聲如嚎。

  他望著媳婦兒的墳,眼眶裡一陣陣發脹,卻偏偏掉不出眼淚來,呆站了許久,懷裡的娃兒忽地大哭起來,驚醒了丁壯。回得神來,才發覺天上竟飄起了細細的雪花,落在娃兒的臉上,寒意激得小娃兒哭泣不止。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竟在這個時候下了。

  “娃娃,不哭,不哭……”丁壯七手八腳的哄著,小娃兒的哭聲教他的心頭更是痛悶,便要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小娃兒罩上,卻在這時手中一空,小娃兒不見了。

  丁壯駭了一跳,抬起頭來,竟見蘇寒江站在他面前,手中抱著他的娃兒,另一隻手在娃兒身上摸了摸,小娃兒竟是不哭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蘇寒江笑。

  “你、你……把娃娃還來……”

  “你的娃兒?”蘇寒江看看手裡的娃兒,與這粗人眉目之間真有些像,又見丁壯一臉的緊張,禁不住用手逗逗小娃兒,惹來小娃兒更可愛的笑臉,看得蘇寒江也展開了因醒來不見丁壯而陰下的臉,“爺喜歡這娃兒,要帶回園子養著,教他念書,授他武藝。你若捨不得他,便隨爺一起回園子罷。”

  說著,蘇寒江便抱著小娃兒,轉身緩緩走去。丁壯僵站在原地,望著蘇寒江帶著他的娃兒越去越遠,雪紛紛灑落,沾了身上,竟是刺骨的寒冷。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一個連爹也不會叫只會哇哇地哭的嬰兒,長成白白胖胖、會說會跑會喊爹的可愛男孩兒。

  丁小江,丁壯的娃兒,他唯一的骨肉,他的命根子,他疼到骨子裡的兒子,這會兒正抱著他的肚子哇哇哇地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長得有七、八分像李二姑的小臉蛋兒憋得通紅,掛著兩行淚,還有兩條鼻涕。

  「師父……我要師父……爹爹壞……爹爹不帶小江去找師父……」

  丁小江口裡的師父,是除了丁壯之外的另一個父親,是丁小江在這個園子裡最喜歡的人。可是,在丁壯眼裡,蘇寒江是一個冷冰冰的惡魔,一個禁錮了他的自由,奪走了他的兒子的壞人。

  可是丁壯不恨蘇寒江,開始的時候是不敢,為了兒子,他不得不戰戰兢兢地跟著蘇寒江回到鳳棲園,不得不委屈自己跟這個惡魔同吃同住同睡,甚至連為兒子起名的權利,都被蘇寒江無情地剝奪了。

  「這娃兒,爺喜歡……以後他就是爺的徒弟,名字就是丁小江……」在鳳棲園裡,蘇寒江就是天,他說的話沒人敢不聽從。

  丁壯心裡不情願,為什麼他的兒子名字里,要帶著惡魔名字里的一個字。小孩兒要起個賤名才好養活,比如牛娃兒虎娃兒什麼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兒長大以後力氣也大一些,像老牛一樣,最好兇一些,像老虎一樣,這樣才不會像自己這樣受人欺負,不敢反抗。丁壯心裡這麼想,終歸是不敢說出口的,蘇寒江這個惡魔一個不高興,晚上在床上動作就會特別猛烈,丁壯身體雖然比之前要養好很多,卻也吃不消,一兩天下不來床是常有的事。

  後來,丁壯慢慢也發現,撇去某些方面不談,蘇寒江還是很容易相處的,只要他不表露出想走的意思,基本上無論他提什麼要求,蘇寒江都是應允的。可是丁壯對吃穿用度都沒什麼特別的要求,粗糠糙糧,他一樣吃得下,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走,雖是不敢表露出來,可是平日裡老是望著園牆外的眼神,卻全看在蘇寒江眼裡,有時候蘇寒江生氣,連丁壯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這個惡魔了,哪裡想得到是一個眼神惹的禍。

  話扯遠了,回地頭來說丁小江這有了師父不要親爹的小兔崽子為什麼哭。

  三月初三,也是就是一個月前,是丁小江的親娘李二姑的生祭,丁壯在鳳棲園的偏僻一角,設了香案,備了三牲果品,拜祭妻子。這自然是瞞著蘇寒江,在錦月,現在應該叫玉月的幫助下偷偷擺的。李二姑這個名字在鳳棲園裡,絕對是個禁忌,蘇寒江不許丁壯再去想那個女人不,不許拜祭。可是丁壯卻鐵了心,逢年過節加上生死二祭,他一次不落。第一次被蘇寒江抓個現行時,他雖然嚇得全身都在發抖,可是用身體護著供案一點也不肯退後,當蘇寒江向來冰冷的臉孔上顯出罕見的狂怒神情時,丁壯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這個惡魔殺死。

  可是,事實上他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而蘇寒江從那以後,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總要失蹤個三五天。時間長了,大家都習慣了。只是這一次,蘇寒江失蹤的時間長了點,整整一個月,還沒有回來。丁小江本來就是一天也離不開這個師父的人,十天八天,丁壯和玉月兩個人,還能哄得過來,可是這次蘇寒江一連一個月沒有回來,丁小江從昨天開始就哭鬧不休,非要丁壯把蘇寒江找回來不可,還口口聲聲說是丁壯把蘇寒江給氣走的。

  小娃兒口沒遮攔,也不知自己這一嚷嚷,可把親爹的心給傷了,這小兔崽子的心裡只有那個惡魔,壓根就沒他這個親爹。丁壯要是個女人,只怕當場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大罵丁小江沒有良心,可他不是,哪怕心裡憋屈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恨不能當自己從來沒生過這個兒子才好,可是天亮一瞅兒子哭得紅腫的眼睛,他就心軟了,答應去找蘇寒江。自然,他是不會承認他心裡也隱隱有點擔心的意思,那個惡魔,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丁小江聽到丁壯願意帶他去找蘇寒江,頓時笑逐顏開,眼淚啊鼻涕啊,全沒了。

  玉月很機靈,一早就看出丁壯心軟了,沒等丁壯開口,他已經包袱款款,等在大門口了。

  丁壯抱著丁小江,跟玉月在大門口大眼對小眼,對了半天,才傻愣愣地問:「我們到哪裡去找?」他竟不知每次蘇寒江失蹤是去了哪裡。

  玉月抿嘴偷笑,暗自樂了一會兒,才道:「我問過玉星了,他說,爺多半是去了安陽城的回春醫館,找曾大夫喝酒去了。」

  丁壯回想起來,蘇寒江每次失蹤後回來,身上都帶著濃濃的酒味,難道每次都是去找曾大夫喝酒?他心裡想著,嘴上卻沒問,好像如果問了,會顯得他很關心那惡魔似的。

  兩大一小三個人,緊趕慢趕,用了兩天時間趕到安陽聲城,來到回春醫館。他們沒有找到蘇寒江,只有曾大夫一個人在。

  「你們是?」曾大夫已經有些不太認得丁壯,畢竟他們只在五年前見過一面。

  丁壯吶吶無言,竟是不知該怎麼開口。還是玉月機靈,表明身份,開門見山地問蘇寒江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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