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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而知。

  越青瓷笑了一聲:“他也死了。”

  這句話很奇怪,姜笑川看了他一眼。

  越青瓷回視他,“生死有命。”

  也許吧。

  姜笑川想著這些人變化無端的名跡,想著自己與上一世不同的選擇和不同的道路,不過歸宿,大約還是在那高牆鐵網之下吧?

  “我忽然很敬佩容少白。”

  他說的是真心話,可是越青瓷笑了。

  “容少白麼?”

  他不同意。

  有的事情,他是永遠也不會告訴姜笑川的,比如容少白的死。

  省院很快就到了,他推開車門先下來,姜笑川隨後也下來。

  姜笑川問道:“你也去看嗎?”

  越青瓷遲疑了一下,“我去看幹什麼?”

  “……”似乎也是。

  姜笑川正想說自己去就好,不過越青瓷似乎又臨時改了主意。

  “待在外面也沒用,跟你一起去吧。一個人,不放心。”

  其實全句是: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可是越青瓷沒有那樣說。

  姜笑川跟他一起進去,薛延還是在原來的病房,他借越青瓷的手機給喬餘聲打了個電話,喬餘聲現在還在辦公室給人看病,讓他自己先去看。

  掛了電話的姜笑川回想著喬餘聲說話時候的語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喬餘聲接電話的時候,似乎很警惕。

  他的眼光落在越青瓷的手機上,最後還是還給了他。

  現在姜笑川就是個平頭百姓,現在上面的決議書雖然沒下來,但他還是在被停職之中,估計是不會復職了,就算是他能夠逃脫一切,仕途也是已經畫上了一個句點。

  這一世,終究是沒有上輩子輝煌,可是這條路,他走得更加驚心動魄,也更加問心無愧。

  上樓,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整個過程中始終沒有人說話。

  他來到了薛延的病房前,現在接近中午,薛延已經確認是植物人,暫時沒有解決的辦法,醫院本身有特護病房,中紀委那些保護的人觀察了很久,因為最近事情很多,也就抽調了回去。

  現在的薛延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人物,因為他不會說話,威脅最小。

  護士還在為他擦拭身體,離開的時候看到姜笑川他們,停了一下,問他們有沒有探視登記,姜笑川正想搖頭,喬餘聲卻已經來了。

  他從樓梯那邊走過來,長長的白大褂風衣一樣穿在身上,雙手都揣在兜里,他的腳步也很悠閒。

  短短月余,他已經成為整個省院最受人歡迎的醫生,不僅醫術高超,而且知識極其廣博,涉獵極多,分布在醫學的各個領域,很多別人不能解決的疑難雜症到了他的手裡都變得很輕鬆了。

  重要的是,他這個人長得很是英俊帥氣,談吐又風雅,自然很受人喜歡。

  此刻他就是這樣淡淡地走過來,也讓人覺得他是很鎮定風雅的。

  在看到姜笑川身邊站著的人的時候,他的瞳孔微縮了一下,竟然沒有先跟姜笑川打招呼,而是看著越青瓷,聲音輕慢:“越少?”

  越少。

  越青瓷。

  越青瓷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接著喬餘聲的臉色陰鬱下來,很久沒有說話。

  他來到病房門口,朝里看了一眼,表情又變得雲淡風輕。

  “聽說姜市長你現在已經不是市長了,不過您還能出來,很厲害。薛延的話,情況好,也許能醒過來。”

  醒過來?

  姜笑川心頭一跳,看著喬餘聲。

  喬餘聲轉身,眼光從姜笑川的臉上移到越青瓷的臉上。

  越青瓷只是看著走廊的盡頭,表情平靜。

  第76章設計

  薛延的求生意志很強,也許真的能夠醒過來。

  姜笑川聽著後面喬餘聲解釋的話,終於是笑了一下,“再好不過。”

  但願,好人一生平安。

  雖然是很俗的一句話,但此時此刻,已然寄託了他所有的祝願。

  喬餘聲讓他放心,醫院這邊有他照看,不會出事。

  在他的目送之下,姜笑川和越青瓷又離開了。

  “薛延有機會醒過來,你聽到這個消息,覺得是好還是壞呢?”越青瓷問他。

  姜笑川摸著自己的手腕,“說不清。”

  薛延肯定還知道很多事情,他對那份檔案的了解超過其他人。姜笑川號稱過目不忘,看過了那些檔案,就能夠記在腦子裡,可那只是單純地記住而已。如果將他的話作為呈堂證供,是不能夠被採信的,只有他單方面的證供,沒用。

  況且,他本來就有違反黨紀國法的嫌疑,他的供詞都會受到嚴格的核實,更何況是證詞了。可是薛延不一樣,他是紀檢工作者,儘管在失蹤和昏迷期間被人指認有受賄行為,可是在中紀委這邊的周旋之下已經翻不出什麼水來,只要薛延醒來一定能夠為自己洗白。所以,薛延如果醒來,是絕對能夠為這一場爭鬥帶來顛覆性的改變的。

  一路上沒人再說話。

  越青瓷說的小別墅屬于越家的產業,就在西城的夏秀山附近,是整個城市裡環境比較好的地方,曾經市委市政大院選址的時候曾經也想過修在那裡,畢竟環境好,山清水秀,可是距離中心城區太遠,成州這種超級城市,坐公車車橫穿城區也要一個多小時,修在夏秀山,太不現實,最後才選了現在的位置。

  車子駛上山路,這個時候已經能夠看見那棟別墅的樣子,大門在車子開來的時候已經打開,司機直接將車停到了別墅前面,姜笑川和越青瓷下來了。

  推開門進去,是乾淨整潔的樓下大客廳,越華盛坐在裡面,研究著一盤象棋。

  對於看到這位高權重的老人,姜笑川沒有任何的意外。他也一眼就認出來了,那盤棋,似乎是留在他家的殘棋。

  越華盛和姜恩成沒有下完的一盤棋。

  “青瓷,你先去歇會兒吧,我跟故人之子,說說話兒。”

  越華盛眼也不抬,就這樣淡淡地說了一句。

  越青瓷看著姜笑川,姜笑川卻朝他一笑,“沒事兒。”

  不過是說說話而已。

  越青瓷無言,只能依照越華盛的話離開,留下姜笑川一個人在這裡。

  “你坐吧,在那邊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越華盛又發話了。

  姜笑川依言坐到越華盛的對面去。

  越華盛已經是老了,兩鬢斑白,皮膚上也帶著老年斑,嘴角下的一個位置有一片傷痕,大約是早年打仗的時候被彈片劃傷的,這種傷很常見,姜笑川在姜恩成的身上看到過不少。此刻,越華盛手中拿著一隻炮,輕輕地敲了敲棋盤,木製的“篤篤”的聲響。

  “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是猜不透的,不過你的想法,我卻知道一點。”越華盛雖然老了,可是他的心眼並沒有老去,相反,他這個人,活得越久便越是精明。他不算是很大,七十多歲,不過卻是比姜恩成大了不少。他看著姜笑川,眼角約略下垂著。

  姜笑川無感,就算他前面的是再尊貴再厲害的人,他也興不起任何尊敬的心思,越華盛在姜恩成死的時候,說出了二人之間的過往,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對這些東西麻木了。

  “越老知道我的想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的話,分明是一種反駁,而且極具挑釁意味。

  現在姜笑川身上沒有職務,也不再是政界的什麼人,他跟越華盛的這一場見面,就是連城見到也不能說什麼。

  越華盛摸著棋子,嘆了口氣:“你之前做的那些都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當個好官很難,當個貪官也不容易,其實人們從來都混淆了,好官和貪官並不是完全對立的,有的時候,他們能夠劃等號。你過於執著死板的條理,為何不變通一下?”

  “那些事情,本就是我做下的,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我無法辯駁,那些事情的真實性。我收下了別人的錢,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幫別人辦事,甚至曾經答應過容氏集團的容少白,我給他開方便之門,他保我政績無憂。越老,在您看來,這一切都是可以被掩蓋的嗎?”他最後這句話,問得滿含深意。

  當年的越華盛,也是因為這樣的問題,讓姜恩成落到了那個境界。當年說姜恩成不是逃兵也就是一開口的事情,為什麼越華盛沒有說?

  是因為沒有來得及,真的忘記了,還是因為優秀戰士的表彰名額只有一個?姜恩成若真的被找到了,那越華盛還算什麼?

  姜恩成收到的那個紀念勳章,多半便是越戰結束之後頒發給越華盛的,他轉送給了姜恩成,無非是想說,這枚勳章的的確確是屬於姜恩成的。

  人已經沒了,再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處?

  越華盛聽出了他藏著的諷刺,卻沒有計較他的無禮:“我一生做的錯事太多,已經無法挽回,只是覺得你這小輩,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仕途,太可惜了。”

  “我覺得,到這裡,恰到好處。”

  姜笑川拿起了一枚棋子,跳馬。

  他的路,就這樣,很快地走完,剛剛合適。

  一盤殘棋,本來就已經接近尾聲。

  “您是將軍,看遍了戰場上的生生死死;我是官員,看遍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您有豐富的閱歷,能夠輕而易舉地看透一個人,那麼請您好好地看看我,您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心如死灰的人。”越華盛看著他的那一手棋,將自己的卒靠了上去。

  本來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殘棋,因為姜笑川那冒險的一招跳馬,似乎又活了過來。

  年輕人總是很有魄力,卻也太過衝動。

  不過,他在姜笑川的眼底,看不到半分激動的情緒,跟他以前見到過的姜笑川的同齡人不一樣。這一雙眼睛,很不像是他這個年紀和閱歷應該有的。

  眼神太過平靜,便如同死水一般了。

  所以他才說,心如死灰。

  他現在無牽無掛,一身孑然,原本覺得顧全信仰這種東西總是要受到很大的制約的,可是當他們將他逼上一條絕路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那些猶豫不決的信仰才是唯一能夠陪伴自己到永久的東西。“既然您發現了我是一個心如死灰的人,那麼一個心如死灰的人做出現在這些事情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不,還有一個詞叫做死灰復燃。”越華盛吃了他一個卒,眼角下垂,眼神也帶上了幾分蒼老,“你還沒死心,因為你突然有了一種和薛延一樣奇怪的信仰,是叫薛延吧?信仰這種東西,有時候也是一種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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