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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貴,不貴……”泥人張的手上全是紅泥,粗糙的手指仔仔細細地捏著,一個人偶就要成型。

  “老伯,你捏的這是什麼?”

  “是什麼?”泥人張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的手掌半天,似乎沒有想起來,“捏了太久,忘了……”

  “老伯你什麼時候能捏好?我們想看看你捏的泥人呢。”

  “那就等等吧,等等吧,等等就好……”

  不一會兒,泥人張的手裡真的出現了一座小小的泥人,還細心地刻上了五官。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溫雅的男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泥人張刻得很仔細,這泥人的五官依舊很模糊,甚至越來越模糊。

  “這是誰?”

  “阮湘藍呀……”泥人張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來了,剛剛怎麼也想不起的名字忽然就像是流水一樣自然就脫口而出,“不過阮湘藍是誰啊……”

  姜錯明與季流寒面面相覷。

  忽然之間,季流寒看著泥人張手上的泥人,瞳孔急劇收縮。

  原來那泥人在泥人張說出“阮湘藍”這三個字以後就忽然化作了一灘軟泥。

  “這泥人張有鬼,殺。”季流寒毫不顧忌地說出了“殺”字。

  他二話不說,掌心裡出現一把彎刀,頓時藍焰滔天,一刀!

  刀氣撞到那泥人張身上,泥人張頓時化作了一陣青煙,消失了個乾淨。

  姜季二人正覺得詭異,不想那青煙消散之後,泥人張的身影又重新凝實起來,他抬起頭,手裡握著幾塊泥,看著兩個人,笑得和藹,“二位是要捏泥人嗎?”

  ……

  “是幻象。”季流寒忽然輕輕嘆了一聲。

  姜錯明不信邪,腳下亮起一座光陣,雙手朝空中一撕,生死巷上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fèng,混亂的靈力四散飛溢,撞擊到下面的房屋上。

  青煙幻滅。

  那一瞬間,姜錯明與季流寒盡皆倒吸了一口涼氣,破敗的古巷,荒糙叢生,破紙燈籠發著幽暗的光,在昏暗的陰天好似鬼域,處處是斷井殘垣,狂風尖嘯刮過,吹破舊時紙窗。

  然而這樣的景象只是那麼一眨眼,轉眼之間天fèng閉合,眼前又是那個寧靜平和的籠罩在煙雨里的小巷了。

  容深的當鋪開著窄窄的門,似乎還能看到那紅夾襖的小鬼頭坐在裡面打呵欠。

  姜錯明忽然說:“剛剛他看到我的時候沒有認出來。”

  “天道三衰……”季流寒笑了笑,眼底波濤洶湧。

  “走吧,是狩獵天道的時候了。”

  泥人張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繼續專心地捏著永遠也捏不成的泥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阮湘藍

  天地有心,天道有常。

  容深此刻站立在一座懸崖邊,崖下雲海蒸騰,山風攪動雲氣,氣象萬千。

  他幾乎就要沉迷進這樣絕美壯麗的景色之中,然而終究還不是時候。

  他縱身一躍,就跳進了茫茫的雲海里。

  下墜的速度是如此猛烈,罡風切面,像是要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深深的傷口。

  這天道估計是天生腦殘,竟然把天道之地設在萬丈懸崖之下,每次來都要跳一次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楊過呢。

  跳就跳吧,反正跳下去那麼多次了,也沒見哪次缺胳膊斷腿了。

  在他下墜的過程中,風雲色變,雷電交加,穿破厚厚的雲層,一道淡藍色的閃電從容深身邊划過,留下淡淡的一道虛影。

  容深罵了一句,“我去,這次怎麼比以往還要危險!天道靈雷都丟出來玩兒了,這是要你爺爺的命哪!”

  他不知為什麼一陣眩暈。

  天道的衰期畢竟不是很長的,尤其是三衰,其實變化極快。

  畢竟天道向正,不能衰弱太久,天道衰,妖魔盛,這世道還不知怎麼變呢。

  大概十息過後,容深終於落了地。

  他身前的山壁猶如一面光滑的鏡子,然而不知是何處飛來的碎石擊中了這塊山壁,就像是琉璃鏡一般,蛛網一樣的裂紋從容深站著的地方呈半圓形擴散開去,密密麻麻,觸目驚心之餘也讓人感嘆天地的鬼斧神工。

  霧氣在山壁前聚成水滴從半空中飄落下來。

  容深頭很疼。

  他盤坐在了山壁之下。

  閉上眼,往昔已經淡去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清晰起來。

  那個穿著天青色長袍的男子撐著天青色的油紙傘,走到生死巷他的店鋪前面,朝他微笑,他聽到他的聲音,比天際飄著的雲朵還要虛無縹緲,鑽進他心底,就再也拔不出來了。“我叫阮湘藍,此行是為狩獵天道。”

  是了,狩獵天道。

  阮湘藍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

  那個時候的阮湘藍還提著一把劍,一把古拙彎曲的劍,是灰白色石質,甚至沒有劍尖,也沒有劍刃,是一把鈍劍,他叫它“未鋒”。

  阮湘藍喜歡在天晴的時候坐在泥人張的店門口,泥人張就捏著泥人,陽光透過那亘古不變的【界】落進來,像是要穿透阮湘藍半透明的身體。

  他第一眼看到阮湘藍就有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那種感覺很難言,也許換個形容更好,他看到了自己的背面。

  容深表面上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可是他知道自己心地很好;阮湘藍看上去溫文如玉,乃是謙謙君子,可是眼睛底下卻藏著洶湧的暗流,帶著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跟阮湘藍完全相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離不開彼此。

  阮湘藍天陰的時候就坐在容深店鋪前地台階上,天青色的衣袍鋪在地上,有時候他也跟著坐過去,不過是坐著阮湘藍的衣袍。

  阮湘藍的衣袍是容深的陰天裡唯一的亮色。

  只有下雨的時候阮湘藍才會出門,撐著天青色的油紙傘,從小巷的這頭走到那頭。

  容深不知道阮湘藍從哪裡來,也不知道阮湘藍什麼時候離開,可是他就收留了這樣的一個人,他怕孤獨。

  阮湘藍的頭髮黑得發藍,眸子也黑得發藍,指甲是淡淡的藍色,容深曾經試過很多方法,可就是擦不去那看似細微的一點藍色。

  每到這個時候,阮湘藍就會說:“天生的,擦不掉,別試了……”

  可是他樂此不疲。

  阮湘藍喜歡把玩他的那隻煙杆,一看就能看半天;阮湘藍喜歡光著腳在古舊的木地板上走來走去,然後把架子上的東西擦拭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阮湘藍喜歡在後堂泡陳年的六安瓜片,對那種陳茶的味道格外痴迷;阮湘藍喜歡在晚上坐上屋頂,挑一隻紙燈籠掛在身邊,等他爬上來找他;阮湘藍喜歡在他還沒醒來的時候就起來,做好他們不需要地飯菜;阮湘藍喜歡……

  原來,他還是這麼了解阮湘藍啊,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阮湘藍雖然只說過一次,可是他還是記住了,甚至印象很深刻——阮湘藍說,狩獵天道。

  那天又下著雨,阮湘藍撐了傘就要踏出店門,他忽然問他:狩獵天道為什麼要到我這裡來?

  阮湘藍很久沒有說話,也很久沒有回頭,只是握著傘,看著天。直到他又走出了門,站在了青石板的街道上,才迴轉身看著他,笑容清微。

  他說了什麼?容深當時沒有聽清楚。

  阮湘藍那天晚上回來了,他不再問天道的事。

  晚上不下雨了,阮湘藍沒有去屋頂,也沒有準備紙燈籠,他輕輕地抱著容深,閉著眼睛,呼吸平穩,睡得很熟。

  阮湘藍到底說了什麼呢……

  容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上空,雲氣又是一陣翻湧。

  有人來了。

  天道者聯盟四大家族,這就要到齊了麼?

  容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

  真是奇怪得很,他體內的天道之力一直在下降,身體裡就像是有一個漏斗一樣,他所有的天道之力似乎都順著這個漏斗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天道第二衰已經來了。

  轟隆——

  天際雷霆炸響。

  姜錯明與季流寒都看著那個安靜地盤坐在山壁前的身影。

  容深。

  ☆、第六章迷霧真相

  天道者聯盟四大家族,季姜習段。

  季流寒,姜錯明,習雨林,段崑崙。

  “你們家的老怪,都沒有來麼?”容深睜開眼睛,此時此刻就是一個普通人,在他的身體內,天道之力已經消散得乾乾淨淨。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已經狩獵過天道了。不過……他們失敗了。”只是不知道他們這一代是不是會失敗呢?

  真是很熟悉的詞呢,狩獵天道。

  “你們家的老祖們只是告訴你們要狩獵天道,卻不告訴你們原委嗎?”

  在所有人聽來,容深的話很是高深莫測。

  這時季流寒說話了,狂風鼓盪起他織金的華袍,他跟許多年前的阮湘藍一樣微笑著,卻說道:“只要殺了你,接下來我們才知道怎麼做。”

  “原來你們以為我是天道守護者嗎?”衛道士,這個名字可是一點也不好聽。

  轟隆,雷霆依舊炸響。

  容深眼前忽然模糊起來,什麼也看不清楚,體內的生機似乎都被身後的山壁抽離,他臉色蒼白好似透明,手掌上蜿蜒的青色血管里,無色的血液在緩緩流淌,他使勁眨了眨眼,天道三衰還真是……

  “你們錯了。”

  在場四人悚然一驚,都不明白容深為什麼這麼說。

  “我活了很久很久,我從未在歷史上消亡,我從天道者有文字記載開始就出現在你們家族的傳記中,我沒有深不可測的實力,我的容顏千萬年不改……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世界上,人類的命運,不管是天道者還是普通人,都是被天道規劃好了的,沒有人能夠例外。”

  四人靜靜地聽著,他們忽然有這樣的預感:一個巨大的秘密就在他們的眼前展開。

  天道,多麼神聖的字眼,每每想起,都覺得窒息,可是下一秒,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容深仰起臉,眉心處不知何時凝結出了一個灰白的符號,周圍有淡淡的流光環繞,他的聲音很穩,“你們都錯了……因為我,就是天道。”

  記憶里的阮湘藍站在青石板小路上,撐著他天青色的油紙傘,衣袂被小雨潤濕,他說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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