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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朝堂里什麼局勢,陸錦惜還能不清楚嗎?

  顧覺非功大。即便人人都知道偽帝蕭徹之死與他脫不開干係,也知道京城那血腥兩日大多出自其手筆,更知道他是被薛況以邊關安危脅迫才勉強應允讓蕭廷之登上了皇位,可誰能奈何得了他?

  他是手握重權,位比攝政。

  眼下對蕭廷之看著確是盡心輔佐,一副忠臣良相模樣,可當年對蕭徹都是說翻臉就翻臉,一個根基尚淺的新帝,又豈在話下?

  一切只在於他做不做,願不願罷了。

  顧覺非想的其實並沒有那麼複雜。

  當初被薛況以邊關黎民安危相要挾,他被迫答應,看似很憋屈,可誰當皇帝他並無所謂。耿耿於懷的也不過是自己與薛況斗到最後,還被他給擺了一道罷了。

  至於皇帝,便更簡單了。

  他一心為國為民,絕不做什麼越界之事,若如此皇帝都不能容下他,那也證明這皇帝昏庸,不要也罷。

  反與不反,從來在一念間。

  在他自己看來,他只是一口立在皇帝寶座旁的警鐘,但在蕭廷之的眼底,他無疑是伏在天子臥榻旁的虎狼。

  只是如今的蕭廷之還不能除他,也無力除他。

  或恐他日顧覺非功高震主,也會應驗昔日薛況臨死之言,但至少如今還是挑不出半分差錯的。

  陸錦惜看著面容驟寒的蕭廷之,嘆了一聲。

  她本不欲再與他分辨半分,可臨到要走時,到底念及他處境頗艱,昔日也半真半假喚過自己一聲嫡母。

  於是略藏了幾分複雜地一笑,勸他:“你會是個好皇帝,可前提是這皇位你能坐穩。你選擇坐上這九五之位,便如猛獸被關進了牢籠。自此一言一行都在人眼底,一功一過都在史家筆下。陛下,您能坐有四海,可天下間總不是什麼事都能順你心,如你意。事如此,人也如此。你覺得你屬意於我,可你才多大?人的一生很長,總有你錯過的、得不到的。酒醉早醒,或還能看楊柳岸殘月曉風;酒醉不醒,焉知不會錯過更多的風景?”

  蕭廷之望著她,沒有說話。

  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陸錦惜得不到回應,便輕輕一聲喟嘆,笑著搖頭,轉身往裡去了。

  在柔儀殿外,蕭廷之站了很久。

  後有宮人私底下傳,說新皇這一夜喝了很多很多酒,醉到第二日很晚很晚才醒,然後召了輔臣入宮。

  中午離宮,顧大學士心情很好,帶了陸錦惜去大昭寺賞雪。

  三月後,永嘉二年暮春,新帝大婚,立順天府丞女孫氏為後,朝野偃息,再無妄議。

  第216章 番外方少行

  一眨眼四年過去了, 沒仗打的日子, 一天比一天無聊。邊關安定, 薛況也死了, 剩下一個劉進老好人一個,想折騰都沒得折騰。

  方少行覺得自己渾身都要長毛。

  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甭管輕重緩急都要進去插上一腳的性子。在享了這些年的清福之後,終是忍無可忍,做出了一個叫全京城都驚掉下巴的決定。

  ——辭官。

  這一年是永嘉四年, 方少行一個才過而立沒多久、前途正好的從一品武官,說辭官就辭官, 半點不帶含糊的!

  摺子往朝上一遞,人人都當他是瘋了。

  就連根基漸深的皇帝蕭廷之翻過奏摺後, 都皺眉問他:“方大人真想好了?”

  哪兒能沒想好呢?

  又或者說……

  方少行的事兒,就沒一件是想好了再做的。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 他隨隨意意地站著,眼角那一道舊疤上凝著往昔的邪肆,是半點也不見改。

  聽了皇帝問,他也沒正色多少。

  當下便回:“當官沒仗打也沒意思,讓我往邊關去駐守皇上您與幾位輔臣又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生怕我搞出點什麼事來。所以想了想, 準備回去種地,望您恩准。”

  “……”

  “……”

  “……”

  從蕭廷之到顧覺非再到季恆,甚至是到劉進,到昔日認識他或者不認識他的一群人, 所有人聽見“種地”兩個字時,俱是嘴角一抽。

  如今這大夏,就說是顧覺非去鄉下種地,都比方少行回家種地這種話來得靠譜可信!

  方少行能老老實實種地?

  別從地里種出個妖怪來才是吧!

  文武百官都想勸,可方少行愣是鐵了心了,橫豎就一個意思:老子就是要辭官,趕緊給老子准了,不然老子要搞事!

  得。

  誰也拗不過。

  最終還是顧覺非看出那麼一丁點意思來,站下首老神在在地笑著勸蕭廷之:“皇上,既然方大人想要辭官,您就允了吧。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個閒不住的人,您先放他回去玩幾天。等萬一哪天他閒不住了,再想回朝堂上來折騰,您再下詔宣他回來也不遲。左右都是您一封聖旨的事情,實不必如此計較。”

  這話也有道理。

  蕭廷之對方少行有了解,知道這是個規矩束縛不住的人,當年被蕭徹派去守宮門,愣是逼得一群大臣上不了朝。

  他哪兒是守宮門的,簡直是老祖宗!

  如此一想,到底還是准了摺子,只說方少行想回來做官,或者他日邊關起了戰事,再召他還朝。

  於是方少行官服一扒,成了坦蕩蕩一介白衣。

  市井流言傳遍,有的遊方道士信誓旦旦對人講,說他是中了邪。他聽說之後,找到那道士,跟他說“道長你算的真准,我就是中邪了”,然後一頓老拳把人給揍進了回生堂。

  從此以後,京中謠言竟為之一空,種種七嘴八舌的議論,消失的速度之快,便是皇帝下的禁令都望塵莫及!

  永嘉四年的整個下半年,方少行是泡在酒罈子裡、醉在脂粉堆里的。皇帝賞賜的金銀不少,足夠他喝遍美酒,看遍美人。

  自己的府邸是不回的,就睡在勾欄里。

  八月過中秋的時候還有兩位名妓為他吵了一架,鬧得滿城風雨。

  不少憂國憂民的大臣們聽了之後直搖頭,想不通方少行這德性到底是怎麼養起來的,也不知他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反正他現在辭官了,眾人也管不著。

  方少行樂得逍遙自在也從不想去搭理他們,眼瞧著眨眼年關翻過,一下又到了永嘉五年,他酒才醒了不少。

  這一天是正月十五,正元。

  他一覺睡醒,打銷金窟里走出來,穿過了前面琉璃廠最熱鬧的那條街,輕車熟路地就找見了那家酒樓。

  去年新開的,賣的是最好的般若酒。

  方少行是常客了,進了樓便隨意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堂中還燒著炭,地上鋪著絨毯,也不覺得冷。

  小二照老樣子先給他上了兩罈子酒。

  他也不用杯盞,就拍了泥封,靠牆側端著酒罈喝,目光卻隨意地往外頭街道上看去。

  正元之夜,京中有燈會。

  這會兒雖然還是白天,但大街小巷已經有不少賣花燈的小販擺上了攤,扯著嗓子說吉祥話,招徠著四方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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