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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安月就這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鬥獸般的景象看,腦海里依稀閃過剛被高適垣帶走時候拖入的煉獄。

  困獸之鬥。

  她同夏雲不同,夏雲的一身功夫是在夏存修的悉心教導下逐漸培養起來的。在夏雲的嘴裡,夏存修是一個聽任自流的人,想學便教,不想學也不會急於一時。他是師長,是親人,是父親之類的角色。

  可是高適垣從來就沒有給過喬安月足夠的時間。

  但凡習武之人,靠的是筋骨,靠的是勤奮,師承實戰也是一個都不能少。

  然而喬安月被帶走那年已經十歲了。對其他自幼出身名門得名師悉心教導的孩子不同,她的年齡可以說是略大了些。

  而且有喬安日的珠玉在前,她沒有選擇,即便無法超越喬安日,也必須不落下風。

  高適垣的培養是殘酷的。

  就像是南疆培養蠱蟲一般,將幼兒投入煉獄,任其廝殺。

  喬安日、初一、喬安月,無不如此。

  眼前群鯊的爭奪已經接近尾聲,其中看上去最壯實的一頭虎鯊正一口吞掉了最大一塊肉,眼裡的狠厲讓喬安月為之一振。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候的場景。

  那是一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但是卻比自己來得更早,學到的東西更多,拿著刀,就這麼朝著自己沖了過來。

  彼時她尚且才在前一天剛剛進入高家的府門,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

  然而,面對對方的敵意,她幾乎是本能般地綻放處一個弱者應有的表情——懦弱,恐慌,畏懼。

  瞳孔因為畏懼而放大,呼吸因為恐慌而停滯,身體因為懦弱而發抖。

  隨即,她對著提刀殺來的小孩說了那麼一句話:

  “不要殺我。”

  對方成功地被這個表情騙住了,停下來,猶豫了一瞬。

  他沒有殺她,殺人的是她,喬安月。

  喬安月趁那一瞬果斷地奪過了殺人者手裡的小刀,然後毫不猶豫的捅了出去,一刀又一刀,她不知道什麼地方是致命點,但為了不讓局勢逆轉,只能不停地刺去,直到對方徹底沒有了呼吸。

  那一刻,喬安月開始明白,自己就是這把刀,生來就是殺人者的利刃。

  她有這個天賦,並且把這個天賦利用得很好。

  堪稱完美。

  夏雲不知何時湊到了喬安月的跟前,伸手牽住喬安月搭在船沿上的手掌。

  泛著暖意的掌心打破了喬安月一貫偏低的體溫,讓她猛然回神。

  “走啦,看下就行了,還真看不厭啊!”夏雲朝著她淺笑,明亮的眼睛裡倒映著頭頂上灼熱的太陽,像是在發著光,“別在這堵著了,給人把位置騰出來善後……走!我們過去聽故事!”

  喬安月“嗯”了一聲,下意識地回握住夏雲的手掌,兩個人的手掌都不算細嫩,常年握劍拿刀的日子讓她倆的手心都起了一層薄薄的繭。

  看上去倒沒什麼,只是握上去卻自帶幾分磨人的粗糲。

  但是卻異常的安心。

  喬安月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升起這種感覺,她甚至都沒注意到,一貫不喜歡旁人靠近的她已經能夠這麼自如地接受夏雲的觸碰。

  她移步跟著夏雲來到了船上最上層的一艘船艙——是被船長特意收拾出來的臨時會客艙。

  艙中地勢很大,迎著艙門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一支銅三明子的燭台,三枝紅燭已經燒了一半,只不過因為是白天,外面的陽光正好,紅燭已經被人吹滅,凝固的燭淚從上往下懸低下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艙內兩邊一旁甚至有兩個扁方的活窗,比起夏雲她們之前待得只有一扇勉強透氣的小窗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窗下連著桌下擺著幾把骨牌凳子,剛好供一行幾人坐著。

  “此番危機,多虧了諸位俠士出手相救,何某現在這裡謝過諸位了。”

  何浩然深深拱手鞠了一躬,言辭懇切。

  程柘掃了一圈,見其他人都是一副“不願出頭”的樣子,緊接著在眾望所歸下恬不知恥地代表“俠士”回禮道:“哪裡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畢竟我們與何船長同舟共濟,此番出手,一是為友人,二也是為了自保。何船長無需多禮。”

  客套的話總是不得人心的,但又不得不說。

  在座的幾個人幾乎全部都是習慣了江湖上有事說事直來直去的性子,程柘同何浩然沒說幾句便聽見夏雲在一旁故作的咳嗽聲,語峰一繞,便把話題直接切到大家最為關切的事情上面。

  “……此次遇險,我們可謂是遭遇了無妄之災。聽口吻,似乎牽扯到燕尾幫,不知穆香主可否賞臉,告悉一二,也免得咱們糊裡糊塗地就捲入了貴幫的‘家務事’當中。”

  程柘衝著穆沛清微微頷首,但言語中的暗示已經是非常明顯了。

  這分明就是在說,我們費心費力地幫你平定了燕尾幫的內亂,於情於理都應該說下來龍去脈吧!

  穆沛清也不是傻的,她只是略略嘆了口氣,臉色帶著一絲愁容,賠笑道:

  “諸位路遇不平,燕尾幫自然以禮相待。我穆沛清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件事可大可小,說出來我也不怕諸位笑話。這話還得從六月前說起……”

  原來在半年前——當時正逢夏雲初遇十六的時候——東海南海這一塊罕見地泛起了大浪,捲走了海面上的許多船隻。

  據記載,這樣大規模的海難堪稱是百年一遇。

  按理說連整個裡錫都在劫難逃,但經歷過百年前的那次海難,里錫人世世代代都極其重視海防築事,從余家祖奶奶那輩就開始鑽研防海水上涌之法,經過數代人的研究,總算是沒有在百年之後重蹈覆轍。

  陸地雖然偏安一隅,但海面上卻是損失慘重。

  尤其是像燕尾幫這種常年謀海為生的江湖幫派,更是被卷沒了大半的船隻!

  而石鈺生當時便是領著一隊人出去巡邏之時被捲走。就在幫內以為他同其他人一樣葬身魚腹之後,誰知這人幾天前突然出現在穆沛清的水域之上。

  “我問他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他卻像講話本似的告訴我他被卷到一塊小島上。”穆沛清嘆息道:“阿英是知道的,這附近的小島全都有官兵駐守,輿圖上都標的分明,結果他告訴我是塊從未去過的新海島,我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他卻說得信誓旦旦的,還說什麼在海島上全是奇珍異獸,金礦遍地,”穆沛清從懷裡掏出一小袋布包,扔在桌面上,“這是他當時給出的憑證。”

  夏雲掀開一看——果然裡面俱是上好成色的金子!

  “按照幫規,一旦發現這種財物應當上報才對。可是他卻不肯,不願讓金礦被他人所占,說他此次回來只是想多找些人把礦挖了,見到我他甚至還邀請我要不要一起?”

  穆沛清搖搖頭,“我當然拒絕了。只是這人太過執拗,僵持了好幾天都沒談攏,幾天下來他以黃金為諾騙走了許多牆頭糙,今日本來意欲帶人反叛,火炮都架出來了,沒想到卻招惹進來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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