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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屋檐上對下面這場混亂的雜紋家貓冷眼觀察,大抵是覺得這群蠢貨們實在沒什麼好看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正準備接著閉眼午憩時,爪子下邊就傳來地面震動的顫抖。

  這時那排棗紅的馬蹄紛沓而至,立馬便把滾到了正道上的李子踩了個粉碎,梅紅的汁液散開,驚起一眾雞鴨鵝們連連撲騰著翅膀逃竄開來。

  ——只是可惜了那筐天降無妄之災的李子。

  很快,來人連人帶馬就越過了好幾個這樣零散的村落,經過了老長時間的奔波之後,一群人終於在面前的懸崖前勒緊了韁繩。

  “過了這鐵索橋就是飛龍寨了,”之前那個苗裝漢子伸手一指,“我哥現在應該還在巡山,等我們到寨上的時候他應該剛好就回來了。”

  龍家二把手大名龍徵文,是龍家現今當家龍征武的胞弟。兄弟二人自幼感情深厚不分你我,後來龍家幾乎滿門被陸坤斬殺,兩人更是立誓要宰了那陸坤滿門。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好不容易重新在南疆站穩了腳跟,也慢慢跟朝廷里的幼帝接觸了起來。

  此次龍徵文牽頭帶著藍田將軍的人去機關城拿藥,沒想到就在半路被夏雲截胡,細問之下,竟然是從朝廷來的友軍,登時只留下幾個運貨的家臣心腹,而他和藍家軍的副將立即帶著夏雲等人折回龍家寨。

  “這東西也配叫橋?”夏雲盯著那懸在兩座山頭不及腕口粗的單根鐵索,聲音難免提高了幾度,一臉不可置信。

  這就跟小鐵索,連個踏腳的木板都沒有,頂多是根“鐵繩”!

  “南疆山高地險,多得是這樣的危岩聳石。山中之人早就走慣了羊腸險道,這只是簡單的防防不懂事的普通外人罷了。”

  先前那賊首瞥見夏雲的大驚小怪表情,覺得傳說中的木之未免太過名不副實,如若不是先前的那次打鬥確實讓他覺察到棘手,他定然是不會將眼前這個看起來沒個正形的少女同傳說以久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名號聯繫在一起。

  “真正有事相求能找到龍家寨的,多都是世世代代久居此地或者從外面進來身懷武技之人,自然是不懼這種鐵索的。”

  該說是謠言惑人呢,還是這位城府夠深呢?

  “沙副將軍,您這說話陰陽怪氣的是在擠兌誰呢。”夏雲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這路上就沒對這個叫沙顯仁的副將看上眼。

  誰叫這廝出場的形象著實在太差,竟然化身賊匪搶劫,就算龍徵文對此的解釋是:“因為藍田將軍率著一眾殘兵把死人谷裡面流竄的賊匪全部收編了,再加上與朝廷斷了聯繫,龍家寨就算有心援助也沒法照顧這麼大部隊的伙食,是以沙副將就打起了南來北往富家大賈的主意——反正現在這個年頭有錢人身上沒幾個是乾淨的。”

  難怪夏雲走山路的時候還在思忖為何傳說中的山賊連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不過即便這樣,也絲毫打動不了夏雲對這人的第一印象。

  落糙為寇,強搶百姓,雖說是打著“劫富濟貧”的名號,但本質還是為世人所不恥的。

  讓她想起來十幾年前的自己。

  自詡的正義,自詡的遊俠,滿口的替天行道,說白了就是逞自己的一時之快。

  小時候的夏雲一直都相信自己劫富濟貧是正義,是天道。但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富人是否就真的該理所應當的被偷被搶——這世上多得是勤勤懇懇省吃儉用才勉強積攢了幾分薄財的發跡之人,也多的是犯了吃喝嫖賭混家道中落的混吃等死之輩,若是因為有錢便應該遭無妄之災,那未免太過貽笑大方了。

  即便是真的不法之徒騙得了家財萬貫,也輪不到這些所謂的遊俠替天行道。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罪惡應該得到制裁,但從來不應該通過游離在法律之外的正義。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夏雲她也一直都清楚的明白,亂世之中,沒有王法。而這個世界,遠比她想像中的複雜得多,所謂的非黑即白,只是話本裡邊看看便過的笑話罷了。

  “喂,姓沙的。”夏雲飛身下馬,走了幾步來到懸崖邊上,看著從四面八方匯聚在鐵索下奔騰的瀾微澗,冷不丁地問出聲,“藍田將軍知道這救命的錢財是搶來的嗎?”

  沙顯仁搖了搖頭,譏諷地沉聲道,“軍令如山,將軍是忠義之輩,寧肯餓死也不願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若是知道,定然軍法處置。”

  “將軍是明晃晃的刀刃,從不猶豫,從不回頭,要不然你憑什麼以為弟兄們死乞白賴地願意來到著蛇蟲遍生之地?”沙顯仁眯起眼睛,“我們只承認他擔當得起將軍這個名號,但是,隊伍裡面也需要替他們掃尾的人。太過剛烈的性子只適合率兵勇往直前,這支部隊裡邊,需要有人甘當刀背。”

  夏雲把視線從下面奔騰的江水移開,沒有直視沙顯仁的眼睛,亦沒有對他這番“慷慨陳詞”做任何評價。

  丁帆和其他鏢局裡的人亦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們本來是想跟來找到鏢銀的,只是之前因著夏雲這層關係才沒大打出手,不過一路也是和沙顯仁相看兩生厭。這一路下來也算是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在家國大義和鏢局的言出必行之間更是兩難。

  哪有什麼對錯?

  只有三歲小兒才會有對錯之分。

  夏雲自覺已經把明里暗裡的信息都傳達給了丁帆,把“尋鏢與否”的糾結丟給了鏢局的大當家,轉頭對著喬大小姐扯開一絲淡淡的笑意,

  “之前問龍徵文也說了,從京城來這兒安家的喬府就離龍家寨不遠,兩三天腳程就到了。就按咱商量好的來,先去龍家歇一晚,明天就把你送回喬家……至於欠你的銀子……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就應該明白這一路我救了你多少條命……之後咱之間就生意就兩清了,明白?”

  喬大小姐點點頭。

  夏雲朝龍徵文遞了個神色,示意他和其他人先走。

  “馬怎麼辦?”喬安月出聲問道。

  “就留著,這馬被馴熟了,不會跑的。”龍徵文已經率先踏在了鐵索之上,他的腳步穩穩噹噹,鐵索只在剛開始地時候左右晃蕩了兩下便不做動彈,不多時便走飛身到了對面的懸崖邊上。

  鏢局等人和沙顯仁也緊跟其後,不一會兒就留下了夏雲和喬安月兩個人。

  “……”夏雲盯著喬大小姐看了好久,墊著腳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最終還是放棄了背人過鐵索的想法。

  她冷不丁地伸手圈出喬大小姐的腰,下巴剛好抵在喬安月的肩膀上。對方的體香登時撲鼻而來,夏雲不由得耳垂泛紅。

  “抱緊了。”平日裡話嘮的她只乾巴巴扔下三個字。

  喬安月乖乖地反抱回去,雙手還不忘往夏雲的腰間一探——果然,兵符已經不知被她何時收回在懷中。

  琥珀色的眼裡閃過一瞬間的失望。

  夏雲攬著喬安月,內力運轉,縱身上了鐵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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