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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宗子的生活圈子很狹小,他們衣食無憂,家中往往養有歌姬戲優,關起自家門來,歌舞昇平。對於外頭發生的事,他們普遍是無知的,也不在意,仿佛天塌下來都和他們無關。

  黃昏的城市,被蒙上一層暖色,看著舒適,趙由晟的心情也很不錯。他每每上來閣樓,都是尋個靜思的地方,畢竟老弟由磬吵得很。

  古寺的鐘聲響起,宏亮,空靈,趙由晟背靠著窗,抱胸低頭,仿佛睡著,他其實醒著,他在追憶前塵往事,想起前世的陳郁。

  想起兩人後來的疏遠,直至陳郁登上前往明州的船,留給他一個離去的背影,那時看著那背影,趙由晟心中有著相互矛盾情感,決絕又不舍,冷酷又悵然。

  樓下傳出人語聲,聽得出是母親和由磬在交談,母親問阿剩呢?由磬回阿兄又在閣樓上吹風。母親說天這麼冷,吹什麼風,快去喊他下來。

  趙由晟聽到砰砰的腳步聲,他抬起頭,臉上流露出笑意,以致趙由磬跑上來,見到老哥衝著自己笑,一時懵住,愣愣摸了摸頭。

  重來一世,母親還活著,自己也將活著見到弟弟長大,他的親友還都未曾失去,而那些將帶來不幸的,需要一一除去。

  陳繁站在品香樓前,抬頭掃視對街的店鋪,他在回想三天前,他跟夏千山從品香樓出來時的情景。那時天剛黑,跟現在一樣,品香樓的柿子燈亮得耀眼,他嗅不習慣女子身上濃烈的香氣,離夏千山站得遠。他走到檐外,抬頭看向對街的店面,如同此時,他入目的是一個小小的茶坊招牌,還有茶坊二樓一排窗戶。

  他這人記性好,他在回憶,夏千山中箭時,扳機的那一聲「咔嚓」,離得不遠不近,他在想,會不會是從對街射出?

  射擊者既要不被人發現,又要有良好的視野,他很可能就藏匿在品香樓對街的店鋪樓上,這家小茶坊的位置很適合。陳繁自然有些惱怒行兇者,他家花費在夏千山身上的錢財不少,而今夏千山傷殘當不了左益軍統領,那些錢都打了水漂。

  但陳繁也不是多麼的惱怒,從情感上來說,夏千山就是被人殺死了,他也不會有絲毫難過。終歸到底,他還是好奇這事到底是何人所為,來自何方勢力。

  別看他腳步沉穩,但陳繁其實已有五六分醉意,他推開小茶坊的門,見一樓只有掌柜在,他帶醉意問:「二樓還有雅間嗎?」

  「有,客官請上樓。」掌柜走出來,指出樓梯方向,態度談不上多熱情。

  陳繁沒來過這樣寒酸的小茶坊,他登上狹陡的樓梯,聽身後掌柜在喊茶博士上茶。一樓簡潔,二樓布置得清雅,有跑堂的前來引座,他聞到陳繁身上的酒味,又見他登樓梯的步履蹣跚,伸手想攙人,陳繁抬手拒絕,自己走在前,一間間廂房查看,客人還不少,都是些書生模樣的人,邊品茶邊閒談,也有人捧書不語。

  陳繁進入一間空房,推開窗戶,正對品香樓的大門,窗下有張矮榻,不難想像,曾有人坐在這裡,看對面濃妝艷抹的女子出來攬客。

  茶博士上來,陳繁讓他弄一份醒酒茶來,其餘茶果皆不用。

  那茶博士看多了南來北往之人,知陳繁不像是個會到他們這種小茶坊喝茶的人,說不定是個官,他小心伺候著。

  醒酒茶端來,陳繁喝上兩口,抬頭見茶博士還候在一旁,他問:「三天前的這個時候,有人在這間房裡喝茶嗎?」

  「回客官,有的,一到夜晚,客人就多,很快幾間房都坐滿人。」茶博士道。

  陳繁擱下茶碗,站起身,看著窗外,問:「茶博士,見過什麼人帶弩機出入茶坊嗎?」

  茶博士回得快:「官差也來盤問過,確實沒這麼個人,要是看見了小的定會報官。」他大概以為陳繁也是個來辦案的人,夏千山來頭不小,官府也著急想破案,肯定盤問過這家茶坊,而且不止一次。

  「三天前,在這裡喝茶的人,長什麼模樣?自己一人來還是攜友前來?」陳繁清楚這些接待客人的侍者,記性都好,擅於辨人。

  茶博士恭敬回:「有三人,是州學生員,一晚叫數次上茶,我見他們都在論詩。」

  陳繁想不可能是州學的學生,這些人不會使弩機,這幫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和夏家更是八竿子打不著,而且行兇者很可能是一個人獨來。

  「茶博士記不記得,當晚有誰是獨自一間房,身上攜帶大件的物品?」

  茶博士思索一番,回:「是有這麼個人獨自來,當晚在隔壁房間裡飲茶看書,他身上沒帶大件的物品,只披件厚實風袍。我看他風袍料子極好,想是哪家的郎君。」

  陳繁一聽,頓覺這人可疑,他是海商之子,清楚海商為了貴重的貨物不被官府抽稅,會用各種方式夾帶身上,同理,弩機拆卸,可以藏風袍里。他問:「是個怎樣的人?幾歲光景?」

  茶博士不禁贊道:「是個讀書郎,十六七歲,高個頭,生得極俊。」

  「要是再見著他,茶博士還能認出他嗎?」

  「還……還能認出。」

  最終茶博士也沒弄明白陳繁是什麼來歷,他拒掉陳繁打賞的錢,看來也是個怕事的人。

  陳繁離開茶坊,走在路上想,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高個頭,身世好,他腦子冒出一個身影。他覺得荒誕不經,風馬牛不相及,又把這身影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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