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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睡得特別安穩,甚至發出了一點點鼾聲。但當我走近到你床邊的時候,還沒站穩,你突然就醒了,好像隨時都防備著我潛入進來,對你不利似的。”

  “……”司南乾澀的喉嚨勉強發出聲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關係。”羅繆爾說,“反正也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只想告訴你一聲。那天晚上不是想謀殺你來著。”

  他似乎感覺很有意思地笑起來,但這個正常人表達友善的表情,在他那張也算相貌堂堂的臉上,卻無端讓司南升起一絲針扎般的反感。

  他不自覺地向床里擠了擠,突出的腕骨卡到了手銬。

  羅繆爾並沒有計較這個動作。

  羅繆爾拿起床頭一罐楓糖,慢條斯理打開瓶蓋,在司南驀然投來的目光中舀出滿滿一勺金黃的甜漿:“知道你為什麼會生病麼?”

  “……”

  “因為糖分不夠。你被改造過的身體對糖分有大量需求,否則會很快衰弱下去,心肺代謝和呼吸功能都受到影響,嚴重時也有可能……甚至會死。”

  “不論你這段時間是獨自東躲西藏,還是跟誰在一起,”羅繆爾露出了帶著嘲諷的笑意:“對方顯然沒有給你最基本的照顧。”

  司南沙啞道:“……他們會回來找我的。”

  羅繆爾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哦?回到遊蕩著百萬喪屍的城市中心來找你?”

  司南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不說話了。

  羅繆爾放下楓糖罐,右手穩穩舉著那隻散發出甜美芬芳的湯勺,左手拇指輕輕摩挲了下司南的額角:“Noah.”

  司南不吱聲。

  “你親我一下。就一下。就像當年你親那個姓周的特種兵。”羅繆爾用甚至有點溫存的聲音誘惑道:“這一整罐就都是你的了,好嗎?”

  司南眉宇中掠過微許詫異,仿佛聽到了什麼讓他倍感迷茫的事情——但緊接著他瞥向羅繆爾,眼底分明寫著厭惡,抿起了因為乾渴而開裂的薄唇,倏地偏過臉,直直對著內側牆壁,閉上了眼睛。

  簡直是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果斷。

  羅繆爾倒像是早有預料,不僅沒勃然大怒,笑容反而更深了:“好……很好。”

  他隨手把那勺楓糖漿潑了,反手拖出一隻銀光閃爍的手提箱,打開後取出儀器和線圈,將紅藍兩根導線一圈圈綁在司南被手銬束縛,毫無掙扎之力的手腕上。

  司南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驟然睜眼,身體向上一掙!

  ——電擊器!

  剎那間夢境中錯亂的回憶排山倒海而來,那實驗室中金髮碧眼可惡的年輕男子,和面前這張臉孔重疊,他們是同一個人!

  羅繆爾一隻手按著司南脖頸,把他死死抵回了床榻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因為仇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問:“你墜機後隨身攜帶的那隻冰凍箱呢?”

  司南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緊抿著唇角。

  “東西在哪裡?”

  還是沒有回答。

  “我早該知道……”羅繆爾緩緩點頭,自嘲地吸了口氣:“溫情脈脈果然不適合你。”

  話音剛落,他咬住牙,斷然按下了電擊器。

  第42章

  房門被推開了, 羅繆爾對持槍站在前院的手下一頷首:“簡。”

  女Alpha應聲回頭, 卻發現她的長官臉色意外地難看,襯衫被汗水濕透了大半, 瞳孔隱約有些發灰的跡象——那是快要壓抑不住情緒的表現。

  “上校, 您……”

  “自白劑。”

  簡十分詫異, 但很快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出針劑遞了過去。

  羅繆爾反手甩上了門。

  司南全身就像剛從冷水裡撈出來, 濕漉漉的頭髮蓋在雪白的臉上, 手臂、脖頸淡青色的血管暴起,甚至連緊閉的眼皮上都隱約浮現出了可怕的藍絲。

  但沒有用, 羅繆爾知道, 他已經被培養出對電擊的抗性了。

  羅繆爾打出針管中的空氣, 抓起他一隻手,咬牙將藥劑全數打了進去。

  自白劑是他赴華之前就準備好了的,但根據經驗來看,這種藥劑並不能令使用者得到精度很高的細節信息, 並且存在一定程度的誤導性。更糟糕的是, 有時候自白劑並不能立刻讓施用對象立刻回憶起所有答案, 而是會在一周內慢慢產生效果;總而言之,並不是很方便的刑訊工具。

  如果不是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他也不打算使用這種手段。

  司南恍惚中開始掙扎,將手銬掙得叮叮作響,被羅繆爾緊緊按壓住了。

  “終極抗體在哪裡?”他扳著司南浸透了汗水的下巴,不讓他難受地扭過頭:“你墜機後, 隨身攜帶的那個抗震冷凍箱,裡面的終極抗體在哪裡?”

  司南呻吟著,眼皮睜開一點兒,卻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你是不是注she了它?”羅繆爾用中英文各問數遍,強迫他望向自己:“你是不是把抗體注she掉了?”

  抗體……

  終極抗體……

  司南喘息著,仿佛在深海中沉浮,無邊無際的海水隔絕了一切聲音,從眼耳口鼻乃至於每一寸毛孔中滲入身體,將五臟六腑擠壓成團。

  “沒有抗體,”他聽見一個哀婉的女聲緩緩道。

  恍惚間他變得非常小,十二信徒在教堂彩繪的玻璃窗上對他俯視,再往上需要把脖頸完全折彎起來,才能望見白色的雕花十字架刺向天穹。

  穿黑紗的女人握著他的手,站在黑松木棺槨前。

  神父問:“您想好了嗎,夫人?”

  “我把他從地獄中拉回來,卻無法徹底帶回人間。他不是活著,也沒有死了。他徘徊在我的實驗室里,日復一日,秋去冬來,發出孤獨和怨恨的抽泣……”

  淚水順著她柔美的臉頰淌下,打濕了胸前的白花。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開啟,災難、瘟疫、病毒和痛苦狂笑著飛了出來,終將在冬季來臨之前覆蓋大地,在春天到來前,毀滅整個世界。”

  “我無能為力,世上沒有解藥能挽救這一切,只能親手將魔盒重新關閉……”

  女人走上前,從神父手中接過一隻黑木匣,打開後取出一管兩根手指粗碧綠色的試管放在棺槨上,繼而從牆壁邊拔出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小司南恐懼地退了半步。

  烈火映照下,那綠瑩瑩的試管就像毒蛇的牙齒,淬著迷人又致命的光。

  “……將人類因盜取眾神火種而受到的懲罰,徹底湮滅在烈火燃燒之下……”

  突然大門被撞開了,女人愕然回頭,子彈破空而來,將她手中的火炬遠遠擊飛。

  士兵湧進教堂,哭喊和咒罵淹沒了一切。司南被裹挾在逃跑的人群中摔倒,士兵們如狼似虎撲上前,從女人手中奪走了那支試管。

  “報告,報告,已成功取得病毒原液……”

  “跑!”女人悽厲的咆哮穿透混亂:“快跑——!”

  接下來所有場景都在記憶中錯亂重疊,形成了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

  司南只記得大地不斷顫動,那其實是他自己在跌跌撞撞地往後退;意識徹底消失前最後一幕,是士兵打開冷凍箱,在裊裊白汽中,將那支碧綠色試管小心翼翼放在了裡面。

  明明只是個再微不足道的細節,卻不知為何在多少年後都清晰無比,在褪色的時光中鮮活刺眼——

  那冷凍箱蓋上,鑄著一隻張開翅膀的,面無表情的白鷹。

  ·

  實驗室頂,白鷹浮雕銘刻在金屬天花板上。

  針管中最後一滴碧綠液體被注she進脊椎,幾分鐘靜寂後,眾目睽睽之下,死人身體抽搐起來,從胸腔底部發出模糊沉悶的嘶吼。

  掌聲四起,實驗人員互相恭喜,擁抱,突然爆發出驚呼——死人踉蹌翻倒,抓住離它最近的試驗員,一口咬住了腳腕!

  慘叫掙扎,鮮血四濺,接下來是腳步紛沓的逃跑。

  司南站在實驗室頂端的玻璃牆後,居高臨下望著這群人反覆捶門,絕望呼喊。活死人扔掉被啃噬過半的殘屍,俯在地板上一步步爬向他們,身後拖曳出長長的黑血。

  司南舉起槍,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直到玻璃窗中映出身後的來人:“Noah.”

  司南扣下了扳機。

  咻一聲輕響,僅距驚恐人群兩三步遠的喪屍被爆頭,腦漿滿地。

  “你剛才在做什麼?”來人冷冷地問。

  司南沒有回答,轉身扔了空槍,整整袖口,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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