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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南胸腔抵在鐵欄杆上,被顏豪的體重勒得喘不過氣來,竭盡全力才勉強偏頭一望。

  扭曲變形的直升機艙門被撞開了,無數人帶著火焰狂奔出來,滿身黑煙,慘叫打滾。在他們身後更多的人蹣跚而出,抓住離自己最近的倖存者,狠狠咬上脖頸。

  ——直升機上混入了感染者。

  新一輪喪屍病毒,在他們眼前爆發了。

  第7章

  顏豪一手抓住欄杆:“快跑!”

  然而司南沒動,攥著顏豪的手咬牙往上一拽——他體重少說比顏豪輕二十斤,這一拽險些把自己手肘拉脫臼,骨骼登時爆出可怕的咔擦聲。

  “喪、喪屍來了!”

  司南喘息道:“別廢話。”

  顏豪腳在空中亂蹬,幾次踩到牆面卻又打滑,眼睜睜看著幾個喪屍帶著火焰踉蹌走向司南,尾音尖利得變了調:“聽我說!別管我,快跑!”

  “怎麼能……不管你……”

  “喪屍在你背後!!”

  司南半個身體被拉出天台,感覺背上一重,喪屍血腥的呼吸已近在耳邊。與此同時顏豪的腳終於踩住窗台,說時遲那時快,借著司南的拉力向上一躥!

  顏豪旋風般翻過欄杆,攔腰抱住司南,撞翻在地,瞬間翻滾出數米!

  “你沒事吧?!”

  司南在咫尺之際錯過了喪屍的牙,但被顏豪這麼當頭一撞一壓,足足好幾秒才緩過氣來:“沒……沒事。”

  顏豪整個人壓在司南身上,左手肘撐住地面,右手強硬扳過他的臉,只見耳後到脖頸有傷,但一摸沒出血,是翻滾時水泥地上的擦傷,瞬間五臟六腑全都落回了肚子裡。

  “沒被咬。”顏豪埋在司南頸間,充滿慶幸地喃喃道:“太好了,沒被咬。”

  因為有可以臨時標記的腺體,重擊又足以致命,後頸堪稱是Omega身體最敏感關鍵的部位之一。如果顏豪是個Alpha,剛才那一摸就是教科書般標準的性騷擾,司南的第一本能是把他掀翻了踹出去。

  “你……”

  司南剛勉強開口,就只見顏豪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還沒來得及分辨那目光中涌動的情感是什麼,顏豪反手出刀,轉身橫劈,喪屍頭顱霎時飛了出去,身軀重重倒在了地上。

  “快跑!”顏豪拉起司南:“下天台,回地下倉庫,快!”

  天台已經徹底淪為血肉場,到處是滿身火焰慘叫的人和暴躁充滿攻擊欲的喪屍。很多人全身浴血,哭喊狂奔,向來時的安全樓道門涌去;然而混亂中不知多少人摔倒,來不及起身便被活活踩踏致死。

  “周戎!”司南放聲喝道。

  周戎一消防斧將追到樓道門前的喪屍砍翻,但就在他拔出斧頭的半秒內,又有兩三個明顯已經被咬傷了的感染者裹挾在人群中衝進了樓道。司南一把抓住他濺滿腐血的手腕,吼道:“走吧!別管了,控制不住了!”

  周戎眼珠通紅,滿是血絲。

  “走吧戎哥!都被感染了!”春糙逆著人流奔來,尖聲道:“快!回地下車庫——!”

  轟然一聲火球上天,被撞毀的直升機在烈火中發生了二次爆炸。

  更多活死人和倖存者一起被沖飛下樓,在大街上摔得粉身碎骨。周戎出了口顫抖炙熱的氣,環視他滿面血泥的隊員,突然放聲大吼:“剩下的人都聽著——!”

  “地下車庫A區南角,跟我們跑!!”

  “地下車庫A區南角——!!”

  周戎一馬當先,衝進了安全樓道。

  樓道里此時已經瘋了,很多感染者跑到一半,變異成喪屍,在狹窄的樓梯間裡發狂咬人;被咬傷者的數量以幾何式迅速遞增,燈泡不知何時被打碎了,黑暗中處處是喪屍的咆哮和被吞食者的慘叫。

  周戎用鋒利的消防斧在前砍殺開路,司南被他護在身後,腳下樓梯滿是滑膩的血肉,混亂中根本不知道踩到了多少具肚破腸流的屍體。

  仿佛漫長得永無止境,又似乎轉眼就到了盡頭,周戎一斧劈開樓梯口大門,率先衝進了地下車庫!

  “快快快!都出來!”

  一群倖存者跌跌撞撞跟出來,周戎反身飛腳踹上安全門,把喪屍群踉蹌的腳步擋在門後,回頭粗略掃了眼人數,當機立斷道:“我開生化車,顏豪去開那輛中巴,走!”

  這是昨晚春糙來找周戎,兩人商定好的撤退路線——萬一直升機無法在頂樓迫降,就用這輛他們從街道上拖回來的中巴運送倖存者去登機點。

  顏豪揚手接過鑰匙,一個急剎,停在中巴前,喘息片刻後,起身望向面前驚魂未定的人群。

  “快啊!快開門讓我們上車!”

  “別丟下我們!”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驚惶的哭喊此起彼伏,在空曠的車庫裡格外刺耳。

  顏豪喉結劇烈滑動了下,幾次開口卻都發不出聲來。就在這時周戎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把他推到了後面。

  他個頭極高,身形悍利,站立時投下沉重的陰影,目光從人群中慢慢掃過。咆哮和哭泣都在這極具壓迫力的視線中漸漸平息,所有人都畏懼而茫然地注視著他,只聽周戎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而清晰:“誰被咬了,自己留下。”

  人群瞬間就爆了。

  “我沒有!”“我也沒有!”“快放我們上車啊!”“求求你們,放我上去!”……

  “閉嘴!”春糙爆發出厲吼:“再逼逼誰都別上!”

  喧囂立停,靜默中一個特種兵主動站出來,撩起袖口,笑道:“我被咬了,戎哥。還有子彈麼?給我一發吧。”

  周戎死死盯著他已經開始腐爛的手腕,一言不發。

  顏豪竭力堵住嘴,終究忍不住發出一聲困獸般絕望的悲號,頹然跪了下去。

  抽氣和哽咽陸續響起,周戎閉上眼睛,仰起頭,幾秒鐘後終於咽下熱淚,抬手解下脖頸間一枚用線吊住的子彈。

  “這是……”他嘶啞道,“我最後一發,自盡用的。”

  周戎把子彈裝進手槍,推上槍膛,上前與那名特種兵緊緊擁抱。

  每個隊員都上前與他告別,痛哭失聲。春糙肩膀劇烈發抖,那特種兵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如長兄般在她頭上親了親,最後推開她,含著淚水注視周戎。

  “這幾年多謝你,戎哥。”他笑著擦拭眼角,說:“最後送我一程吧。”

  周戎閉上眼睛,手掌顫抖,將槍口抵在那隊員頭上。

  “……再見,”他哽咽道。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後,車庫內響起一聲槍響。

  人群躁動瞬間平息,猶如沸騰的岩漿尚未爆發便被死死壓進了地底。倖存者們驚慌失措地互相對視,不一會又有個女人遲疑了下,主動出列,眼睛紅紅的滿是眼淚,說:“我……我有點怕。”

  她頓了頓,勉強笑道:“還有子彈嗎?”

  她看上去還十分年輕,殘妝掛在臉上,頭髮凌亂,像是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

  周戎把臉用力埋進掌心,某個轉瞬即逝的剎那間,他剛硬無比的肩背線條,看起來竟有種崩潰的感覺。

  春糙遲疑著緩緩摸到後腰,剛要掏出槍,忽然一個人從她身側走上前去。

  ……司南?她愕然想道。

  司南站定在那姑娘面前,低聲問:“他們沒子彈了,我幫你可以嗎?我保證會很快。”

  姑娘有些害怕和無所適從:“可是我……”

  “不會有任何痛苦,”司南道。

  眾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擦拭姑娘臉上的灰塵,把被淚水暈開的眼影用力抹去,又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把她頭髮梳理整齊。他把她衣領折好,拍掉藕荷色裙子上沾染的土灰,就像紳士溫柔服務一位高貴的公主。

  姑娘全身顫抖,竭力壓抑的哭泣讓她說不出話。司南展開雙臂抱了抱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趙……趙苗苗……”

  “苗苗,”司南在她耳邊道,“別怕,你看起來很漂亮。”

  姑娘咽下酸澀的眼淚,微笑起來,用力“嗯!”了一聲。

  下一秒她後頸骨傳來閃電般——喀拉!連半點拖泥帶水都沒有,身軀立刻軟了下去。

  司南托著她已無生氣的身體,緩緩放在地上,動作輕柔如同姑娘只是陷入了永恆溫暖的沉眠。

  “……還有嗎,”周戎環視眾人,嘶啞道:“還有人嗎?自己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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