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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憫站到一邊,沉默。

  良久袁憫道:「老師,我們的方子至少還能把陛下身體裡的毒物再鎮住三個月……安桐他……不可能三個月都不回安府。」但他的話尉遲令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尉遲令兀自扔東西發脾氣,其模樣比三歲小孩惡劣多了。

  直到尉遲令在無字碑上踹了一腳。

  石碑竟然只有極少的一部分嵌入了地面,經人一揣,根本站不穩,啪嗒一聲就倒了。石碑下面出現了一個小土坑,土坑中有一方小小的匣子。袁憫驚喜道:「老師,這裡有東西。」尉遲令不理他,袁憫只好蹲下去把那盒子取出來,推開蓋子,見得裡頭盛放的是泛黃的紙張。

  打開紙頁,袁憫更是喜形於色:「這個是蘇宰相當年煉丹的方子。」

  從前蘇宰相七十歲致仕回蜀,煉丹十年,而那十年的各類丹藥,其配方、火候等,都被詳細地記在這張紙上了。

  包括那顆半成品。

  袁憫道:「就算安桐不回來,以老師你的水品,也不難製作解藥。」

  這邊的袁憫滿心興奮,那邊的尉遲令卻依然怒氣不消。

  尉遲令的眼睛中慢慢空洞無物:「珏歸兄……」

  袁憫愣住,把紙頁塞回去,合上小木盒的蓋子。他忽而恍然:老師擔心的,根本不是解不了皇上的毒……他擔心的是消失在霧氣中的那個人。袁憫不理解尉遲令的心情——不理解他一心超過蘇瞳,卻又背負著幾十年罪責的心情。

  自從尉遲令知道當初蘇瞳墜崖和尉遲府有關,他內心的驕傲就蕩然無存了。那時起,他的每一分「超過」,都是負數,都是下一世的原罪。

  「珏歸兄……」

  尉遲令蹲下去,十分輕柔地扶起石碑,把它擺正回原來的位置。袁憫候在邊上,安慰道:「老師,安公子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向……」

  袁憫話沒聽完,尉遲令突然煩躁地站起來,衝著石碑又是一腳。

  隨即他把自己身上那串佛珠拽下來,摔在倒地的無字碑上。

  線斷了,佛珠噼里啪啦滾得到處都是。

  ……

  巨大的剪刀立得很穩,琴靳靠在剪刀上,額發把一對月牙狀的眼睛擋住了。安桐只能看見對方嘴角上一抹莫名的笑意。

  琴靳攏了攏袖子,笑道:「安公子,你的東西帶掉了,在下是給你送東西來的。」他指了指腳下,那裡居然是安府書房裡的竹簍。竹簍里,小金魚抬著頭,吐出的泡泡裡邊好像包裹著什麼話。

  安桐眨眨眼:「小公子這是……」

  琴靳道:「安公子,在下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踩著「走」字,琴靳把籠罩兩人的黑霧撥開了一角,通過縫隙,安桐看見了極速移動的雲彩。安桐發現自己身處空中,由一團霧氣帶著趕路;霧氣很穩,裡邊的人如履平地。

  琴靳觀察了一陣安桐的表情,又看了看竹簍,道:「安公子,我這是要送你去九重天。」

  說完,琴靳越出黑霧;過了一陣,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剪刀忘了拿,折轉回來,結果被簍子裡的金 魚扇了一臉水。

  琴靳一邊撓頭笑一邊把剪刀收進納袋,召出一小團黑雲,用更快的速度飛到前面去了。

  金魚又打了幾個水花。

  雲離也不知道琴靳這是在搞什麼名堂。今天他在諾音閣,透過觀清鏡看到了尉遲令,頓時整個人開始冒黑氣。後不知怎的,這尾儲有他一絲元神的金魚,被潛進安府書房的琴靳偷偷帶出來了。

  隨後便到了這裡。

  認人興許不需要通過外表,通過眼睛就行了。雲離仰著「脖子」,盯著安桐墨色的眼睛看了很久,漸漸脖子有點發酸。前幾十年,隨著時間後延,雲離和蘇瞳之間的話慢慢變少,許多心思,只消稍稍對視,兩人都可以心領神會。

  熟悉的光亮在一雙墨瞳中綻開。

  安桐下意識道:「阿離?」

  自安然給金魚起了名,加之金魚成天神神叨叨不安分,安桐便時常這麼叫他;一叫,金魚便能安分那麼一會兒。不過這一回,安桐喊的,顯然不僅僅是一尾金魚的名字。

  雲離突然感到自己被捧了起來,而後安桐手中的水從指縫間流盡了。受魚的思維影響,雲離的第一反應是回到簍子裡去找水,不料他掙了掙,扭頭的時候,見得金魚的尾巴變成了一雙腿。雲離的呼吸停止了一瞬,再看其它地方,只見胳膊什麼的也有了。

  金魚化成了人形。

  只是……這個人形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比例不太對。

  雲離愣愣看著手背上逐漸消隱的紅色魚鱗,安桐又喊了他一聲,用一根手指順了順他的頭髮;雲離回過神,順勢把安桐的手指摟住了。

  安桐脫下外衣,把手中的人裹了起來;雲離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瞬時臉上一紅。

  安桐不說話,默默擁著外衣。雲離被衣服牢牢固定著,下巴搭在安桐肩頭;因為脖子太短,他怎麼轉頭都瞧不清楚對方的臉。唯一能看見的是,安桐的耳根覆上了紅色,而那紅色在雲離看不見的地方,一直燒到了眼睛,把墨色燒成了鑄鐵時的赤色。

  雲離閉了閉眼:「我那時就是隨口說說的……三百年什麼的,不作數。就算三千年三萬年,我也能把你的骨灰辨出來。」

  安桐緊了緊手臂,雲離聽他吸了一口氣,然而不等他說話,黑霧忽然一震,竹簍直接被顛得翻了。簍子裡的水全部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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