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雖然是驚險的一搏,這麼多年來,他也沒打過這麼沒有把握的仗,但若一直這麼拖下去,或許只會讓謝驚鴻吃得死死的,等到那時,靖國會毫無反抗之力。

  寧祈一邊緊鑼密鼓地點兵部署,一邊心如擂鼓地等待著何湛的來信。

  這十天,似乎要比往常的十年都要漫長。

  直到他下達命令前的那一刻,何湛的信終於送到他的手中,信簡單得不像話,只有寥寥幾個字——

  “裡應外合。藏書文帛。”

  力透紙背,可見寫信的人是何等的自信。

  從前少年時的何湛就是這樣,明明是個病弱鬼,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比誰都要意氣風發。

  忽地,一個副將從帳外衝進來,驚慌失色,氣喘吁吁,連話都囫圇不清楚了:“將…軍…將軍!”

  “怎麼了?”

  他顫著手指向帳外,聲音哆哆嗦嗦:“那個…那個…皇……”

  寧祈順著他的手往外看去,副將話還沒說全,寧祈就看見一臉蒼白的寧晉出現在門口。

  副將可算憋出話,大喊道:“皇上駕到!”

  寧晉臉色蒼白得像紙,如同覆了一層寒冷徹骨的白霜,連嘴上都沒有半點兒血色,面容可見風塵僕僕的疲倦,莫名的迫意壓得人說不出話來,寧祈歷任多朝,天子威嚴能這麼強盛的,寧家除了寧晉,無出其二。

  寧祈俯身行禮。

  寧晉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從牙fèng中擠出來似的,問:

  “何湛,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何湛: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寧晉:操。

  第133章黑夜

  靖國皇帝私自出宮前往邊關,竟是連一個隨從都不帶,保護他的人只有幾名影衛,怕只有寧晉才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來。

  寧祈俯身,答:“他在鹿州。”

  寧晉震怒,上前抓住寧祈的領子,質問道:“誰允他去的!邊境線不是已經封鎖了嗎?”

  寧祈低眉,面上看不出任何波瀾:“臣知罪。”

  寧晉恨得咬牙切齒,若無寧祈鬆口,何湛定是出不了關的。這個人…竟也敢縱著他去!寧晉平了一口氣,放開寧祈,轉身坐到帥案上,沉著聲問:“前方戰事如何?”

  “已集結兵力,明日攻城。何湛在鹿州似乎集結了一股不小的兵力,與臣裡應外合,先取鹿州。”

  “明日由你掛帥為先鋒,朕親自督戰。”

  寧祈頷首。

  “若三叔有個三長兩短,朕定要你不得好死。”一字一句咬得極重,仿佛真要殺了寧祈方才解恨。

  寧祈:“臣遵旨。”

  若何湛真有個三長兩短,哪裡用得著寧晉動手呢?

  翌日天還未完全亮的時候,戰鼓聲擂天動地,進攻的號角一聲長過一聲,靖國集結三萬大軍攻向鹿州。鹿州謝驚鴻在城上督戰,曠野糙色無垠,靖國大軍就像烏雲一樣從碧空的盡頭一點一點壓過來,所過之處塵土飛揚,聲勢之浩大足以撼動天地。

  謝驚鴻的兵力也早已在城門外集結,城牆上也設下弓箭手作後排的火力,騎兵待陣,仗勢絲毫不輸于靖國大軍。

  寧晉就將帥帳駐紮在交鋒戰場的後方,以靖國皇帝的身份督戰,絕意取勝,誓死不背。

  靖國將士不曾接到皇帝親自遠征的消息,如今能在軍營中一睹天子威嚴,得知皇上願意與大軍同生共死,一同保衛靖國疆界,不禁士氣大增,高唱著“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鬥志昂揚地趕赴沙場。

  這是一場惡戰,雙方在邊城曠野上鏖戰一天,血流成河,卻仍難分高下,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排陣布兵來回攻防幾輪,雖然靖國仍保持著優勢,但謝驚鴻用兵的確老辣,詭計多端,令人防不勝防。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若再打不開邊關的這道城門,靖國大軍必要先行撤回去,到時候現如今的優勢就會被一點一點消磨。

  就算是士兵,也經不起這樣的消磨。

  謝驚鴻知道他無需反攻為勝,只需像現在這樣耗下去,靖國自會不敗而退。

  雙方爭鬥本是僵持之局,不想平靜的城中忽然就沸騰起來,仿佛一點星火落到乾柴上,瞬間燃燒到整片鹿州大地。

  前頭士兵正在鏖戰,謝驚鴻沒料到竟會後院起火,多股起義軍如同商量好似的占領府衙,擒殺鹿州多名官員,並以迅雷之勢壓向邊關。

  謝驚鴻從未把這些不入流的起義軍放在心上,縱然之前有人匯報說最近起義軍動靜很大,他都未曾注重,一方面是因如今對付靖國是重中之重,一方面是因起義軍中多是糙莽野夫,不足以成大事。可就是這點輕心大意,就讓他勝券在握的局勢陡轉直下。

  謝驚鴻即刻令謝老七帶城中作後排火力的兵力去鎮壓起義軍。

  謝老七受命。

  夜色濃重如墨,朗月當空,尋不見一點星星的痕跡。謝老七率兵前來,從烈烈火光中看到起義軍的首領,他就立在馬上,眼睛比明月都要亮,帶著半分不羈半分冷厲,越過黑沉沉的長街,看向了謝老七。

  謝老七驚了驚眼:“少主?!”

  他不是…已經被下獄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鹿州?

  黑色戰袍如烏雲般翻湧,何湛手中的長劍反出冷冽的光,道:“你老子我姓何!”

  他是忠國公的兒子,秉承“慎獨持恭,仁德忠良”的家訓,這麼多年,一刻都不敢忘。

  不與謝老七廢話,何湛手中的劍如長虹,尖鋒直衝謝老七而去。

  謝老七駕馬迎戰,與何湛交鋒,馬擦肩而過。何湛手腕一陣麻痛,可見謝老七的力道的確深厚。謝老七冷著眼說:“少主,你不是我的對手!七叔不想要你的命,若你能帶領起義軍跟從宗主一同抗敵,七叔一定會在宗主面前為你求情。”

  何湛冷笑:“七叔?你算我哪門子的七叔?”

  何湛策馬再度攻上前,兩人手中的劍光影錯亂,兵刃相接的聲音不絕於耳。起義軍已經同謝老七帶來的兵交手,紛亂間何湛的走位和招式不斷受阻,謝老七亦然,何湛棄馬,沉了一口氣躍至房頂之上,謝老七緊隨而至。

  “你為何總要與宗主作對!?你當真六親不認?”

  何湛飛身上前,刺劍為招:“為我生父,卻一心想要利用我。謝老七,我不傻,他為何要認我這個兒子,我比誰都要清楚!”

  劍勢如雨一樣砸下來,謝驚鴻見何湛拼盡全力,一時不敢輕敵。

  雙方交鋒,謝老七漸漸扭轉局勢,逼得何湛守勢難攻,連連後退。

  何湛棄劍改用短兵匕首,主攻謝老七下盤,謝老七不想他如此狡猾,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局,他有些難以抗衡,卻也馬上摸到何湛出招的套路,再度打成平手。

  謝老七的劍直刺何湛心口而去,何湛側身一躲,謝老七未曾來得及收勢,只能迅速向前躍去,便在與何湛擦肩的片刻,他聽到何湛幾不可聞的一聲笑。

  他不知道何湛在笑什麼,卻在下一刻聞到一股獨特的香味。

  謝老七腦子轟然炸響,急忙捂住口鼻,不想何湛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樣閃現而至,匕首繞過他的耳後,抵在他的頸間。

  何湛的聲音一向清朗,此刻他壓低了聲音,卻叫人聽得毛骨悚然:“聽說,上次你就是這樣對付寧晉的?謝老七,你知不知道…我看見寧晉負傷的時候,心裡多想殺了你。”

  “喪魂——?”

  何湛輕笑:“是摻了毒的…喪魂。你說,怎麼我一上來,你就要跟上來呢?這樣摔下去,死得多不體面。”

  何湛眸色一狠,刀匕在謝老七的喉嚨間猛地划過。

  鮮血濺到何湛的手上。

  謝老七死死瞪著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緩緩跪了下去。

  ——從今往後,你若肯叫我一聲七叔,我就教你功夫,這樣對你的病也有好處。

  ——你真會武功?就跟俠客傳里寫得那樣,能飛檐走壁?

  ——我不騙你。

  ——七叔!

  何湛眼睛都沒有眨,一動不動地看著謝老七從屋頂上滾下去,然後“嘭”地一聲摔到地上。

  謝老七滿臉都是鮮血,眼睛卻看向城樓的方向,呃呃呀呀已經說不出來一句話,卻還是輕不可聞地喚了一聲:“驚鴻…”

  何湛展劍,劍光大盛。

  謝老七帶來的兵嚇得執刀後退幾步,驚恐地看向樓上的何湛。月太過明亮,以至於何湛整個人都是一抹黑影,唯有一雙眼睛閃著駭人的冷光。

  他僅僅吐出一個字:“殺。”

  城前缺少後排的兵力,靖國大軍逐漸壓過來,夜色中早已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汗水,雙方都已到精疲力竭的地步,早已殺得沒有了意識,滿腦子都是殺,殺,殺!

  “總督!起義軍已經打過來了!謝…謝將軍他…陣亡了!”

  謝驚鴻渾身一震,眼睛裡全是震驚。

  不可能!不可能!整個姜國上下都難找到謝老七的對手,更何況是一些不成規模的起義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胡說!”謝驚鴻掌下的帥案應聲而裂,他驚怒著眼,惡狠狠地說,“這不可能!是誰殺了他?!”

  “末將不知!”

  謝驚鴻拿起弓箭,走上城牆往城中看去,幢幢火光之中,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已從長街盡頭打了過來,規模浩蕩如同盤龍一樣橫亘在整條長街上,像利箭貫穿邊城的心臟。

  前側靖國大軍已從中間殺出一條血路,開始拿木樁試圖撞開城門。

  謝驚鴻的兵力已經被牽制在兩側,根本無法靠攏援助。

  夜色朦朧,但火光極盛,謝驚鴻持弓,一眼就看見為先鋒的何湛。

  怒從心來,將他的理智逐漸燃燒得半點不剩,他拉弓,拉至他的手指都在顫抖,力道之狠,可見定是要奪何湛性命的!

  箭飛速而至,何湛猛然聽到風聲呼嘯,揮劍將箭擋住,卻也被這股強大的力道衝下馬去。

  他翻了幾個跟頭迅速躲到隱蔽的地方,握劍的虎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氣。

  “呼——”何湛氣沉丹田,大吼了一聲,“謝驚鴻——!還要負隅頑抗嗎?”

  箭擦過牆棱,猛地插入何湛不遠處的地面,牆棱處崩開的碎石濺到何湛臉上,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