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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的父母其實一直在樹下看著,看清楚是紀衡之後,他們走上前去,給殿下請了個安。

  紀衡一手捏著個刺啦啦冒火光的煙花,一邊裝深沉。他板著個小臉點頭,問了對方的身份。

  翰林院侍讀季青雲。

  翰林院是個比較特別的存在,裡頭的官員品級不高,但都是有學問的人才有資格進。許多人在翰林院待幾年,出來的時候就能直接晉級高位了。

  季青雲又拉著自家自來熟的小閨女給紀衡行禮,“快,給殿下磕頭。”

  現在大過節的,紀衡並不很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於是一抬手,“免了。”

  “叫殿下。”季青雲又拍了拍閨女的頭,總要叫一聲吧,要不然多不給人家面子。

  小姑娘仰著頭看紀衡,嫣然一笑,兩顆眸子亮似夏夜的星辰,“哥哥。”

  紀衡的心口暖了一下。他丟開手中燒完了的煙花,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

  嘩啦啦,一串東西落在地上,撞到青石板,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

  季青雲彎腰把那東西撿起來,抖了抖上面的土,笑道,“怎麼又掉了。”一邊說著,一邊要給小姑娘套在手腕上。

  紀衡定眼去看,那是一串小鈴鐺,小鈴鐺隱在他的身影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鈴鐺上模糊的花紋有些奇怪,不過看著倒是挺舒服的。

  ……

  紀衡從記憶里走出來,手指輕輕摩挲著眼前僅剩下一顆的小鈴鐺。

  後來他傻了吧唧地跟著那小屁孩一起放煙花,還厚著臉皮跟著季青雲一家吃吃喝喝,季青雲也不好意思趕他走。

  他在那樣一個熱鬧又孤獨的元宵夜,本能地接近著某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溫暖。

  再後來呢?

  他被立為太子,父皇留了一部分太子詹事府的名額讓他自己挑人。他選了翰林院侍讀季青雲。

  季青雲初入詹事府時只是正六品的府丞,後來一步步升到少詹事,又到詹事。季青雲的才華在詹事府得以施展,漸漸成為太子的第一心腹,卻也成了陳無庸之流的眼中釘。

  說來說去,季先生是受他所累。

  紀衡的眼眶有些酸脹。他閉上眼睛,將那鈴鐺置於唇間輕吻。

  “季昭,我紀衡指天發誓。窮我一生,護你一世。若違誓言,生生世世眾叛親離、萬箭穿心。”

  ☆、第89章風波再起

  田七還不知道紀衡已經知道了她的過去。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搜集孫從瑞的犯罪證據上。孫從瑞自己屁股還算乾淨,但架不住有人給他拖後腿,他自己親兒子就不說了,另外他有幾個門生沒幹過什麼好事兒,後來還是被孫從瑞罩著才能安安穩穩地走到今天。田七和唐若齡商量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可以拿這些來做文章的。

  今兒田七回宮,發現皇上的眼神不太對勁,是那種沉幽幽的、帶著道士們窺破天機之後的頓悟以及和尚們看破人間疾苦的悲憫。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皇帝的臉上,實在令人擔憂。田七非常大逆不道地摸了摸皇上的腦門,憂心忡忡地問,“皇上您怎麼了?”

  紀衡拉下她的手來緊緊攥著,沖她微微一笑。

  田七:“……”

  紀衡不是沒想過直接問田七,畢竟季先生與他算是“自己人”,田七這樣瞞著他,讓他有一種不被信任的鬱悶和委屈。可是站在田七的角度來想問題,紀衡又有些理解她。小小年紀遭遇那種變故,之後又隻身犯險,天天提著腦袋度日,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她大概不會坦言。由此可見,田七甚至可能連季先生的遺骸都沒找到,否則早就能為父親正名了。

  就算想通這一點,他依然有些鬱悶。

  可與此同時他又不自覺地較著勁。隱隱期待著田七能夠完全信任他,主動和他坦白一切。

  於是紀衡鼓了半天勁,終於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他要無條件地做她的後盾,直到她真真正正地把一顆心託付於他。

  田七發現皇上並沒有發燒,但她依然有些擔心他。畢竟他是有過神經病史的人。

  皇上卻拉著她,開始神神叨叨地問她小時候的事兒。田七的童年其實很快樂,但她不想回憶這些。不管多美好,那都是失去的東西,越是美好,越讓她難過。紀衡見她鬱郁,便住口不問。他有些後悔自己曾經沒有多介入田七的童年,導致田七似乎對他全無印象。不過他們的緣分依然是始於十幾年前的,這讓紀衡多多少少有些滿足感。他們兩個,是命中注定的。

  於是兩人之間一陣沉默。紀衡把田七拉進懷裡輕輕抱著。田七全身放鬆,任由他摟著。她心想,要不就跟他說了吧……

  算了,還是先專心料理孫從瑞吧。等把孫從瑞搞死,就跟他坦白一切。

  ***

  孫從瑞知道田七在對付他,他不可能坐以待斃。他倒是想了無數的辦法,但每一個辦法都需要皇上來配合。那麼皇上會配合孫從瑞來收拾田七嗎?孫從瑞對此沒什麼指望。

  想來想去,孫從瑞得出一個悲傷的結論:想要收拾田七,就得站在皇上的對立面去。

  這對於一個臣子來說,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可是田七來勢洶洶,他就算不反抗也吃不到好果子。這樣看來,他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真是巧了,剛一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有人告訴孫從瑞,皇上跟田七之間有jian-情。

  jian、jian-情?

  孫從瑞一開始是不信的。但是“jian-情說”恰好能解釋“皇上為何如此寵信田七”這個問題。孫從瑞曾經只當皇上信任田七是因為這太監善於拍馬屁和進讒言,可是仔細一想也不對,皇上又不像他爹似的那樣昏庸,他對太監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警惕的,怎麼會隨隨便便相信太監的讒言呢?

  如此看來,皇上對田七的偏袒和信任真是毫無道理。

  除非……

  孫從瑞回想了一下田七那張臉,終於有幾分信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孫蕃。他後來已經完全清楚了孫蕃做的蠢事,然木已成舟,他恨鐵不成鋼之餘,更多的還是悲痛和憤恨。

  在被刺殺的人毫髮無損的情況下,孫蕃以買兇殺人的罪名被判流放萬里之外的荒島,且是永流、遇赦不赦,這樣的量刑史無前例,莫說是一個沐浴皇恩的內閣重臣的兒子,就算是平頭百姓,也不至於如此。孫從瑞一直以為是田七從中作梗的原因,但如果皇上也對孫蕃恨之入骨呢?

  想到這裡,孫從瑞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皇上和田七之間真的有那樣的聯繫,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打擊田七的切入點。田七作為媚上邀寵、禍國殃民的jian宦,能有什麼好結果?到時候必然成為千夫所指,皇上就算想護他,也該問問民聲答應不答應。

  如果不是呢?

  那也沒關係,眾口鑠金,他們完全可以把不是說成是。

  孫從瑞自此找到了新的靈感。其實問題很簡單,不管田七有沒有爬上龍床,只要所有人都相信是,以此來逼迫皇上,皇上會怎樣?是與不是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的名節。身為帝王,比平常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名譽,為了維護自己潔身自好的形象,皇上只能炮灰了田七。要麼假裝成被妖孽迷惑、與田七決裂並表示悔過,要麼就是直接與田七撇清關係,賜死田七以證明自己的清名、息事寧人。

  不管皇上怎樣選擇,等待田七的都是死亡。

  孫從瑞終於放下心來。他不清楚向外泄露此事的是誰,總之肯定是田七的仇家。孫從瑞不介意對方把自己當刀使,因為這於他也是有大利。

  不過,想要達到理想的效果,他首先要在輿論上宣傳造勢。當然,重點不在田七,而在皇上,這樣才能把皇上逼到絕境,只能犧牲田七。

  緋聞是從民間開始由下向上傳遞的。皇上有龍陽之好,且喜歡玩弄太監,他身邊最漂亮的那個太監田公公,就是皇上養的小相公,要不然怎麼敢那樣跋扈,連內閣重臣都不放在眼裡云云……

  大齊朝言路開放,把老百姓的膽子養得很肥,於是關於上流社會各種*的討論層出不窮,這件新聞自然也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播,漸漸地在官員之間也討論開了。

  孫從瑞見時候差不多了,便發動言官上了第一波奏章。奏章的內容無外乎規勸皇上潔身自好、遠離邪熾、不要被某些妖孽迷惑。用詞雖含蓄,意思卻很明確。

  田七聽過比這更犀利的版本。因為她經常出宮,在街頭巷尾也聽人談說過此事。老百姓說話向來奔放,田七乍一聽到,嚇了個半死,趕緊回來告訴皇上了。

  紀衡把田七好一頓安撫,讓她暫時先不要出宮。

  他覺得事有蹊蹺。這事兒怎麼就敗露並且傳開了呢,而且鬧得滿城皆知?連街邊兒賣餛飩的都知道?他本來就不常出宮,更鮮少與田七在人前拉拉扯扯。再者說,一個皇帝與一個太監,在普通人面前都是生面孔,誰會認出他們並一眼發現他們的關係?

  除非是朝中官員。

  但此事非同小可,關乎皇帝名譽,朝中官員豈可隨意亂傳,導致人盡皆知?沒有哪個當官的會這麼沒腦子,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

  紀衡看著那幾本奏章上的署名,頓悟。別以為言官公道,言官也是拉幫結派的,跟其他官員多有勾結。真正不結黨的言官也有,這類人通常比較耿直、說話不中聽,但不會配合別人指哪打哪。這一次的聯合上書,顯然是幾個言官的統一行動,孫從瑞別的可以瞞,但是他自己都有哪些黨羽,紀衡大概是知道的。

  紀衡把奏章一扣,冷哼。孫從瑞這老東西,真是不想混了。

  雖然看明白這一點,但疑惑依然在:孫從瑞到底是怎麼發現端倪的?

  坦白來講,他和田七在宮內露出馬腳的機率絕對比宮外高,皇宮裡頭倒是沒什麼動靜,怎麼外頭就滿城風雨了呢?

  這一點也十分可疑——皇宮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紀衡一下子想到了順妃。

  聲東擊西,李代桃僵,以順妃的智謀,倒確實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紀衡眯了眯眼睛,倘若真的是她,那賤人也該活到頭了。

  他有些內疚,他對後宮裡的女人太放心了,才導致jian人們里外聯手,迫害田七。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怎樣把孫從瑞挑起來的事情壓下去。那老傢伙顯然是想把事情鬧大,以此逼迫他,這事還真是有些棘手,紀衡一時竟想不到兩全之策。

  不過不管怎麼說,孫從瑞此人假公濟私,心腸歹毒,不能再讓他擔當重任了,否則他以後禍害的就是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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