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四：龍虎緣〔上〕
敖風是東海幾千年才出一個的天才。
龍族法力強大，出生時都是原形，通常需要三百年的時間來化形，這還算比較快的了，有些天分不高的，可能五百年過去也還是龍的樣子。但是敖風出生僅僅一百多年，就已經可以變成人形，輕易超越了他大哥二百年的記錄。
作為東海龍王的第二個兒子，敖風很得老龍王的寵大的海蛇，可是卻長著四條腿，頭頂上還有兩個鼓包，就像沒有長出來的角。
四條腿的青色小龍在海灘上扭了扭身子，慢慢拱起來，竟然變成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小孩圍著青色龍紋的小肚口，結果沒控制得好，小孩又被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小孩伸手抱住懷裡毛茸茸的大頭，剛剛化形的他口齒還有些不清楚，但仍然一板一眼地教訓道：「小腦腐，不可以再拱我。」他雖然看起來很小，其實已經一百多歲了，連續在海灘上跌了幾跤，有些掛不住面子。
小老虎歪歪頭，似懂非懂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了一下，舌頭上還沒有長好的倒刺弄得他很癢，一時又好笑又氣惱，卻發不出火，反而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胖手在虎頭上一頓亂揉。
小老虎也不惱，乖乖抬頭讓他蹂摸虎頭，小聲說：「我是偷偷溜出來的，現在要回去了，不然被龜爺爺發現會挨罵的。」
小老虎低頭，毛腦袋在他臉上蹭了蹭，好像不想讓他走。
小孩保證道：「明天我再來這裡找你玩好不好？」
小老虎「嗷嗚」一聲。
小孩站起來，朝它擺擺手，重新變回青龍的樣子，跳進水裡往深海游去。遊了一會兒，他又回過身，遠遠地看見那個毛茸茸的身影還留在原地，他忍不住喊了一聲：「快回家找媽媽，明天見！」
也不知道對方聽沒聽見，反正是沒有動。青龍笑了笑，輕聲說了句：「傻老虎。」然後哧溜一下鑽進了海里。
第二天，他一大早便如約來到岸邊，發現那隻小老虎竟然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這次他們探險的範圍又拓寬了一點，小孩領著小老虎在附近的礁石上爬來爬去，尋找附在石頭上的海螺和貝殼。小老虎給他表演了虎嘴吃貝殼的絕技，小孩看得連連稱奇，這才想到一隻山林里的老虎怎麼會出現在海邊。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貝殼吃嗎？」他揪了揪老虎的圓耳朵問道。
小老虎「嗚」了一聲，高興地舔舔他的臉。
就這樣，他們幾乎每天都幾面，然後相約一起去探險。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小孩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他好像從來沒見過小老虎的媽媽，有時候玩開心了從早晨一直到天擦黑，小老虎也照樣留在岸邊目送他回家，第二天一早，它又比自己先到了。
難道它的媽媽不會擔心嗎？畢竟是一百多歲的龍，他還是有些常識的，雌虎怎麼會放任幼虎整天在外面玩？
這天，小老虎正用爪子在沙地里摳小螃蟹，出來一隻就用大爪子按住，吃掉。旁邊的小孩忍不住問它：「你媽媽呢？」
「嗷嗚？」小老虎歪著腦袋，似乎聽不懂。
小孩抓抓頭，學著老虎的樣子四隻手腳著地，「嗷嗚——」地叫了一聲，「媽媽，就是生下你的大老虎，你的媽媽，它在哪？」
小老虎呆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低低「嗚」了幾聲，垂著頭走過來，把毛茸茸的大腦袋塞進小孩懷裡，不動了。
「你沒有媽媽嗎......」小孩抱住它，揉了揉它身上還沒換完的胎毛——難怪它總是徘徊在海邊，還會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抓小魚小蝦和螃蟹，甚至學會了砸開貝殼吃肉，雖然個子看起來很大，身上的肉卻不多，想到這裡，他覺得有點心疼，拍拍已經長大了一圈卻依然沒有成年的小老虎。
——「沒關係，以後我照顧你。」
「什麼！你要把一隻老虎弄到龍宮來住？！」老龍王一聽二兒子不著邊際的想法，就覺得腦袋疼。
二太子點點頭，「它沒有媽媽，幼虎沒有人照顧，這樣下去會死的。」
「那是物競天擇你懂嗎？我們不能插手凡間的事！如果它失去了母親活不下去，也是命中注定的，你幫不了它！」
「可是......」
「再說它是走獸！走獸！怎麼能到海底來生活，它連一丁點法力都沒有，還沒到海底就會淹死的！」
「......」二太子不說話了，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卻透出一股倔強。
老龍王嘆口氣，這個兒子性情溫和，平時也挺聽話，就是犟起來怎麼也攔不住。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幾件蠢事，與其跟他說一百遍，不如讓他自己去做，反正等失敗了也就明白了。於是龍王擺擺手道：「你要怎麼幫它我不管，總之要弄來龍宮裡養是不可能的。」
二太子一聽，知道父王已經鬆口了，連忙點頭答應。
自此以後，他便經常偷偷把好吃的帶到陸地上給小老虎，吃慣了小魚小蝦的土包子老虎哪吃過這些，每次吃都歡得不得了。它也知道這是小夥伴的功勞，每次都在對方身上拱來拱去，直到把腦袋上的毛弄得亂糟糟才埋頭大吃。
伙食變好了，小老虎逐漸長得壯實起來。小孩沒來的時候，它也不再只是沿著海邊找填不飽肚子的海產，開始試著捕獵活物。
幾天以後，當小孩來到岸邊時，等待他的是一隻興致勃勃的小老虎，仔細一看，虎嘴裡還銜著什麼東西。
見到他來，小老虎粗粗的長尾巴在沙地上拍了拍，低下頭，嘴裡吐出一隻小麻雀。
「這是你抓的？」小孩簡直不敢相信。
「嗷嗚！」小老虎昂起頭，很得意的樣子。
小孩比它還高興，狠狠地抱了抱毛老虎，然後一人一虎把那隻麻雀串在木棍上烤著吃。小老虎第一次嘗到烤肉的味道，立刻愛上了，捕獵熱情空前高漲。
漸漸地，它從抓麻雀到抓兔子，捕獵技能越來越高超，有一次，甚至逮到了一隻小鹿。它的個子也長得飛快，好像要把之前沒長的部分補回來，很快就和一隻成年老虎的大小差不多了。
不過儘管已經很大了，每一次捕到食物，小老虎都不吃，而是拖到海邊乖乖等著小孩上來，放在他面前獻寶。小孩總是笑著誇獎它，接著就架起火堆幫它烤肉。小孩的法力也日漸增長，現在化形已經不是之前三四歲的樣子了，似乎是為了配合小老虎的身形，他也長高不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至少有七八歲。
烤好了肉，小老虎總是用鼻子把食物拱到他面前，看著他吃下一口，才肯開始吃。
也許因為和二太子天天在一起沾染了些許靈氣，或許是吃多了龍宮的食物——那些東西對於凡間生物來說屬於仙家珍饈，非常難得。有一天，小老虎往小孩身上撲的時候，「嗷嗚」一聲，突然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小......腦腐？」
小孩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敲了敲毛茸茸的大頭，糾正道：「小老虎是你......不對，」他摸aa摸老虎的脊背，原本絨絨的胎毛已經全部褪去，手掌下是絲綢般光滑的背毛，「你是大老虎了。」
面前的虎臉似乎有些不解，撒嬌地晃晃腦袋，它只想當小老虎，不想當大老虎。
「既然你會說話了，」小孩笑道：「我叫敖風，以後要叫我風。」
老虎抖了抖耳朵，笨拙地學著叫：「轟。」
「哈哈哈哈哈哈——」敖風笑得把臉埋進厚厚的虎毛里，使勁揉了一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老虎頭，後者呆呆地坐著，乖乖讓他揉。
「傻老虎。」他抬起臉，眼睛笑得彎彎的。
如果小老虎失去母親是命中注定的話，讓它遇見自己，也是命中注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