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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和陳簡的道德觀不相容。他必須還是正義的。”

  “所以當你發現了一切,當正義和正確相碰撞,當刪除已經避免不了之後的事情的時候,他得出了另外一個結論,就是由你來糾正這個錯誤。”

  “由我殺了他?”

  “沒錯。這樣他就又正義,又正確,還從頭到尾都遵從他的自我道德約束。一切都在他的預計之中,所有乃至最後的結果,都沒有偏離軌道,他的世界保持完美無暇。”

  “可是我拒絕了。”蘇澤錦苦澀說。

  “他就變得又不正義,又不正確,還毫無道德。”沈淮一淡淡說,“他的人生意義,他的道德情操,全部都被毀了。但這個人,陳簡,在他將正義和正確單一化、在他將殺人與現實的法律割裂開來,並且在他始終被社會的倫理道德所約束不能掙脫的時候,他就從身體裡發出了腐臭味。”

  餘下的路程,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當蘇澤錦來到久違的別墅的時候,沈淮一特意先讓對方下車,但站在門前的人沒有掏出鑰匙開門,這讓他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他沒有表現出來,照樣下了車打開門,然後對蘇澤錦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嗯。”蘇澤錦應了一聲。

  等沈淮一走進廚房倒了水再出來的時候,工作室內傳出輕輕的鋼琴聲,跟他一起來的人已經不在客廳了。

  沈淮一沒有立刻進去。他站在客廳中靜靜等了一會,才悄無聲息地走進自己的工作間。

  蘇澤錦正坐在鋼琴前。

  不知道是不是事有湊巧,儘管蘇澤錦的鋼琴彈得不錯,沈淮一對其又有好感,但和蘇澤錦在一起這麼久了,沈淮一也就僅僅只聽過蘇澤錦彈上三次。

  一次是在酒店聽見的完美的《天鵝湖》末尾。

  如同朝陽she破陰霾,春花開滿凍土,新的篇章正式展開的光明燦爛。

  一次是前幾天他和蘇澤錦在去找陳簡路途上的臨時住所。

  三三兩兩的音符不成曲調,卻如同兔的狡黠,蟬的鳴唱,露珠從葉片滑落土壤的叮咚作響。

  還有這一次。

  坐在鋼琴前的蘇澤錦自然挺直背脊,雙手垂落。

  他的身軀跟著手臂與手指一起輕輕顫動。

  音樂以低沉幽寂的音調起頭,卻在奏出的過程中越來越平靜、輕緩。

  樂聲中,天是陰暗的,雨一直在淅淅瀝瀝地下,一個一個人來到,一個一個人離開,熱鬧是他們的,但悲傷也不曾滯留。

  他就獨自坐在那裡,安靜而專注地彈奏。

  他就獨自而安靜地坐在那裡。

  樂聲漸漸消隱了。

  沈淮一坐在正對著鋼琴的沙發上。

  蘇澤錦從鋼琴前站起來,走到沈淮一面前,指著桌上的杯子說:“給我的水嗎?”

  沈淮一露出微笑,他由衷地稱讚:“是的。你的鋼琴聲永遠這樣美,不管任何時候。”

  “謝謝。”蘇澤錦對坐著的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這一次,事情差不多真的解決了。我之前沒有說客氣話,我確實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尤其是這一次。”

  他輕輕停頓一下。

  沈淮一開始覺得不對勁,他看著蘇澤錦。

  蘇澤錦平靜地說出自己的決定:“但我們好像不適合真正在一起。”他有點難過,但他清楚地再說道,“祝你以後生活愉快。”

  嗡——

  什麼?

  嗡——

  蘇澤錦說祝我以後生活愉快?

  嗡——

  那他呢?

  嗡——

  他不是應該,和我在一起嗎?

  沈淮一怔怔地看著蘇澤錦。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事情不應該這樣的。

  蘇澤錦明明應該——應該留下來——和他在一起——

  他怎麼會計算錯誤?

  他怎麼可能計算錯誤?

  沈淮一盯著蘇澤錦。

  他無法控制、甚至毫無所覺的。

  淚水從他眼眶滑落了。

  第六十六章

  蘇澤錦從沒有想過會看到沈淮一的眼淚。

  他有些驚訝,有些動容,心頭也籠罩了更多的難過。

  他並非對沈淮一毫無眷戀。

  但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重複一遍:“祝你以後生活愉快。”

  …等等!沈淮突然出聲,他在腦海里驟然爆發出的暴躁情緒讓沈淮一的情緒和精神都有些不穩定了,你不是說絕對沒有問題嗎?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沈淮一用手指按著額頭。

  青筋在他額上突突的跳動,他的腦海前所未有的混亂。

  沈淮憤怒的聲音一刻也沒有停,並試圖直接撞出來!

  他割裂了和對方的聯繫。

  他低著頭、試圖整理出一些東西好讓自己渡過眼前的難關,挽回面前的這個人。

  有什麼呢?

  有什麼呢?

  蘇澤錦還會因為什麼東西而留下?

  蘇澤錦還會因為什麼事情而動容?

  ——蘇澤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從最開頭,一步一步地變成了怎麼樣?

  他非常地……堅定、乾脆。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從來不拖泥帶水。

  他不怕直面任何東西,他不逃避任何事情。

  他甚至能夠接受所有的、可怕的真實……然後他真的征服了它們。

  他還有什麼樣的弱點呢?

  蘇澤錦還有什麼樣的弱點呢?

  找不到。

  一點都找不到。

  他該怎麼做?

  他不能放任這個人就這樣離開。

  這不是以退為進的要挾和引誘。

  他說再見,就是再也不見,他說離開,就一定頭也不回。

  他不能放任對方離開!

  沈淮一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抓住蘇澤錦的胳膊,卻覺得嘴裡說不出任何詞彙。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它們在他胸腔里、耳朵旁、腦海中鼓譟,一聲一聲都像是催促著他趕緊行動再遲一秒就絕對來不及——

  可是他到底應該怎麼做?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蘇澤錦在意的,能夠留下蘇澤錦的砝碼了。

  他打光了自己手上的牌卻沒能把人留下來,他——

  沈淮一的目光已經和蘇澤錦的目光對上了。

  對方的目光又瞭然又平靜。

  他在無聲地說“行了,放開我。”

  不,不。

  決不能這樣,再想想,再想想!

  要是這樣子放開,你就輸得一塌塗地了,你就絕對再也——再也——看不見對方了——

  倉促之間,沈淮一腦海一片空白,他用力抓住蘇澤錦的胳膊,然後飛快地湊上前去,試圖親吻對方。

  他的嘴唇碰到了蘇澤錦的嘴唇。

  他不再看見存在在蘇澤錦臉上,讓他感覺刺疼的表情,但從身體相接處部位傳回來的直觀反映更讓沈淮一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蘇澤錦明顯在迴避他。

  蘇澤錦確實在迴避沈淮一。

  他很驚訝,他沒有想過在他說結束之後,沈淮一會有這樣的行為。

  也許沈淮一比他預料中的更在乎他?蘇澤錦這樣想著,但他最後在心裡對自己搖了搖頭。他沒有什麼動搖,他準備推開沈淮一。

  但沈淮一牢牢抓住他的手。

  蘇澤錦的眉峰微微一挑,他掙了掙沒有掙動,看著沈淮一正要說話,沈淮一就深吸一口氣,飛快地扯開自己的上衣和褲頭。他半強迫地讓蘇澤錦坐到他剛才所做的沙發上。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他拉著蘇澤錦的手從自己的胸膛開始,一路往下直到腹部。在這個時候,他也已經解開了蘇澤錦的褲子,他的手探進去,觸摸到對方的欲望,試圖是對方的欲望站起來。

  並不太久的時間。

  蘇澤錦的欲望在外界的刺激下很快變得硬挺。

  沈淮一的眉頭似乎鬆了一點,又似乎沒有,但他確實一點時間也不耽擱,他低頭再一次地親吻對方,讓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蘇澤錦再一次地來不及說任何話。

  接著,他的手探到自己的後面,他粗魯又急躁地撐開自己的身體接納蘇澤錦的欲望,還乾澀的地方非常緊繃,他的腦海依舊一片混亂,他已經來不及多想什麼了,只能儘量放鬆自己的身體,儘量不給進入的人勒得難受的感覺。

  一切的發生僅僅幾分鐘的時間。

  蘇澤錦懵得都有點沒法控制自己了。

  他完全沒有想過沈淮一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位優雅的、從容的、仿佛一切事情盡在掌握中、甚至能將一個殺人犯把玩在鼓掌里的沈淮一,他現在在幹什麼?

  蘇澤錦下意識地將對方的行為放複雜的地方想。

  比如再由此控制他什麼的——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被控制。

  那麼所有的行為就退回到行為的本質上去,沈淮一在試圖用身體留下他。

  他的所有辦法都用盡了。

  而他現在在試圖用身體留下他。

  蘇澤錦深吸了一口氣。

  他按著沈淮一肩膀的手臂稍微鬆了松,他幾乎立刻看見沈淮一如同被注入亮點的目光,但這種幾乎頭一次展現的亮光一轉就消失在對方瞳孔深處。

  因為他再一次地加重力道,表示自己的想法。

  之前行動迅速的沈淮一同樣飛快地沉默下去,跟著他就站了起來。

  他的衣衫依舊很凌亂,他並不急於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倒是抬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然後他臉上的神態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著輕微的變化。

  就好像剛剛消失的理智化為表情再一層一層地覆蓋上去……但似乎又不僅只如此。

  蘇澤錦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他坐在沙發上冷靜了一下,才端起桌上自己沒有喝的那杯水,遞給對方:“喝杯水?”

  接著他看著另一個人的神態,皺了一下眉,有點不確定:“沈淮……還是沈淮一?”

  站著的人抬起眼睛笑了一下:“沈淮一。”

  蘇澤錦剛剛“唔”了一聲,就聽見對方再說:“不過剛剛那一瞬間,要說兩個人都在也可以。剛才好像兩個人格重合了一下……不過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我。”

  “因為沈淮想要出來?”蘇澤錦問。在陳簡的事情之後,他對於沈淮一的態度一直很平和。他並不急著用怎麼樣的行動表達自己的決心,大概是因為……在越來越多的時間裡,他會猶豫,會徘徊,但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沒錯。”沈淮一併不諱言。他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先是拉鏈,然後是扣子。他並不著急,甚至還有些放慢,就像是在借著這些行為理清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不讓他出來試試?”蘇澤錦問,在這個時刻,他並沒有盯住沈淮一不放,而是特意移開了目光。

  這真是一個很體貼的動作呢。

  沈淮一笑了笑,他在整理完衣服之後先對蘇澤錦說一聲“好了”,接著才繼續說:“因為被製造出來解決問題的人格是我啊。”

  “這樣好嗎?不怕沈淮跟你鬧翻?”蘇澤錦接上話,他這是真的在開玩笑,沒什麼惡意。從蔣軍國到陳簡,有這兩個準備殺他的人墊底,憑良心說,沈淮一還真沒有做過什麼特別對不起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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