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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都沒有。

  扶在樓梯上的細長手指,緊緊的攥起來。

  隱夜盯著歪倒在樓梯上的鞋,心口一緊。

  黑色的皮鞋上濕漉漉的一片,尺碼偏小,明顯是女人穿的。

  緩慢的走上前,隱夜彎腰拾起了那隻滿是劃痕的皮鞋,

  上面還未乾涸的粘稠液體帶著濃重的腥氣,

  卻不是血液。

  隱夜發了瘋一樣衝上二樓。

  重新掉在地上的鞋,發出咣的一聲鈍響,順著樓梯滾下去,然後歪倒在灰塵里,蹭掉了那上面最後幾滴白。

  ——

  救出葉熙後,驅車繞出小區,隱夜意外的遇見了蓮涼。

  秋伊的電話一直都無人接聽。

  隱夜只能把葉熙重新交給蓮涼,並一再囑咐她們趕緊離開這裡。

  葉熙抓著隱夜的衣服不放,

  滿溢了厭惡細長的眸子裡,

  卻奇怪的,在蓮涼將其從隱夜身邊抱走後,生生的滲出大顆的眼淚。

  他張開嘴,叫嚷著,

  只能發出無法辨識的聲音。

  就像是極度的害怕失去。

  如果這種感情和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樣,

  隱夜懷疑自己的反應是不是太過淡定了。

  心裏面有莫名的情緒淌過,但又瞬間的被焦急淹沒。

  隱夜無意識的鬆開葉熙準備關車門。

  男孩的手迅速的抓了隱夜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臂,奮力的咬上去。

  鮮血剎那間就從葉熙合緊的齒fèng間淌了出來。

  隱夜不解的盯著葉熙憤恨的眼,覺不出一絲痛苦。

  只有蓮涼在不斷的阻止、安慰葉熙,

  ‘他不是要丟下你,他只是有事。’

  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蓮涼突然轉過頭,

  問隱夜什麼事這麼著急,

  在得知了隱夜還要去救兔白後,

  蓮涼愣了一下,隨即笑的無奈,

  隱夜,雖然你先來救了葉熙,但是你表情還是泄露了你更愛那個人。

  沒有過多的時間可以浪費,隱夜狠踩了油門。

  車後視鏡里,站在車外的蓮涼將哭成一團的小葉熙摟在懷裡。

  她微卷的長髮被風揉亂,仿佛夜風糾結的哀泣。

  她們的身影越來越小,

  變成黑點,

  然後消失。

  華燈璀璨,似乎要將濃重的夜晚燃燒成荼毒的白天。

  隱夜一直在想蓮涼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恍然大悟。

  原來這種把人幾乎要撕裂的感覺,

  是愛啊。

  隊長,我這是愛上了你麼?

  ——

  空曠的屋子裡,深藍地板上的體溫已經完全冷卻。

  皺巴巴的警服扔在一邊,

  厚厚的灰塵上,那些雜亂的腳印清晰可辨。

  滿地都是被捏成團的紙巾。

  瞳孔痛苦的撐大,隱夜盯著警服上或濃或稀的濁白液體,突然發現,愛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基因。

  它無形的驅使你淚流滿面,

  肝腸寸斷。

  它能輕易的把你刺穿,

  但它卻是你的血。

  空氣里yín靡的氣息差不多消散乾淨,

  以至於無法辨認這裡面吞噬的眼淚,

  和那個人無望的呼救。

  外面汽車轟鳴陣陣,

  警笛悽厲。

  斷斷續續的勸降聲從窗外灌進這個空房子,

  仿佛無盡的唏噓。

  隱夜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隔天新聞頭條。

  【他們用熱血鑄就平安,C城14名警察因公犧牲】

  【C城公安破獲白夜大案,買賣人命嚴重危害社會安定】

  【白夜嫌犯均被當場擊斃,這堵了誰的嘴?】

  【白夜事件犧牲14名警察,這個數據有待考究】

  ……

  ——

  大年初四。

  城郊庭院裡的走廊,清冷而空曠。

  偶爾有斷斷續續的鞭炮聲。

  身材纖細的少年跟在個頭高挑的長髮男人身後,淬玉一般的面容上,深黑的風眸涼光四溢。

  “我知道這個地方很久了,但是一直沒勇氣來。”柔順的長髮微曲在男人晶白鎖骨上,“我以為我肯定看不下去,現在真來到這裡了,我發現我還蠻堅強的。”

  少年只是低著頭繼續走。

  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輕撫上青色大理石地板,泛出一層流金的碎光。

  秋伊的臉在柔謐的光芒里,越發俊俏。

  “你肯定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葉熙,隱夜現在的情況,我覺得沒必要隱瞞你,還是讓你自己親眼見見比較好。”說道這裡秋伊突然輕笑了一下,“再說,我也說不明白那是什麼病。“葉熙抬了下眼,濃黑纖長的睫毛在白的透明的皮膚上投下一抹淺影。

  “沒想到,就這麼兩年不見,你都長這麼高了”秋伊微笑著轉移話題,“而且越來越好看了。”

  葉熙抿了唇角不出聲,細白的手指優雅的掀開隔斷垂墜的線簾。

  “到了,就是那個房間。”

  秋伊這麼說著,伸手推開了門。

  巴蓋正拿著一塊濕毛巾一臉呆滯的盯著門口。

  “老闆,我腫麼也粗線了幻覺,我看見秋伊桑了?!”

  “巴蓋,我還帶了個客人。”秋伊邊笑邊側了下身體。

  巴蓋望著秋伊身後冒出的臉,驚得一身冷汗。

  “臥槽,我果斷被老闆傳染了,連老闆年輕版都看見了啊喵。”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呢。”秋伊笑的好看。“這是葉熙,你不會沒見過吧。”

  可是葉熙總覺得這笑容看起來說不出的僵硬。

  “搞球哦?難道老闆重生了!我凌亂了……求解釋。”巴蓋無法置信的眨了眨眼,葉熙確實還在。

  秋伊無奈的開始跟巴蓋解釋。

  葉熙彎著細長的眼笑的溫柔淡雅,纖白的手指了指屋子裡,似乎是在徵求巴蓋的同意。

  正在跟秋伊說話的巴蓋渾身一震,只覺得對面一股清冷的艷色撲面而來,點頭的時候甚至連秋伊說什麼都沒聽見。

  斂去了唇邊的淺笑,眉眼間添了些許緊張,葉熙急切的往屋子深處走去。

  雖然秋伊沒有說明,但是葉熙聽的出來,他的狀況應該很不好。

  猶疑著推開虛掩的門,

  細長的風眸,四目相對。

  葉熙微顫的五指吃驚的捂住了發白的唇瓣。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跟秋伊站在一起,眉宇間儘是肆意的英氣。

  那時候陽光仿佛猛烈的火,灼燒著浮了一層薄汗的蜜色肌膚,他彎著唇角沒心沒肺的笑,深黑的瞳孔俊美絕倫。

  那時候他結實強健的體魄下,似乎涌動著無盡的力量。

  不像現在,

  他坐在自己眼前,已經孱弱的不像樣。

  灰白的窗簾遮住了冬天稀薄的陽光,屋子裡晦暗不堪。

  幽黑中可辨他凹陷的雙頰和無神的鳳眸,黑色的碎發完全失去了光澤,散亂而乾枯,還有一撮翹著,似乎是剛睡醒。

  隱夜蜷在深黑的沙發里,越發顯出臉上那種病態的白。

  “前年診斷的時候說是偏執型精神分裂症。”巴蓋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現在似乎升級繁衍成新品種了,趕腳是好不了了,越來越嚴重,現在他已經完全受幻覺和妄想支配了有木有,各種坑爹啊,完全精神錯亂地說,盯著我不是喊莫莫就是兔白醬,為了配合老闆,尼瑪我一天分飾好幾種角色鴨梨山大啊喵,我都打算去考北影了豈可修。”

  秋伊聽見莫莫的名字,嘴角極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

  “我真心很好奇,兔白醬到底腫麼了,是死了麼?”巴蓋繼續問。

  秋伊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出了那種事之後,隱夜著實找了她很久,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找到。警察局那裡的記錄是死亡,還追加了什麼稱號。”

  “本來因為莫莫的事,老闆就很桑心了,兔白醬再來這麼一下,直接受不鳥打擊就變醬紫,好闊憐。”巴蓋展開冒著熱氣的毛巾朝隱夜走去。

  “恩,到後期我已經覺出來他很不對勁了,”秋伊一臉認同,“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也會以為隱夜已經死了,因為那時候白夜組織發了瘋的找他,我都聽說了好幾個他被殺掉的版本了。”

  “哎……老闆現在的身體真是每況愈下,我趕腳那顆失明的右眼都要把左眼也同化了,不信你仔細來看看,老闆現在的眼睛都沒焦距的說。”巴蓋似乎沒聽見秋伊的話,拿了毛巾擦了擦隱夜的雙手,“伸著手,不許亂抓啊魂淡,該吃藥了。”

  “莫莫,我的飯量你是知道的,我已經吃了四隻了,實在吃不下了,再說我待會還要回家吃飯。”隱夜突然開了口,順便十分聽話的將兩隻手懸在半空中,未全伸展開的手心,仿佛欲綻的瘦蓮。

  葉熙盯著那毫無血色的指尖,鼻子發酸。

  巴蓋隨手丟進去的各色膠囊,順便塞了一杯白水在隱夜手裡。

  “他的精神狀況一直都這麼差麼?”秋伊倚在門框上,不敢再去看隱夜,轉頭望著巴蓋。

  “腫麼說呢,這取決於他幻想的情節,今天真的算好的,就是前兩天好像溫習到了兔白醬的事,結果不吃不喝,覺也不睡,就睜著眼睛在這個沙發上,不停的道歉。”

  “幻想的情節?我不懂。”秋伊微蹙了眉。

  “闊能是因為遺憾吧,老闆一直在反覆過那一段時間,就是莫莫出事,兔白醬也失蹤的那月,從他的台詞就各種真相了,八過,好像再怎麼重來都木有成功啊。”巴蓋拿走隱夜手上的杯子,“就一直是那種洗牌重來的妄想。”“隊長,快一起走啊,你下班時間到了。”隱夜的聲音在短暫的沉默間,突兀而冷清。

  “我沒說要你留宿我家啊……”隱夜的聲音仿佛夢囈。

  “當然了,我求之不得。”

  “能重來一次,真好。”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欣慰的笑,“對不起,我沒去救你。”

  秋伊不再說話,只是被過身體,拼命的深呼吸。

  你努力去重塑這個世界,

  卻依然沒有得到救贖。

  她們都不在了,

  她們都離開你了。

  你活在現實里

  卻依然不斷的死在虛擬里。

  可憐的造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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