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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殿門關上那一瞬間,顧晚晴仿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瞬間失了全身力氣,癱倒在美人榻上。

  “或許我選擇留下……本身就是錯的……”她喃喃地,望著雕樑畫棟的殿頂,目光渙散混亂,絲毫沒有焦距。

  顧晚晴病了,這次的病比上次更為沉重,她的異能還在,也為自己治療過,卻沒有一點效果,她知道,她的病來自於她的內心。

  設計奪去她孩子的人,必不是因為厭惡她的孩子,而是因為厭惡她。是她,連累了她的孩子。

  “我想去找青桐,到她那住一段時間。”入了秋,顧晚晴的病始終不見起色,身體無礙,只是每天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袁授這段時間奔忙於朝政與顧晚晴之間,十分疲憊,聽她這麼說,也覺得她最近的壓力太大,便點頭,“也好,晚晴,你還是不願意同我說嗎?你到底怎麼了?”

  顧晚晴搖頭,頓了頓,再狠狠的搖頭。

  顧晚晴第二天便啟程前往城效名為“三覺”的庵堂,微服前往。

  三覺庵很小,加上住持也只有十個女尼,青桐在這裡雖是帶發,但行為吃住與一般女尼無異。

  見到顧晚晴,青桐似乎並沒有過多驚訝,迎了她進去,悉心為她安排住處。

  折騰了半日,顧晚晴算是在這裡安頓了下來,一個宮人也沒留。

  夜深人靜,青桐替顧晚晴鋪好被褥,勤快一如往常,收拾完,她坐至顧晚晴對面,“娘娘可願意與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看著青桐溫柔中又顯慈悲的又眼,顧晚晴未開口,眼淚已先落下。

  她從未這麼痛快地哭過,哭得撕心裂肺,悲慟萬分。

  “青桐,一定是他!”這是顧晚晴哭倒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一百八十八章裂

  青桐嚇了一跳。

  這麼多年,哪怕是顧晚晴最失意的時候,哪怕是她被趕出顧家,身無分文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哭過。

  從她的哭聲中,青桐仿佛感覺到她世界的坍塌,她就坐在一望無盡的廢墟之中,不住的痛哭。

  “到底怎麼了?他是誰?”

  顧晚晴沒有回答,痛痛快快地哭著,好像流盡了一生的眼淚,最後,她抬頭,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無比冷靜地開口說:“是袁授,他弄掉了我的孩子。”

  青桐不信。

  從青桐的眼神中顧晚晴就看得出,她不信。

  何止青桐不信?當這個想法第一次鑽進顧晚晴的腦中時,她又何嘗信過?她不僅不信,還為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而深深愧疚,他對她的好有目共睹,他恨不能挖心掏肺地來證明他愛她,他為了她拒納後宮,他為了她頂撞生母,仍是為了她,大肆封賞她的族親,包括與她沒有實質血緣關係的葉氏一家。為了她,她重用顧氏子弟,讓顧家不必再成為依靠顧晚晴才能上位的裙帶世家,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竭力辦到,他鮮少讓她失望……不,他從沒讓她失望過。

  這也是為什麼,她甘願放棄自由的生活,甘之如怡地守在他的後宮中,她不能只讓他來付出,她想告訴他,不止他愛她,她對他也是同樣的心情,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真是笑話!

  她放棄健康的身體為他除去一個又一個反對朝臣,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局!

  從她入宮開始,她的衣食住行,他沒有一樣不是親自過問,甘泉宮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如今青桐與冬杏不在宮中,她身邊發生的什麼事都得交給秦六去做,這種情況下,她在甘泉宮做了什麼,豈會瞞得過他的眼睛?

  她召御廚、試糙藥,這些事,他豈會不知?若心中坦蕩,他怎會不加以過問?可偏偏,她等了那麼久,他都像無事人一般,假裝這件事從未發生過,假裝那碗加了藥的湯從未存在過!

  如果今天換做別人,顧晚晴定會相信他是著實不知,他是不夠細心所以沒有發現這件事。可他是袁授,只憑一枝花就能察覺女子愛慕的人,一個從不錯過她一舉一動的人,這次會這麼遲鈍嗎?

  心中控訴字字血淚,可經由顧晚晴的口中說出,卻是無比清晰冷靜。

  聽著她的話,青桐沉默良久,青桐還是不太能相信顧晚晴的話,畢竟,她看到的要比聽到的真實更多。

  “如果……如果真是皇上……”青桐艱難地開口,她清楚這件事如果是真的,將會對顧晚晴造成怎樣的衝擊,“如果皇上真的知曉又何必假裝無事?如此一來豈不是更惹人懷疑?皇上大可以安排人認下此事,可以是反對皇上的人,可以是看不慣娘娘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就算真是皇上,他也沒有理由不加辯駁就承認了啊!”

  不得不說,青桐的猜測有理,顧晚晴也曾這麼想過,可她並沒有說服自己。

  “他騙我的事還少麼?如果我發現此事後,緊接著他就查出主使之人送到我面前,那樣才是萬分難看!”

  青桐默然,“那娘娘和皇上……”

  “他也不知該怎麼辦吧。”顧晚晴疲憊地閉上眼睛,“他怕我傷心,從不在我面前提起孩子的事,大概正因如此,他才沒有把這場戲演完……”

  “可是,皇上有什麼理由……”青桐還是難以接受。

  “理由有很多……”顧晚晴喃喃地,“真的很多,我不知道他是為了哪個,我到現在為止還期望著那個理由不要是最不堪的那個,我還沒對他真正的死心……青桐,”顧晚晴的眼淚又流下來,安靜得像兩道清溪,“他騙了我那麼多事,甚至我的留下,也是他費盡心機布下的一個局,可我竟還是沒有對他死心。所以我只能逃出來。”

  接下來,青桐也不知該怎麼安慰顧晚晴了。

  顧晚晴就此在三覺庵住了下來,每日跟著青桐,與一般女尼一樣安靜地生活,葉顧氏會來探她,也只以為她始終是未能走出喪子之痛,除了擔心難過外,就是深深的心疼。

  顧晚晴只能安慰她,又聽葉顧氏說,葉昭陽已接了冬杏回去,雖然葉顧氏因為冬杏的心機對她印象大改,但總不會對她太過份,又因為葉顧氏的努力,葉昭陽終於和父親身為五品御史道的宋家小姐定了親事,預備在來年開春成親,總算是個好消息。

  秋去冬來,三四個月轉眼即逝,又是一年歲尾,這一日,顧晚晴迎來了秦福。

  這段時間秦六就住在距三覺庵不遠的一處農戶中,有什麼消息他便會傳回宮中,而袁授也一直沒來打擾顧晚晴,直到這次秦福的到來。

  “多羅國進貢了一位奇人,據說能口吐蓮花,皇上看著新鮮,想請娘娘回宮共賞。”

  再聽到他的消息,顧晚晴心中一緊,跟著又是一松,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油然而起,好像她很恨他,又好像她很愛他。

  “必須回去嗎?”顧晚晴問。

  秦福連忙搖頭,“皇上說了,一切全依娘娘,要是娘娘嫌冷不願意動,皇上就把那人送過來表演,以娛娘娘一笑。”

  秦福那小心謹慎的樣子讓顧晚晴失笑,秦福的態度取決於袁授的態度,所以才會上行下效,怎麼?曾經機關算盡不擇手段的袁授,也有這么小心忐忑的一天?

  見顧晚晴笑了,秦福似乎也鬆了口氣,“那奴才就去替娘娘收拾東西?”

  “不必了。”顧晚晴起身伸手,“那個奇人我也沒什麼興趣,讓皇上不必費心了。”

  秦福當即急了,“娘娘,奴才可是拍了胸脯說能請娘娘回去的,現下,不是打奴才的臉嗎?娘娘就心疼奴才……”

  “那你就轉告皇上,”顧晚晴垂眸,“告訴他,我在這住得越久,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不想回去。”

  秦福一愣,顧晚晴已笑笑,意欲離去,秦福緊著攔下她,“娘娘,皇上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大好,因為病體沉重,早朝都誤了幾次,可他不肯用藥,現在……”

  “那你就去勸你的主子!”聽到這個消息,顧晚晴心裡一陣煩躁,轉過身去面對秦福,語氣咄咄,“身體是他的,又不是我的!他不願用藥,就算神仙下凡也是無救!”說到這裡,她伸出自己的雙手現於秦福面前,“看清楚!回去對他說!我不再是天醫了,我也做不成天醫了!”

  看清了顧晚晴的掌心,秦福驚恐地瞪圓了眼睛,顧晚晴白皙秀美的掌心中,兩道長疤經由雙掌紅痣直穿而過,那長疤橫貫整個掌心,看上去猙獰無比,而那兩顆曾經鮮艷美麗的紅痣,此時灰淡無光,不見絲毫奇特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問

  “娘娘……您的手……”秦福的聲音中帶著絲絲顫抖,比這更猙獰的傷疤他不是沒有見過,只是眼前的人……

  顧晚晴也看著自己的手,目光沉沉,面上不見絲毫波瀾,“我的手怎麼了?它們不再神奇,它們終於變得普通了,著實值得慶賀!”

  在三覺庵的這段日子,顧晚晴想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她的能力。

  有能力是好事,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天大幸運,可也正因如此,她已經太過依賴她的能力了,而這種依賴讓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首先便是向自己的能力求助,於是她的能力除了可以治病醫人,還可以自保,還可以栽贓嫁禍可以殺人於無形!

  她已經多久沒正確運用過她的能力了?她的能力,除了清除異已陰謀誣陷外,現在到底還有什麼別的用途!

  長舒了一口氣,顧晚晴平靜地收回雙手,“你回去多勸皇上保重身體吧,這世上,再沒有那麼神奇的一雙手,摸一摸,就能讓人病痛全消了。”

  秦福對顧晚晴最後的話不太理解,但顧晚晴現在的樣子,他也實在不能多留,只能無奈告退,回到宮中復旨。

  顧晚晴說過的話,秦福一字不落地全都轉述給袁授。

  更見清減的袁授聽罷了秦福的回話,並未表示什麼,甚至批閱著奏章的硃筆都沒有半刻停頓,半晌過後,他抬眼,看見早已匯報完畢的秦福,輕一挑眉,“還有事?”

  秦福有點傻眼,早在回來的路上他還在想皇上得知了娘娘傷了雙手,止不定會多麼心疼,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袁授目光灼灼,秦福不敢多想,連忙躬身退至一旁,侍奉筆墨。

  秦福就這麼看著袁授一本本的奏章批示著,他批示得很快,少有停頓的時候,這些或關乎民生或關乎國體的大小瑣事,在袁授的筆下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或一兩個字,或三五句話,便全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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