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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傾劍還來不及收起,那雙寒冰般的眼眸便靜靜凝視著小七的臉龐。

  小春也是長大後第一次見到小七人皮面具底下的這張臉,而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廢了只手的小七慢慢地將蘭罄扛回他們的小院裡,然後把人小心翼翼放上床。

  他仔細查了查蘭罄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直至發現除了脖子上頭一道細細血痕以外並沒有事,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後他困難地將被子拉來,將人好好蓋了。

  雲傾在院子裡沒有進來,院子裡的小豬朝著這個生人「齁齁」兩聲,結果「齁」完之後因為小豬朝雲傾靠近要蹭蹭,雲傾便立即往院子外走去,遠遠離了那豬。他生性好潔,實在無法忍受小春以外的人事物。

  小春坐在蘭罄房內的椅子上,兩條腿本來無聊地晃啊晃地,但見著小七那般緊張蘭罄,連自己的傷也忘了的模樣,整個人便有些愣。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這麼好了?小春疑惑。

  過了一會兒,等小七把蘭罄安頓好了,小春便朝他招了招手,把人給招過來。

  小七走過來道:「幹什麼?」

  小春說:「手骨都給卸了,不痛嗎?」

  「怎麼可能不痛,簡直快痛死了……」小七抱怨著將自己的左手靠了出去,小春立即手腳麻利地將小七的骨頭推回原位,然後再從懷裡掏出瓶藥膏,把小七的傷處仔細抹好。

  「幸好被卸的是左手。」小七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了慢慢地暍。「否則上茅房可就糟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試過左手拿糙紙擦屎的。」

  小春笑了兩聲,聲音軟軟甜甜的,頗是悅耳。

  「師兄啊……」過了一會兒,小春喊道。

  「幹什麼?」小七眼也不抬,只是看著他那杯茶。

  「……當年師父帶你、我和大師兄一起回神仙谷,師父只說你們兩個都是從皇宮裡出來的,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小七淡淡說:「以為我們兩個都足那個死鬼皇帝看上眼的人?」

  「事實卻是師弟我想錯了。」小春望著小七那張臉。「如果把你臉上那些劍痕略去不看,其實咱們倆倒是長得……」

  小春還沒說完,小七便接著道:「倒是長得挺相像的是不?」

  小春一笑。

  小七搖晃杯中茶水,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太大不了的事,你們沒問,我也就沒提……我和雲傾是同一個爹沒錯,只是我那死鬼老爹性格古怪乖僻,自幼就把我圈在深宮裡養,也沒讓我見過人,所以鮮少人知道他還有我這個兒子……我排行老五,雲傾是我弟弟,小時候……我在御書房裡偷瞧過他幾面……」

  「那我們不就是堂兄弟了?只是雲傾像他娘,而你同我比較像。」小春笑著比了比自己。他爹,也就是當今的皇上,在上一輩中排行十四,是小七和雲傾爹的弟弟。

  小七也笑。但他沒說他會和小春相似,是因為小春的爹十四同他娘十五是一對雙生子,聽說他們兩人自幼便十分相像,所以他同小春自然也長得比較像了。

  小春之後爬下椅子,走到蘭罄床沿坐下替他把脈。好一會兒後,他道:「你這幾個月都有按時讓大師兄服藥嗎?」

  「我可是領了四師姐的令,得兢兢業業照顧大師兄一輩子的。大師兄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四師姐絕對會讓我下黃泉陪他,我自然得卯足了勁,天天餵他吃藥了。」小七聳聳肩。要說對大師兄上心,他敢說這世間絕沒人比得過他。

  小春點點頭說道:「幸好有你,他走火入魔的傷勢才壓得下來。」又診了一下脈,仔細推算了一下後,他再說:「行了,等等我再換副新的藥方給你,新藥一下,一邊壓制他體內暴漲的真氣,一邊緩緩疏導,日後就算到了月圓之夜,他也不會發狂得這般恐怖了。」

  小七一聽,感動得差點都要哭了。「有勞師弟你了!你若沒來我們還真不知該怎麼辦,你都不知道大師兄瘋起來有多可怕,誰都制不住他,只能讓他打著玩!」

  小春知道小七的辛苦,他來到小七身邊坐下,本想拍拍他這七師兄的肩,安慰他的辛勞,只是手太短拍不到對方,便作罷了。

  小春坐定後說:「可是……這藥有利也有弊。」

  「嗯?」小七看向小春。

  「他現下是走火入魔,才會理智盡失記憶盡喪,我是怕等他真氣一經疏導全歸了原位,以前那些記憶便也會再度回來,又回復成從前那個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

  小七早想過會是如此,倒也沒太大反應,只是點了個頭說道:「但大師兄這病醫不好,會死的吧?」

  「……是啊!」小春嘆氣。

  「那不就得了!」小七說:「儘管開你的藥,把他醫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頂多最後找師父出馬,把他押回神仙谷去,讓他沒人可殺就好了!」

  「……」小春倒不是擔心小七所說的事,而是……「但你爹是殺了他一家七十二口,將他害得悽慘無比的仇敵,若他清醒過來發現你竟在他身邊,第一個對付的便是你那該如何?」

  小七倒是一派輕鬆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殺我還讓他殺了咧!」小七痞痞地說:「他清醒後若煩了我,我不會跑嗎?更何況當年在神仙谷里相對了那麼久他都沒怎麼我了,這回又哪會對我下手?」

  打從小七決定在這歸義縣衙門裡留下,便將一切都想好了。

  他佩服施問的為人,寧願在這裡當一個小小的捕快,他想看見他師兄日日笑著的模樣,所以甘心安分守著小黑大人。

  日後的一切還太遠,沒走到那步,他便會在蘭罄身邊。

  就算將來蘭罄清醒後,他與他又恢復成以前那不相往來的模樣,他該做的都做了,該給他的好也給他了,一切也已是問心無愧了。

  小七摸摸小春的頭,說道:「不用為我擔心。」

  隔日早上一如之前幾次,蘭罄醒後將昨日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官服穿好之後,便帶著小七又要去巡城。

  早上因為起太晚了,小七在衙門門口拿了幾個燒餅便同蘭罄一齊出門,蘭罄一手玩著劍,一手晃啊晃地,偶爾偏頭咬一下小七拿在手裡的燒餅,自顧自地玩得開心。

  只是巡城巡到一半,蘭罄突然轉頭朝小七問了句:「東方嘯月是誰?」

  小七一愣,說道:「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

  蘭罄也沒說話,只是眨著眼睛看著小七。

  小七歪著頭看了看蘭罄,想了想才說:「東方嘯月是我的舊名,不過我現下隨師父姓百里。」又說:「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本名叫作百里七,陳七隻是我的化名。」

  「噢!」蘭罄聽一聽也沒什麼特別反應,轉過頭去又繼續他的巡城職務。

  街道兩旁的攤販們見著蘭罄,總是露著笑臉對他們敬愛的小黑大人招呼,沒多久蘭罄手裡便多了兩條剛撈起來的魚和一籠養得很肥的雞。

  小七接過居民的心意,右手拎著,左手那餅還持續餵著蘭罄。直至蘭罄發現市場上竟有個沒長眼的扒手在他們眼前扒東西,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開始抓人,小七才在旁邊等著,並且歇了一歇。

  昨天骨頭被卸下的地方還有些酸疼,不過也只剩那麼一點點不舒服,再晚些便會痊癒了。

  午後因為衙門的事還沒處理完,蘭罄用麻繩將捉到的幾個小賊幾個扒手捆一捆,便拖回衙門去。

  一進門,便見著許多衙役正在整理幾乎全毀的大堂,蘭聲將抓回來的犯人扔給捕快後,便往內衙跑去,要去找他爹了。

  小七將今日百姓送給小黑大人的東西全送到廚房裡,正想叫小蘭花中午給衙門裡的人加菜,卻沒見著人。

  見著南鄉才知道,原來衙門裡人手不足,能做事的都被他給派出去了。他本要找人送那些冤魂回青州見親人,可是連問了一堆人都不敢與鬼同宿同行,後來小蘭花聽見消息自個兒來了。

  那丫頭看似柔柔弱弱的卻什麼也不怕,拿著從元暢宮求來的符,將那一十三名冤魂收進一個小袋子裡,笑了笑便啟程迭他們回鄉了。

  同行的還有元暢宮老道士的一個徒弟,聽說是老道士派的,等他們見過親人後便會超度他們,而且,不收錢。

  接著小七又去處理肅王那些大軍。他從小春那裡拿了些解藥,先救醒部分的人,再讓那些人用板車推一些人回去。昨日和今日加起來,也送了不少人回去。

  再者,東方雷引的判決也已經用八百里加急快馬送至京城,現下只等三司覆審,批文一下便要行刑了。

  不過肅王還沒死心,今早天沒亮就派高手前來劫獄,只是牢房裡頭那批衙役全都被小七換過了,那是小七自己帶來的人,身手嘛,剛好比肅王派來的高手再高那麼幾倍。東方雷引自然還是乖乖待在牢房裡沒能被救走。

  暈頭轉向忙到了晚上,當小七累得蹲在大堂前喘氣的時候,那一身黑衣飄飄,姿態彷似神仙中人,臉上還一派輕鬆愉快的蘭罄這才牽著他的小豬從外頭散步回來。

  蘭罄瞧見小七,手上麻繩一放,小山豬便「齁齁」叫著朝小七撲來。

  小七這陣子操勞過度,如今是虛弱得全身無力,被那豬雙蹄一撲,竟就被撲倒在地上,軟趴趴地。

  「奶奶個熊……」腦袋撞到地上「叩」地一聲悶響傳來,小七乾脆裝死了,攤在地上動也不動地。

  「死掉了?」蘭聲走到小七身邊,伸腳踢了踢,俯視這隻弱得不得了的雞。

  「差不多了。」小七有氣無力地說。

  小豬的頭猛在小七身上拱著,拱得小七沒辦法,便從懷裡拿出用油紙包著,以為藏得很好的小蘭花祖傳滷雞腿給它吃。

  「小豬今天聽不聽話?」躺在地上的小七摸摸小豬的頭。

  小豬吃得歡快了,抬頭「齁齁」兩聲。

  「比你聽話!」蘭罄呿了一聲說:「你這隻雞一整個下午也不知道跑哪去,南先生說你得一直跟著我的,可我轉頭卻連你的人影也沒見一個!」說罷提起腳,在小七的胸口踩了踩。

  小七哼哼幾聲說道:「南先生派我處理衙門口堵著的那些人山……你瞧……外頭的路是不是順暢很多不用踩著人進來了?我送了幾千幾百個人走哪……那可是很累的……」

  蘭罄看看小七快死了的模樣,便在他身旁的台階上坐了下來。他先拍拍他的愛豬,再拍拍他的愛雞,然後看著衙門裡一盞一盞被掛上的紅燈籠,神情輕鬆而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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