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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裡油燈瞬間亮起,藉著黑暗隱藏的一切暴露於燈火之下,讓這趁夜襲擊之人再也無所遁逃。

  穆襄吹熄火摺子,望向穆殷,叫了聲:「殷叔。」

  穆殷回頭,欲以左手與韓寒切招,韓寒卻快他一步點了他的麻穴,讓他無法動彈。

  「你們!」穆殷血紅的眸子中埋著深深恨意。

  穆襄走到叔叔身邊,拉下他的面罩,嘆息道:「小寒並沒有得罪你,殷叔你為何不肯放過他?」

  穆殷吼道:「他該死!我許久之前就該知道他對你有那種心思,竟敢拿那種眼神看你。我早應該除掉他,不該讓他引你入了歧途,成為如今這樣!」

  韓寒一愣,低頭想了想,吶吶道:「阿襄,莫非、莫非殷總管一直喜歡著你,所以才看我不過,要殺我?」

  穆襄給了韓寒一個眼色,要他暫時別說話。韓寒摸摸鼻子癟了癟嘴,把嘴巴閉起來。

  穆殷的話讓穆襄有了頭緒,他來回踱步幾番,最後抬頭,直視著他的叔叔。

  穆襄說:「我是真心喜歡他。」

  穆殷赤紅著眼說道:「閉嘴,你本該與溫玉成親,有段大好姻緣,他是男子,根本配不上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被他所毀!」

  穆襄張了張口,喉間有些灼熱。他道:「小寒不會毀了我,他和柳長月不一樣。」

  穆殷的雙唇微微顫抖,發不出聲音來。

  穆襄垂眸輕聲說道:「……殷叔……爹說……他對不起你。」

  「大……哥?」穆殷一愣。

  「那年你說你喜歡上了男子,甚至要為那個人離開寫意山莊,爹不顧一切想阻止你,是因為他見過那人。從我懷疑是你要對付小寒後,便寫信詳問爹那年之事。柳長月,名聲籍甚,爹從那人眼中便知道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不會與你白頭偕老。爹不願你一生葬送在他手裡,但你又不願回頭,他一氣之下才打得你遍體鱗傷,你隔日沒說一句話便走,他一病不起,臥床數月有餘。」

  穆襄說的是穆殷從未聽過的事,他愣愣地看著穆襄,不敢置信。

  穆襄繼續說道:「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明白你有多想護著我,更怕我最終和你一樣,被爹逐出家門。可是,殷叔,別說小寒不是柳長月,就算他是柳長月那樣的人,我的心給了他,就算要為他死,也是心甘情願。」

  韓寒眼也不眨地看著穆襄,對木頭會說出這等肉麻情話來,震驚得無以復加。

  「……你……會後悔的。」穆襄一席話讓穆殷像是被抽去所有氣力一樣,氣焰不再,聲音亦弱了下來。

  穆襄從懷裡拿出一沓紙來。「爹這些年雖離家在外,但每封家書總是提及你。你以為他放心不下將山莊交與我管,其實他心裡真正放心不下的是你,他總覺得自己虧待了你,沒早些將你尋回來,這才讓你在外頭受了許多苦。」

  穆襄解開了穆殷身上穴道,穆殷的視線緊緊糾纏在穆襄手中的紙箋之上。

  穆襄將信拿給了他,穆殷也沒有趁機脫逃之舉,只是接過了信,顫著手指一一翻閱。

  「北地臘月天冷,不知莊中如何,爾叔體弱,捎狐裘一件……」

  「聽聞山下大水,爾叔雖為莊中總管,無要緊事莫讓其下山……」

  「尋得千年血參一隻,盼細加入藥,以顧爾叔……」

  「爾叔近來如何,上次回信全無提及,爹知你莊中事務繁忙……」

  穆殷緊緊將那疊紙壓在自己胸前,熱淚忍不住滑落。他以為自己做了那等敗壞門風之事後,大哥定是將他視為奇恥大辱,誰知,誰知那些穆襄謊稱別派所贈的補品寒衣,全是大哥特意捎回來給他的!

  「為什麼,為什麼大哥從不對我說明白?」穆殷聲音顫抖著。

  穆襄緩緩說道:「你不再當自己是穆家人,對爹及我萬分疏遠,爹也認為有愧於你,卻不知如何對你補償。殷叔你的性子硬,若知道那些全是爹特意捎給你的肯定不收,所以我才那麼做。本以為……本以為只要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家裡人是怎麼想……誰知……卻讓你誤會了……」

  穆殷雙唇又顫了顫,說道:「……我原以為,我本以為,只要清明閣的殺手殺了韓寒,寫意山莊與寒山派得知之後,便會聯手滅了清明閣。如此一石二鳥,便能一次除掉兩個我所憎恨的人。」

  穆襄接口:「其實,自我得知自己喜歡小寒之後,便對爹說了此事。」

  「什麼!」韓寒鬼叫起來。「穆世伯知道了?」

  穆殷慢慢抬頭,看了穆襄一眼。「大哥他……」

  「爹要我既然做出決定,便別負了人家。」穆襄輕聲道。

  穆殷困難地點了點頭,落下的一滴淚,濕了兄長給他的家書。

  韓寒左看看右看看,見這叔侄倆心平氣和地說著話,半點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噎了噎,又閉起嘴來不說話了。

  穆殷低聲道:「我受他所騙,自此再也不信任男子間會有真心。怕你被韓寒所毀,直欲取他性命。是我錯了,你們是你們,我是我,柳長月不是韓寒,韓寒也不會像當初柳長月對我一樣那般對你。我應該看得出來的……他看著你的眼神……與那人看著我的……全然不同……」

  韓寒望了一眼穆襄,恰巧穆襄也往他這頭望來,韓寒臉上一紅,還來不及細想穆殷話中所說的全然不同是哪裡不同時,穆殷忽地低喃一聲:

  「我與他之間那些事,便自己解決去。」隨著縱身一躍,破窗逃離客棧。

  韓寒一驚,心裡浮現一個十分不好的念頭。

  他抓住穆襄的手道:「糟了,殷叔莫不是找柳長月去!他哪是柳長月的對手?」

  穆襄臉色一白,喊了聲:「走!」兩人竟也來不及喚醒其他弟子,便隨穆殷腳步急急而去。

  第九章

  水月樓。

  白雪片片,湖上凝起一層薄冰。

  柳長月閒適地躺在湖邊飲酒,他身旁臥著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倌,小倌嘻笑著橫過柳長月挑弄爐上炭火,柳長月不理會,他們便如同小貓般地自個兒玩了起來,清脆悅耳的笑聲迴蕩湖邊,愜意不已。

  韓寒與穆襄追到之時,穆殷已至柳長月跟前。

  柳長月雙眼輕抬,掛著淺笑的唇吐了一聲:「殷兒。」

  穆殷渾身巨顫,手中柳葉刀盡數朝柳長月空門she去,去勢快狠,夾帶漫天怒意,決定以命相賭,了結與這人一生恩怨。

  韓寒心知柳長月武功高上穆殷不只一層,故意露出的空門也只是要引穆殷上鉤。他急急喊了聲「阿襄!」後奮力躍起,穆襄與他仿若心有靈犀,趁勢在他背上推上一掌,迅速將他往兩人方向送去。

  柳長月翻身躲過柳葉刀,刀刃深深陷入他身下軟榻之中。小倌們嚇得驚惶失措尖叫逃離,便在剎那間柳長月直逼穆殷而去,猝不及防打上穆殷胸口,功力渾厚的一掌重擊穆殷,將他整個人打飛了出去。

  韓寒縱身向前輕點薄冰,迅速攔下穆殷,只是柳長月那掌勁道蠻橫,任誰都難以承受。韓寒心中一急,內力一轉竟將穆殷身上力道完全轉嫁至自己身上,跟著肺腑一陣激盪,腳下冰層碎裂,抱著軟若棉絮的穆殷便這麼沉入水中。

  「小寒!」稍後趕到的穆襄放聲大喊。

  韓寒在冰冷的湖水裡撲騰兩下,冒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我接著了!」他大喊了聲,而後縱身騰起躍上湖岸,手忙腳亂地把穆殷放到地上。

  見穆殷被韓寒救起,喝酒的愜意被打斷的柳長月有些不快,他舉步要往那兩人而去,但一抹青色的影子卻停留在他身前,阻擋了他的去路。

  穆襄凝眸直視柳長月,面容如冰。

  「不知穆少莊主有何指教?」柳長月負手而立,眼神中有著睥睨天下的神采。

  穆襄淡淡說道:「我說過,寫意山莊定要向清明閣討一個公道。」

  「哦?」柳長月挑了挑眉。

  「我叔叔真心待你,一心一意想與你白頭偕老,但你卻不知珍惜。你將他留在花街柳巷,要他以身侍客,要他為你殺人,你將他利用殆盡,又親手毀了他,若非後來我父親將他尋回,他只怕得死於陋巷中無人收屍。」穆襄神色並無怒氣,周身隨風揚起的氣勢卻是駭人。

  柳長月笑道:「那又如何?我柳長月便是這樣一個人,想留在我身邊,便得為我所用。真心真意、一心一意,清明閣內從沒有這種東西。」

  穆襄緩緩舉劍,指向柳長月,他目光如炬,神情冷凝。「江湖事,江湖了,寫意山莊的人絕不會讓人欺了去。」

  柳長月冷笑。「十招之內,取你性命,怪不得誰!」

  「十招之後,這些話全數奉還柳閣主。」穆襄冽冽說道。

  柳長月右手一抬,藏身湖邊的部屬立即拋出他的佩劍,他伸手接住,眼中殺意頓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穆襄而來。

  面對如此敵手,穆襄氣勢不減,眸中精光四she,橫空一劍隔住柳長月來勢。兩人劍招相交,立即激烈纏鬥起來。

  韓寒見穆襄與柳長月已經打開,心裡擔心萬分,他望望那頭,而後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問道:「殷……殷總管……你沒事吧?」怕叫這人殷叔會惹其不快,韓寒只能如此稱呼。

  穆殷緩緩睜開眼,他雙目迷茫,仿佛不識得眼前為誰。而後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韓寒衣襟。

  韓寒身軀顫了一下,連忙抓起穆殷的手,將體內真氣輸了過去。

  「為何……要救我……」穆殷唇邊溢出鮮血,他認出摟著他的人是誰。

  韓寒慘白著臉。「先別說話,你五臟六腑俱傷,真氣潰散,有性命之危。」

  穆殷仿佛沒聽見韓寒所言似地,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片柳葉刀,抵在韓寒頸邊,說道:「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能恢復如昔對不……」

  「不對……」韓寒難受地輕聲回應。

  雖為穆殷卸去柳長月的部分掌力,但柳長月功夫太過霸道,穆殷心脈仍是受了重傷。韓寒不敢大意,他怕自己倘若分神,這人便會不保。

  在他心裡,穆殷不只是穆襄的叔叔,也是當年那個待他萬分之好的人,縱使如今兩人因芥蒂而生誤會,他也不會任這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穆殷刀子緩緩壓下,銳利的邊緣陷入韓寒肌膚之中。血珠隨著韓寒發梢滴落的水蜿蜒流下,將他的藍衣染得微紅。

  可韓寒不管,要他坐視這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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