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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溫韞玉就沒了氣息。

  身下的血跡猶如一朵盛開的紅芍藥,艷麗又悲哀。

  他死了。

  明華一直沉默的望著溫韞玉的所作所為,他明明有能力阻止溫韞玉這麼做,但最後還是默許了。

  或許,溫韞玉說的是對的。

  也或許,他是錯的。

  “我們走嗎?”蘇宇忍不住出聲問道。

  明華回頭,深深望了他身後的那人一眼,又轉過頭,望向沙灘上溫韞玉的屍體,沉默良久,說:“等一會兒。”

  說完這句,明華走到溫韞玉的屍體旁邊,蹲下身來,掏出一塊素白的手帕,一點點擦拭溫韞玉臉上的血跡。

  蘇宇見狀,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好氣,於是抱胸站在一旁,只是看著明華替溫韞玉做著清理。

  “溫先生一直都是我敬重的人。”替溫韞玉將血跡擦乾淨之後,明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還以為你會不顧一切去報仇。”

  “我也這麼以為過,”明華細心將手帕折起,然後將其系在溫韞玉脖子上,以遮蓋住那條猙獰的傷口,“可是不得不說,我很敬佩溫先生。”

  做好這一切,明華望著溫韞玉屍體嘴角的笑容,又一次皺緊了眉,只不過這次確是一種很難說得清的感情:“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

  蘇宇沒有接話,無盡海邊依舊是浪聲濤濤,亘古不變。

  一刻鐘以後,溫韞玉身上最後的一點熱度隨海風而去。

  “走嗎?”蘇宇問。

  明華已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很久了,聽蘇宇這麼一問,才回過神來:“……好,你等一下,我將溫先生……”

  正當明華準備將溫韞玉的屍體抱起之時,遠處傳來一聲厲喝:“放開他!!!”

  兩人驚愕不已,抬眼望去,便看見商參披頭散髮,從遠處狼狽跑來,在看見溫韞玉的屍體後,一直嚴肅面無表情的魔將一下子頓住了,緊接著又迅速向溫韞玉跑來,雙眼赤紅,腮幫緊咬,就像是一隻準備擇人而噬的孤狼。

  明華將溫韞玉的屍體平放在原地,後退了幾步。

  商參走近後,抬眼死死盯住明華,渾身顫抖,這時兩人才看清楚,這個魔將身上多處傷口,不少傷口還在溢血;就在明華準備戒備時,商參無意間見到了溫韞玉右手邊的那把匕首。

  ……

  什麼都明白了。

  結果,整個魔將頓時眼圈發紅,敵意消失的一乾二淨,跪下來,抱進溫韞玉的屍體,當著兩人的面,哭得像個孩子。

  其哭聲里的彷徨無措,就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

  蘇宇有些不忍,別過了臉。

  “唉,都在這兒啊。”雲火不著調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蘇宇身後,蘇宇尋聲望去,同時給來人附贈一對白眼。

  雲火摸摸鼻子,呵呵傻笑。

  商參還是抱著溫韞玉的屍體,在雲火出現後冷靜了不少,眼圈依舊是紅紅的,他抬起頭,對著雲火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謝謝。”

  雲火擺擺手:“沒事。”

  頓了頓,雲火眼神柔和不少,復又說到:“你不錯。不過,你當真不想當本座的魔將嗎?本座可以赦免你之前所做的所有事。”

  “不必了。”商參輕輕搖頭,或許是一切塵埃落盡,他眉宇之間反而是一派輕鬆,“本來在阿玉的計劃里我是會死在您的手裡的,現在您放我一馬,能讓我見見阿玉……”

  他垂頭,深深望著懷裡溫韞玉的面容,抬手,小心翼翼觸了觸溫韞玉的面頰,絕望的發現是一片涼意後,長嘆一聲,說:“我此生無憾。只是,要是阿玉知道我沒按照他的計劃來的話,估計又會生氣了,所以……很抱歉。”

  雲火也只好訕訕閉嘴。

  “哦,對了。”商參突然抬頭,望向站在一旁的明華,說,“阿玉說,他……”說到這裡,商參突然一頓,面上表情怔愣,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垂頭望了望溫韞玉,復而又輕笑搖頭,說,“沒什麼,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吧。”

  明華開口:“我知道。”

  “……好。謝謝。”

  之後所有人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打算怎麼辦?”蘇宇終於忍不住,打破了寂靜。

  “我是活不了了。”商參神情恍惚,將溫韞玉的屍體抱得更緊,望向站在一旁的雲火,“只希望來去都能無影無蹤……魔尊大人,您能用冥火幫我嗎?”

  雲火的冥火能夠焚盡一切世間有靈力之物。

  既然是商參的要求,雲火思索片刻,便答應了。

  於是,無盡海海邊,一團藍色的火焰憑空生起,將海邊的兩個人影吞噬。

  燃燒了整整一個時辰。

  “走嗎?”

  “嗯,走吧。”

  第62章溫韞玉番外(1)

  我的名字並不是溫韞玉。

  真正的名字,太過久遠了,我都忘了。

  我生於一處苦寒之地,那個地方土地貧瘠,常年積雪,母親因為生下了我,元氣大傷,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父親是族中的一個祭司,常年忙於公務,並無多少時間陪我,於是,唯一陪伴我童年大部分時間的是父親的藏書。

  藏書裡面有很多很奇妙的東西,每天我都會沉浸在裡面,從字與字的fèng隙里窺視我所不知道的外面世界。

  後來,父親知道了便說,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於是將我送到了一位長老那裡,請求長老收我為徒。

  長老沉默片刻,答應了,就這樣,我成了他的徒弟,同時有了一個師兄——

  就是後來陪了我那麼多年的傻瓜,商參。

  商參那個時候年紀也很小,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時,我拿著一卷書,他拿著一把木頭刻的刀,見我來了,他收回刀勢,望著我,眼神清澈。

  我在長老的示意下,對著他微笑道:“師兄。”

  然後,莫名其妙的,就見小師兄的臉紅了,不一會兒功夫,連脖子也開始發紅,總之,露在衣領外面的後來全紅了。

  ……有一瞬間,我懷疑他會不會就地自己把自己煮熟了。

  商參的主攻武,我主攻文,因為兩人剛入門不久,長老便安排我們三個一起聽基礎課。

  是的,是三個人,又多了一個:

  我,商參,還有一個喜歡穿紫色裙子的小姑娘。

  好吧,那個姑娘是我們的師妹,也是商參的妹妹,叫紫蘇,很柔弱的樣子,說話也細聲細氣的,跟她的名字很配。

  但是,她也是個奇人,只要和她在一起,與她對視,你就會忍不住放鬆下來,說出本該深藏在心底的話。

  ……或許這就是長老收她為徒的原因?

  課程最開始是長老給我們講影族的歷史。

  說來也是奇怪,影族的歷史被人有意……

  書本裡面對於影族上古時期的歷史大多是一筆帶過,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因此就算是我博覽群書,我也不清楚為何影族會在無界之中,而且根據其中說法,祖先是來自於人間界。

  這就更奇怪了。

  無界,一個小小的,夾在魔界與人間界空隙的一個小世界。

  我問長老這個問題時,長老長嘆一聲,嘆道,蒼天不公,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細細講來。

  影族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在無界的,影族的祖先來自於人間界,並且因在最初人界與魔界大戰幫助過神上,因此在人間界備受尊崇,也深受神上器重;在大戰即將結束之際,影族祖先被神上委派至無界看守兩界相連的fèng隙,可沒想到的是,fèng隙忽然在時間洪流之中自成一界,反而將所有的影族人困在了裡面。

  那自成的一界,便被影族人自嘲一般命名為“無界”。

  本不該存在的一個世界。

  最初之時,影族人雖然被困,但是並不是十分慌張,因為無界是魔界與人界的部分相互融合而成,也是有適合族人居住的地方,再加上對於神上的尊重,影族人相信終有一天,他們會回到人間界的。

  然而,事實是,那是影族人的夢,從未實現過,他們就好像是被上天拋棄了一樣,游離在兩個世界之中,久而久之,將會無人知曉。

  要是無界一直都如此,影族人安心下來也就罷了,但問題是,無界本就不穩定,千百年來一直都在緩慢崩壞,在近百年來,崩壞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最開始是天氣漸冷,隨后土地逐漸沙化,到我出生之時,影族常年積雪,天寒地凍,每年不知凍死多少族人,母親的死,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而現在,情況更加惡化,據說在邊境,空間已經部分塌陷,現任祭司們只得布下結界,勉強支撐。

  “那沒辦法破開無界嗎?”我問。

  長老苦笑:“空間fèng隙哪是想劃開就劃開的?就算劃開了,拼上全族的力量也只能勉強護送幾個人去往人間界。”說完這些,長老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

  那個時候,我就對為何長老會收我為徒而產生了疑問。

  而這個疑問的答案,我心裡稍微知道一點,但不敢細想。

  接下來的幾年裡,我在長老的教導下學到了很多,和商參的關係親近了不少,紫蘇也逐漸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就是商參還是那麼的木訥,一點都不好玩,唉。

  ……也不知道長老到底給他說了什麼,商參到後來,怎麼說,我總覺得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什麼地方長歪了:作為一個師兄,我捉弄他,他不生氣也就罷了,但怎麼總是偷偷看我,真當我不知道嗎?

  偷看也行,我也不會掉一塊肉,但是看著看著就像個小姑娘一樣,紅了臉是個怎麼回事?

  私下問紫蘇,紫蘇也低頭羞澀一笑,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什麼都不說。

  不愧是兄妹。

  ……所以說,到底是他們兩個誰暗戀我啊?

  雖說我的確是風流倜儻、花見花開,可還是沒那個膽量對身邊的人下手——

  好了,長老,別瞪我了,再瞪眼珠子就脫眶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

  沒心沒肺的日子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我的父親在巡視邊境的時候,一處結界突然破裂了,然後,他就被泄露出來的時間洪流給吞沒了,屍骨無存。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坐在台階上讀書,商參正在院中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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