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林平之站在山腳下,愣了半天的神,這才棄了馬匹,獨自徒步上去。本以為會是一座空山,誰料到卻憑空掉下來一份驚喜。

  天色昏暗的時候林平之才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正是晚春,天氣也暖和了,雜糙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林平之皺了皺眉,只不過這青糙味兒之中夾雜了些許的血腥味,讓他有些難受。抬步剛要走,就瞥見不遠處,似乎有個人斜斜地倒在雜糙叢里,像是昏死過去了。

  心裡一顫,他本不想多管閒事,只是沒來由地心中一哆嗦,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不由得抬腿跑了過去,果不其然,那窩在地上暈過去的人,不正是令狐沖還會有誰。

  林平之一怔,令狐沖側倒在糙叢里,看不太清楚,只是臉色慘白的厲害,鼻間濃重的血腥味,讓他更是渾身一顫。

  來不及驚呼,趕緊上去將那人扶了起來。令狐沖早已不省人事,雙手有些冰涼,莫不是還有些呼吸,林平之真當他是死了。

  林平之將人伏在背上,展開輕功,一口氣就跑到了山頂的小舍。上次五霸崗聚會,許多人帶了名貴的藥材丹藥,後來大家紛紛散去,倒是屋子裡剩下不少。

  他也不太懂得醫理,胡亂地抱了些丹藥來,找了半天才餵令狐沖服了一枚。又去弄了些外敷的止血藥。

  令狐沖肩膀的傷口似乎簡單地包紮過,不過實在是太潦糙,止血的作用似乎也沒有,沒有感染化膿已是萬幸。

  林平之小心地給他除了衣服,將藥敷上,包紮好了傷口,這才吁了口氣。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端著茶杯的手都還在抖著,怎麼都穩不下來。

  心裡不禁一片淒意,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本來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見他了,下定了決心再也不想他了,可看到這人受傷昏迷,還是急得要命,怕得要命……

  林平之長眉緊皺著,一時拿不定主意。他只想現在趁人沒醒一走了之,卻又怕令狐沖傷勢惡化。半晌才頹廢地坐在床邊上。

  喜歡就是喜歡,想忘也忘不掉,想逃也逃不開……

  不禁抬手輕輕描繪著昏迷人的眼眉,就算是睡著的,不清醒的,那人的眼眉也透著股玩世不恭的灑脫。

  中毒已深……只可惜他不是女子,不是他心裡想要的那個樣子,註定了要匆匆而過……

  林平之手指顫了顫,只覺得眼睛酸酸的,不禁用力眨了眨眼睛。想到東方不敗,那人的幸福不是每個人都盼得來的,讓人羨慕得厲害,嫉妒得厲害。

  分明就在眼前,只可惜,可惜……

  …………

  那日嵩山之後,令狐沖哪裡還敢耽擱,下山之後只是隨便給自己包紮了一下傷口,就買了馬匹網五霸崗趕。一路上竟是幾乎沒有合眼,鐵打的身體也該吃不消了,更何況他一身的傷。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已然快要脫力,勉強地攀到半山腰的時候眼前一黑,踉蹌著倒在地上。

  令狐沖摔得後背直發麻,咬著牙想站起來卻也動彈不了,心裡不禁嗤笑一聲,任憑自己躺在地上。

  他一路趕來,匆匆忙忙地。直到快要到五霸崗腳下才忽然停了馬,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山,眼裡都是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這裡,為何要追著那人。

  只是想要看到那人……真的怕他一去就再也見不到……

  想拉著那人彈琴吹簫,一起品酒談笑,又或者是牽馬而行……

  …………

  令狐沖只覺得肩膀的傷口疼得入了骨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眼前模模糊糊,但看見一個人影,似乎就在自己身旁,他伸手想抓,那影子忽的就沒了蹤影,牽得傷口一陣陣發疼。

  嘴裡忍不住悶哼一聲,失血過多讓他疲憊的厲害,只能攤開手躺著,緩了緩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卻只是呆呆地望著床頂。

  令狐沖腦子裡暈乎乎的,只記得自己是昏倒了,也不知道這一昏又是多少天,狄雲說讓自己快馬加鞭趕去五霸崗,沒準還能看到林師弟,那麼現在……

  苦笑了一聲,是不是一切都晚了?再也見不到看不到那個人了?

  這一路狂奔到底是為了哪般,令狐沖無力地盯著床頂,一路奔來,在馬上顛簸,忘了傷痛,不惜重傷地往五霸崗趕,他有一路思考的時間,卻一路也沒想明白,只知道想見他,一想到沒有那個人,心裡就空落落的,不止這樣,甚至心都快疼死了,比身上任何一處傷都疼。

  盯著床頂的眼神晃了晃,令狐衝心里忽然一亮,沒有了師父,他覺得那多年親如骨肉的養育之恩原來這麼渺小,跟權力地位比起來什麼也不是。沒有了小師妹,他覺得那多年朝夕相伴的情誼,都是一廂情願,他傷心卻只是覺得一種失落。若果沒有林師弟,或者是再也看不到一眼,令狐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道,狠狠捂住心口,剜心的疼痛讓他幾乎崩潰。

  喉頭裡發出低低的嘶吼,有些絕望,仿佛重傷的野獸。

  逼走了林師弟,又能去賴誰,手一收,攥緊了心口的衣服,令狐沖在想,虧你自認問心無愧,原來你才是最大的龜兒子!

  張了張嘴,一聲嘶啞的輕喊,也不知隱藏了多少感情,“林師弟……”

  林平之本來是坐在床邊的,恨自己放心不下。

  突然見床上的人動了動,嚇得一怔,跟著那人眼睛似睜非睜地伸手過來,就要扣住他的手腕。

  林平之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極快地往後閃了幾步,不小心撞到桌沿,差點把桌子撞翻了。

  心裡苦笑,你怕什麼?

  正想著,卻見那人並沒發現自己,只是睜著眼望著床頂,雙眼無神,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沒有感情。

  令狐沖伸手捂住心口,林平之一顫,莫不是傷口疼?轉念一想,自己擔心什麼,救了他一命,已經不需要再多費心了。

  正這時,突聽一聲嘶喊,林平之以為他疼得厲害,又聽那嘶啞的聲音輕輕地道,“林師弟……我喜歡你啊……”

  林平之整個人都顫起來,回身扶住桌子,卻不小心把桌上的杯盞碰倒在了地上。

  令狐沖但聽“啪啦”一聲脆響,側頭一瞧,站在桌邊的人,清瘦了許多,修長的身形,尖尖的下巴,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含著水汽瞪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

  “林師弟?”

  令狐衝心里一喜,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也不管身上的傷口,就翻下床來,腿一軟跪在地上,又爬起來。

  林平之被他一叫,慌了神,他以為自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結果被一句不知是不是真心的甜言蜜語打亂了心思,暗罵自己一聲,轉頭來開門就往外走。

  身後傳來打翻桌子的聲音,跟著是人踉踉蹌蹌的腳步聲,“林師弟!”

  林平之心裡一揪,不爭氣地放慢腳步。

  令狐沖在後面追,也不顧傷,只覺得心裡一喜,長這麼大,他從來沒這麼高興過,在他最絕望的時候,老天爺給了他一次機會,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咚咚地砸著耳朵。

  令狐沖發了狠得一陣跑,伸手把人強硬地攬在懷裡,死死地擁著,道:“林師弟,別跑別跑……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幾乎以為見不到你了……別再走了。”

  他說得語無倫次,只知道狠狠地擁著人家不讓人再跑,“我喜歡你,別走了,我是真的喜歡你,之前的事對不起,我是混蛋!我是龜兒子!以後不會了,我真的喜歡你……

  林平之聽著他的話,險些不爭氣地落下淚來,卻手一掙後退兩步,笑道:“令狐掌門,你喜歡誰不是真的?誰不知道令狐掌門是痴情的人?你心裡八成在想,我喜歡小師妹,可是又覺得林師弟上起來感覺不錯,而且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是!”

  “令狐沖,”林平之笑著搖搖頭,道:“不是?誰還能信你?”

  令狐沖看著他的笑顏,幾乎要站不住,踉蹌了好幾步,卻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搶上前去,把人推到在空場的桌子上,道:“林師弟,你練的武是不是辟邪劍譜?”

  林平之嚇了一跳,沒有防備他會忽然上來,後腰硌在桌沿上生疼生疼地,看見他之後的動作,“刷”地一下臉色變得慘白。

  “令狐沖你幹什麼!”

  林平之一陣猛掙,腿腳打在令狐沖的傷口上,痙攣似的疼,令狐沖卻是沒感覺一般,只是要去扒他的褲子。

  令狐沖被他擋著,急了眼,道:“你練的是不是辟邪劍譜?咱們交手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功夫很邪門,後來跟師父打,他……他練了辟邪劍譜,你們功夫很像,你,你……”

  他雖然沒說出來,但是林平之豈有聽不懂之理,東方不敗教的葵花寶典和辟邪劍譜極為相似,在教他武功之前,東方不敗就問過他是要天下無敵還是只要報仇。

  林平之自然沒有統一武林的野心,他本來就沒有什麼野心,要不是余滄海滅了福威鏢局,他現在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少爺大公子。那會兒林平之心已死,只想著趕快報了父母之仇,然後走得遠遠的,再也見不到任何熟人才好。

  東方不敗教的是葵花寶典無疑,卻改動了很多,不用銀針做兵刃,還是讓他用劍,只不過招式詭異狠辣,林平之終究沒有自宮,武功天下無敵是達不到了,不過還是能殺了余滄海報了仇。

  令狐沖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林師弟的武功路數跟岳不群的很像。

  一隻手發狠地鉗制著林平之,另一隻手想騰出來,可是自己身上有傷,而且林師弟武功今非昔比,倆人一時都被牽制,誰也騰不出手來。

  林平之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嗆了出來,道:“令狐沖!我問你,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沒有自宮?”

  令狐沖喉頭滾動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林平之臉色更白,仍是笑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麼?我自宮了又怎樣?!我要是不男不女,你還喜歡麼,你還敢說喜歡我麼?”

  “敢!”

  林平之本來還想說,卻被他一吼怔住了,他沒想到那人會立刻回話,瞪大了眼睛瞧著他。

  令狐沖伸手環住林平之,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裡,“我敢!我不知道這一輩子還能活多久,林師弟,我喜歡你,我想一輩子喜歡你,我真的想明白了……再也見不到你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要成為行屍走肉,不管你是男是女,還是……只要你還喜歡我,只要你不厭惡我,我都喜歡你。最怕你厭惡我,這樣子我都不敢……不敢再去喜歡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