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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胤真人聽罷想想這半日行止,確實是有些失了方寸,一時不語。

  送走了凝丹長老,紫胤真人在西廂外間思忖除魅之事,陵越進來行禮,問道:“師尊,畫樓可還能堅持幾日麼,弟子看她兇險的很。”

  紫胤真人道:“為師亦是憂心此事,只是此時除魅斷不可行,為今之計,也只有寄希望於她能再堅持些時候了。”

  領域默然半晌道:“此番弟子定要親手斬殺此魔!昔年入屠蘇夢中,便險些要了屠蘇性命,更傷及師尊,如今故技重施,又撞上我天墉城,當日未能親手除魔,弟子深以為恨!”

  紫胤真人想起當日入夢為屠蘇除魅,境況之兇險比之今日更甚,就連自己亦染上一絲煞氣,當年那孩子一意下山,臨行前便知自己命不久矣,竟是想方設法為他吸煞,終是一去不回,陵越…至今不設執劍,不肯修仙,竟是以期早入輪迴,而如今這個孩子,平日裡如何警醒自持,竟是一個人幾句話便入了劫數,險些要了性命,皆因想為他取那騰空劍,一個一個執念若此,只盼天意垂憐,莫教這孩子入了歧途……

  接下去兩日,諸人皆繃緊了神經,不眠不休,直到第三日,紫胤真人見她脈息漸強,丹田氣血凝滯之相略有好轉,思量幾回,又見她臉色仍是灰敗,越發顯得死氣沉沉,當下不再猶豫,吩咐了陵越,於劍閣外布了劍陣。

  陵越此番一心要根除魔魅,非但在閣外設了劍陣封印,加持禁制,未免疏漏,更是連幾大長老也一併請來相助,待諸事妥當,紫胤真人不再猶豫,凝神捏訣,一道極快的藍光閃過,自殷畫樓眉心刺入,轉瞬便不見蹤影。

  紫胤真人入了夢境之中,環顧四望,與上次在屠蘇夢中所見又不相同,彼時屠蘇煞氣入體,夢中儘是怨憤暴戾之氣,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烏暗不明,荒敗連天。此時並沒有見到任何邪惡之氣,只是一層層白色薄霧,隱約有些風聲傳來,細聽之下,卻是不甚明了。

  紫胤真人手持滌塵劍,一層層揮開那薄霧,遠遠望見一處地方立著一些人影,有男有女,恍惚中能看見衣飾與世人差別甚大,皆是一樣的服制一般顏色,望去幾乎毫無分別,頭髮又削的如同沙彌一般,兀自聚在一起有笑有鬧,舉止間帶著令他十分熟悉的氣質,正於自己小徒畫樓平日裡行止有些相類。

  紫胤真人輕聲向前,又聽得一陣涓流聲,正是心脈靈泉所在,穿過薄霧,便是一處極為空曠極為安靜所在,除了正在流淌的水聲,便再無什麼別的聲響,紫胤真人暗暗握緊了手中古劍,沿著那流水轉過一道彎去,便見到大片大片盛開的薔薇,他那小徒弟此時便立在那花叢邊上,雙目緊閉,腳下如同紮根一般,紋絲不動。

  紫胤真人緩緩上前,突然,一陣刺耳尖利的笑聲傳來:“紫胤真人此回又來徒兒夢中,不知有否想起昔年故地?”

  紫胤真人循聲望去,那靈泉對岸白霧被拂開,白海棠花海之下,泛著青黑氣的魔魅身形正無比刺目立在其間。

  紫胤真人沉聲道:“不知死活,鬼蜮伎倆,今日絕饒你不得!”暗自蓄勢,滌塵呼嘯震動,已迫不及待要斬妖除魔!

  那魔魅卻不如何慌張,又是一陣狂笑,道:“何必這麼著急動手,難道紫胤真人就不想知道我此番入夢竟是看到了如何奇異之事麼?”說到這裡她又是一陣嘲諷大笑道:“聽聞世間有借屍還魂之說,今日夢中得了你這徒兒底細,才知她竟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妖孽亡魂,附身於殷家小娘身上,可憐那殷小娘子,只怕數十年前早就被她散盡魂魄了,哈哈哈哈!紫胤你口口聲聲正義凜然,此事若教天下修者得知,你天墉城今後在這天下便再無立足之地了!”

  紫胤真人不動聲色,任她嘲諷不已,魔魅生性狡詐,詭計多端,最喜鼓起人心中的怨恨之念,趁機惑人意志,便是紫胤真人此時知曉借屍還魂之事並非空穴來風,亦心神不動,只待尋機斬殺此魔。

  魔魅見他不為所動,黑氣一陣翻滾扭曲,厲聲道:“妖孽就是妖孽!重傷至此居然也能抵抗住我在此間三日,比之百里屠蘇那賤小子,有過之無不及,哈哈哈,那百里屠蘇煞氣負身,已是妖孽非常,今日又教出一個噬魂妖孽,紫胤啊紫胤,枉你號稱劍仙啊,分明一個偽君子之流!”

  紫胤真人不理她發瘋,滌塵正待出手,卻見那魔魅輕輕一抖,竟是幻化了他的樣子,立在那海棠樹下,衝著對岸殷畫樓道:“吾徒還不過來,今日天晴日好,且待為師再授你一段劍法!”

  紫胤真人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餘光卻見殷畫樓緩緩睜了眼睛,定定看了對岸半晌,竟是舉步往河邊走去,紫胤真人一驚,這孩子只怕被迷惑了心智,正待想個法子阻止,卻見她又在河邊停了下來,似乎有些迷惑,有些踟躕,紫胤真人在一旁凝神戒備著,但那孩子一直都再沒有前行,只是看著對岸幻影和大片的海棠花發愣,清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就只是那麼靜靜的看著,良久,又仿若入定一般,紋絲不動了。

  魔魅在那花下再如何喚她,她卻再也不為所動,紫胤真人心下微松,魔魅卻是大恨,黑氣纏裹在那些海棠樹上,將那枝椏花瓣盡數化作焦土,又妒又恨道:“紫胤!你休要得意!你以為你這徒弟識破了我的偽裝才定住心神的嗎?呵呵呵呵!大錯特錯!瞧瞧這一地的白海棠花樹,你就沒有想起什麼嗎?我來告訴你,這些,都是你這徒兒對你的十二分真情真意啊!哈哈哈哈哈!淡極始知花更艷,此花開盡更無花!哈哈哈哈!”

  那魔魅笑聲刺耳,鬼哭狼嚎一般,紫胤真人心頭一跳,未及思忖,那魔魅又惡毒喊道:“紫胤你真乃一介神仙人物,竟是連自己徒兒心志也俘獲了去!親授道法,朝夕相處,時至今日竟是得一段情思酬謝,紫胤啊紫胤,你害人不淺啊!看看你這小徒弟對你究竟是有多少愛慕,今世苦心修道,情願受那永世孤寂,只求伴你長生,心之所向,無怨無恨!竟是無怨無恨吶!三日來任我如何迷惑,竟是無有一絲怨恨吶!啊哈哈哈!”她似哭似笑,似要以此事做最了惡毒的詛咒一般道:“她這般風姿瑰麗,情深意長,紫胤你為何如此不解風情,何不順了她的心意,共結一段姻緣,從此雙宿雙飛快活似神仙吶,啊哈哈哈哈!”

  紫胤真人大怒:“污言穢語!齷齪狡詐之鼠輩,枉做困獸之鬥,受死!”不再理會她瘋癲之語,滌塵光芒大作,漫天劍影如天羅地網,絞殺著那魔魅無形之體,魔魅自知今日難以逃脫,只在那海棠花林中翻飛閃躲,將那海棠樹盡數毀去,兀自叫囂,紫胤真人只凝神御劍,滌塵如影隨形而去,割裂那魔魅身形,只聽她一路悽厲嘶叫,奪路逃出海棠花林,消失不見,瞬間,整個夢境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河水流淌,紫胤真人收回滌塵,回身見殷畫樓靜立在河邊,靜靜望著對面化作灰燼的海棠花樹,慢慢的,那眼淚便止不住流下來,紫胤真人冷眼看了半日,終是留下一聲嘆息,閃身退出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2 章

  陵越率眾人護持在劍閣外,只待那魔魅一現身,便集眾人之力將其縛住,那魔魅無有形體,雖是三魂去了七魄,陵越仍是未敢大意,不惜祭出乾坤圖,將魔魅永鎮其中,只待四十九日之後,魔消形散,永不能再為害人間。

  待撤了防衛,陵越進了西廂,便見師尊負手立在床邊,面有思量之色,陵越走進了,見殷畫樓相較之前,灰敗臉色已轉了蒼白,雖是一副病容,卻是祛除了那層青黑之氣,只待她靈力自行從丹田發散,運轉其中,不日便將恢復元氣,頓時暗自慶幸。

  紫胤真人心中思量著方才夢中所見,情知那魔物所言恐怕並非虛妄之語,思及她自幼行止便與一般孩童有異,這些年行動上看似循規蹈矩,實則無跡可尋,還有……當年閉關之前那番走火入魔,那副白海棠花圖……竟是成此孽緣!原以為她閉關多年,突破金丹,定是一朝得悟,卻未曾想仍是一念執著,情絲難斷,而今再去看牆上懸掛的那副海棠花圖,頓生宿孽之嘆。

  修仙數百年來,紫胤真人見過的人,去過的地方不知凡幾,無論是修行之前還是修行之後,以他風骨,世間心存愛慕者大有人在,而他已入仙途,身心所系,只有大道煌煌,從未將兒女私情放在心上,外間那些風花雪月的思戀,便如流水一般一年年俱都消逝在歲月長河之中,他已成這世間之外的遺世存在,往日舊友故人皆已入了輪迴不知過了幾世,於這天地間若說還有什麼牽絆,也不過就是師徒之情了。這孩子愚痴成性,又有大慧根,最該持心大道,卻不可為一己私情斷送修為。

  陵越不知師尊還有何顧慮,唯恐是那魔魅在夢中留下了什麼棘手的痕跡,道:“師尊,可是畫樓此劫未過?那魔魅可有在夢中傷她心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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