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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羋氏聞言,勃然大怒,猛地揮起拐杖,往向壽身上擊落,她這一杖氣力雖不甚大,但由於向壽綁了個結實,身子搖了一搖,斜倒在地上。羋氏氣得滿臉通紅,尖著嗓子大聲道:“哪個借你的膽子,敢拒絕王上的調兵令,你眼裡還有王上嗎?還不快向王上謝罪?”

  嬴稷一聽,心裡咯噔一下,羋氏看上去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實際上是暗中在幫向壽,莫非此事賠個罪便能了事嗎?

  嬴稷鐵了心要從向壽身上開刀,豈會輕易饒了他,羋氏的話剛落,嬴稷便冷哼一聲,“為將者不遵軍令,不守法紀,如今你敢不將我放在眼裡,若是我百年之後,你還會把新王放在心上嗎?似你這種狂傲之徒若不殺,後患無窮!”

  羋氏大吃了一驚,抬頭去看嬴稷時,只見他的眼裡分明露著一股殺氣。同時,這句話也讓羋氏心頭大震,如今各方都在算計著她百年之後的事,那麼嬴稷百年之後呢,若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子孫手裡依舊握著大權,會否謀反?他們如今都敢不將王上放在眼裡了,以後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羋氏暗吸了口氣,她的內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懼,因為這個問題之前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甚至還包庇魏冉等人,以為只要他們沒有謀逆之心,為己謀些福利也無可厚非。如今看來,她顯然是想得不夠深遠,所謂權臣的危害,並非僅僅在於眼下,還有未來。如若嬴稷之後,新王羸弱,也需要人扶持,那麼朝中上下豈非就讓權臣把持了嗎?

  羋氏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先王和自己辛辛苦苦創下的大秦基業,倘若毀在權臣手裡,她豈不就成了千古罪人?思忖間,她不由得又看了嬴稷一眼,她想她真的老了,她只將目光放在了眼前,沒有為大秦千秋基業考慮,而她的兒子,這個她從小撫育成長起來的秦王,如今真的已然成熟,他甚至比自己想得還要深遠。

  是該放手了,免得誤了嬴稷,誤了大秦江山。羋氏暗暗告訴自己。

  嬴稷見羋氏凝眉沉思,以為她是不滿意自己適才的話,說道:“母親可是覺得孩兒的話說重了?”

  “沒有,你是對的。”羋氏拐杖敲落在地面上,篤的一聲,在寂謐的宮中想起,震人心魄。“這孽障膽大包天,死有餘辜!”

  嬴稷看著羋氏,不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還是氣話,試探道:“母親以為,當真可殺?”

  “殺!”一陣夜風從宮門外吹將進來,把羋氏一頭白髮吹起,只見她面目猙獰,睚眥欲裂,“誰敢動搖大秦根本,別怪我六親不認!”

  “姐姐……”到了這時候,向壽也驚恐了,“這是個圈套,今晚是范雎故意前來找茬,他們才把我抓了來!”

  “拒絕王令也是圈套嗎?”羋氏道:“向壽啊,你既然叫我聲姐姐,我就讓你死個明明白白。想想你是如何來秦國的?那時候你與羋戎被迫落草為寇,無非是想混口飯吃,管飽肚子,入秦之後,你便開始飛黃騰達,位極人臣,聲載列國,這一切是誰給你的?你在落草為寇之時,可有想過會有今日之輝煌?禽獸尚且懂得知恩圖報,身為人怎麼卻反而忘了根本?你仔細想想,你有何權力拒絕王令,敢不將王上放在眼裡?即便是他要將你的權力收回去,你這一生出將入相,征戰列國,揚威疆場,也是不虧了,還有何不為之知足?”

  向壽聞言,癱然坐於地,“姐姐這一番話,令向壽無地自容,甘願受死!”

  羋氏看著他虎頭虎腦的樣子,晃然又看到了在挈桑會盟那會兒,初見他時的樣子,滄海桑田,一晃眼幾十過去了,江山依舊,人事已非,不由得唏噓不已,一時紅了眼眶,痛嘆道:“可見權力不是什麼好東西,便如一支火把,燒紅了你的眼,燒熱了你的血,把你整個人都燒得糊塗了,若無權力作祟,你焉能有今日之下場!”

  向壽虎目蘊淚,朝嬴稷道:“且予我鬆綁。”

  嬴稷走上去,親自給他解了綁。向壽走到羋氏跟前,雙膝跪下,給羋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姐姐與我而言,恩同再造,我今日之富貴榮華是姐姐給的,姐姐要把我的性命和榮華一同拿回去,我並無怨言。只是最後還有一句話,要說予姐姐聽。”

  “說吧。”羋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道。

  向壽低頭想了一想,說道:“我還有魏冉、羋戎都是跟著你一同入秦的,雖有時也會不聽話,自作主張,但都是有功於大秦,秦有今日,與我等密不可分。若是魏冉、羋戎日後有什麼過錯,求姐姐看在他們有功於秦國的份上,饒他們一命。適才你也說了,人不能忘本,若為了卸他們的權,不惜殺害有功之臣,豈非也是忘本之舉?”

  嬴稷聞言,內心一陣戰慄。羋氏眉頭一皺,淚水落將下來,“明日姐姐為你去送行。”然後搖搖手,示意將向壽帶下去。

  范雎一直冷眼旁觀,看到方才這一幕,大為震驚。按他之前所預料,今晚羋氏一到,想要割向壽的職都有些難,不想她一個殺字,便使此事塵埃落定,而且儘管她自己也傷心,也難捨,卻依然咬著牙問斬向壽,此等氣勢,此等心境,當今之天下,再無第二者。范雎暗嘆,難怪乎秦國力壓列國,會有今日之成就,有這樣的人當權,國家如何不強。同時也暗自慶幸,虧的是太后大義凜然,公正無私,如若她想要奪權,十個范雎也非其敵手也!

  羋氏含著淚花神色恍惚地坐在椅子上,嬴稷走將上去,給她拭了拭淚,然後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羋氏抬起頭來,望著嬴稷,神色逐漸平和下來,突似想起了什麼,急道:“快去找魏冉來!”

  嬴稷一怔,心想是啊,按理說他應該早已得到消息,為何這時候還不見其蹤?當下忙使人去傳。

  一個時辰後,去人來報說相國不在府上。

  羋氏心裡一沉,神色間露出驚恐之色。嬴稷詫異地望向范雎,此時范雎在醫官的料理下,傷勢已無大礙,見嬴稷的眼中有詢問之意,便走到羋氏和嬴稷兩人面前,說道:“太后,須防藍田譁變。”

  羋氏如被電擊了一般,身子猛地一顫,整個人飛快地從椅子上彈起,兩眉不住地抖動著,“他敢!”

  話音甫落,但聽門外響起一陣冷哼,“我自然不敢,可藍田的將士們敢!”話落間,只見魏冉大步走入宮裡來。

  羋氏見了魏冉,似乎暗鬆了口氣,“藍田真的亂了?”

  魏冉看了眼嬴稷,又是一聲冷笑,“將士們與向壽出生入死,都是過命的交情,如今你們說抓就抓,他們自然不服。我也是剛剛接到急報,說是將士們要入宮為向將軍求情,我怕鬧出是非,便派了田灶先行前去應付了,希望能阻他們一時。事關重大,涉及咸陽安危,我便趕來向王上稟報了,此事如何處置,還請王上守奪。”

  魏冉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今將士們只是要為向壽求情,如若王上執意要將向壽問罪斬殺,軍營里會鬧出什麼事就不得而知了。

  嬴稷並不糊塗,士兵們都是戰場上打滾的血性漢子,如果把他們逼急了,譁變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再仔細一想,此事似乎有點不對勁,那田灶只是魏冉的一個客卿,藍田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只派了一個客卿前去,莫非來這裡稟報比去藍田平亂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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