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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什麼呆?”一隻手親昵地攏在她肩頭。

  鍾小嫣轉身笑道:“找塊砧板也這麼久。對了,看我遇到誰了,你的前老闆——”

  她回頭,卻是人影杳然,哪裡還有什麼陌生男子,只有超市廣播裡傳出甜膩含糊的歌聲,在這人來人往的塵世間飄蕩。

  她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仿佛被無形的指輕輕撥動,前塵往事紛至沓來,腳下一個趔趄,被丈夫堅實的懷抱擁住。

  “怎麼了?”

  鍾小嫣夢囈般道:“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讓我突然想起……蒼朗。林迦,你說蒼朗現在在哪?他過得好嗎?”

  緊了緊雙臂,林迦低聲回答:“說好不提他的,忘了嗎……三年前,他對我們說,要帶著心愛的人走遍世界各地,這會兒應該在哪個風景優美的國家吧。放心,他會幸福的,說不定孩子都不止一個了。”他輕笑一聲:“我們還要繼續努力呀,神仙姐姐。”

  鍾小嫣使勁捶了他一拳,忍不住笑起來。

  安致遠靜靜地走著,無數複雜而又深沉的情緒在他眼底暗流涌動,面上卻平靜如風雨過盡的海面,一片空寂。

  若不是偶然在街頭看見,那個曾被他深深嫉妒過的女子;若不是驀然心動,跟隨她走入超市;若不是在蔽身的貨架後挪不開腳步,兩難煎熬,最後還是想再看他一眼……這令他震驚如地裂山崩的真相,究竟還會被隱瞞多久?

  鍾小嫣嫁的不是蒼朗,是林迦。

  怎麼會忘了,蒼朗早對他說過,“沒有婚禮。”

  只是當時,他沒有勇氣繼續追查,而選擇接受現實。

  蒼朗是個怎樣的人,他明明比誰都了解,可到最後,還是沒能相信他。

  原來,背叛承諾的,不是蒼朗的離去,而是他的動搖。

  這個認識像一團從體內熊熊燃起的烈焰,燒得他痛不欲生、挫骨揚灰,燒得他魂飛魄散不知身在鬼域人間。他的腳下已毫無知覺,偏又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攘,無休無止地往前走……走……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時間盡頭,走到消失了痛苦的永恆毀滅中去……

  有人勸說,有人叫喊,有人拉扯,有人將他架扶著送進車裡,但他已聽不見,看不見。

  蒼朗,你在哪裡?

  三年前,為什麼要騙他說,跟鍾小嫣結婚?

  為什麼要騙林迦與鍾小嫣說,帶著心愛的人遠走天涯?

  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離開他?

  太多太多的疑問,利爪尖牙般撕咬著他的胸膛,囂叫著想從喉嚨口爬出。他用力一咳,感覺一顆心要活活地嘔出去了,忙用手掌捂住。

  車廂里驚呼頓起。他慢慢鬆手,望著指間瀝瀝的殷紅,忽地想起那隻傷痕划過的眼睛。多像那瞳孔的顏色——他輕笑起來。

  回到海灣別墅,在自己的房間呆坐了許久,他好像有些清醒,在柜子的最底層,找到一張照片。

  那張曾令他心碎如死的照片。

  鍾小嫣在上面笑得依舊甜蜜燦爛,旁邊的男子身影卻一直在他眼中晃動,看不分明。

  原來,致克也在騙他,用精心編造的假象逼他斬斷最後的希望。

  蒼朗……他悔痛地低嘆,慢慢把照片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半裝進胸前口袋,孤身走出別墅,走下山崖。

  他要去尋找被遺失的愛情。

  茫茫人海,萬水千山,又該從何處開始尋起?

  暮色降臨,長風自海的另一端吹來,帶著無法言說的秘密,在他身邊眷戀盤旋。

  安致遠茫然地望著海面,那深遠的藍浸入墨色,越發顯得幽邃,仿佛冥冥中一個聲音正朝他招喚。

  那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來吧致遠,跟我一起游,去向那小小的孤島,去向那終有一日能夠抵達的夢境。

  他像忽然找到前進的方向,眼中放出熱光。

  接到消息的安致克立即驅車趕回,瘋狂地飆馳過公路,衝下海灘,放聲呼喊。

  “致遠——”

  餘音層層迴蕩,海灘上闃無一人,只有沙礫上一點火光,在小小的珊瑚燈座里搖曳不熄。

  安致克呆望著漆黑海面,絕望而茫然。

  致遠說過,身為兄長,有安慰弟弟的義務,自己只能以兄長的身份留在他身邊。為此他做了多大的讓步!

  然而最終,他還是失去了那一點光亮,被獨自一人丟在黑暗中,永不得走出。

  安致克慢慢跪倒在沙灘上,將顫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放聲大哭。

  海浪洶湧腥咸,安致遠不斷擺臂划水,向著印象中孤島的方位,重複蒼朗曾經過的路線。

  他堅信,會有人在那座白色的燈塔旁,微笑著等他。

  穿越波濤,避開渦流與暗礁,他不知自己遊了多遠——五公里,還是六公里?體力已漸耗盡,全身肌肉酸痛得發麻,但他仍堅持向前游。

  烏雲翻湧,海cháo呼嘯。

  天氣變幻莫測的大海上,一場猛烈的暴風雨即將降臨。

  前方沉沉的黑暗中,隱約浮現出海島的輪廓。

  短短几十米距離,卻像耗盡他一生的氣力。

  筋疲力竭。他最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岸礁,絕望地停止動作,任由身軀隨波漂浮,一點點沉沒……

  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肩膀被堅實的力道托住,帶出水面,游向岸邊。

  溫熱的空氣灌入口鼻,安致遠從神思迷離中被拉出,劇烈咳嗽起來。

  有人將他扶起,輕柔地拍撫他的後背。

  安致遠把臉深埋在對方懷中,全身顫慄,手指用力攥住他的衣襟,生怕鬆開一絲力氣,那人便會隨海風飄散,消失不見。

  “蒼……朗……”

  這兩個字仿佛灼傷了他的咽喉,只氤氳出輕煙似的嘆息。

  “是我,致遠,我在這裡。”

  安致遠沉默,忽然失聲痛哭。

  蒼朗緊抱著他,“對不起,不能保護你到最後……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為你守護這座燈塔而已。”

  安致遠極力止住顫抖的身軀,“因為致克提出的條件對嗎,他要你在離開和救我的命之間做選擇……還是因為這隻手?”他握住對方努力藏在袖中、不復靈活的右手,送到臉側摩挲,感受著熟悉而溫暖的氣息。

  “我的右手,已無法再拿起武器,也永遠不可能恢復原狀。”蒼朗低沉地說。

  “那又怎樣?”安致遠微笑起來,“你簽了終身制合同,除了我身邊,哪裡也去不了。”

  他揪住對方的衣領拉向自己:“賠我這三年來的違約金。”

  “是,老闆。”

  蒼朗無聲地笑,低頭,吻。

  閃電劃破天際,積蓄多時的暴雨終於傾泄而下。

  汪洋里的小小孤島,靜默地守護著兩個相擁相融的身影。

  夜的漆黑的海面。

  白色燈塔的光,在一片蒼茫中亮起來。

  (完)

  第22章 另一個結局,BE,慎入!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承認,上一章是應付出版社編輯的…

  其實,下面這個結局才是我真正想寫的,儘管它可能會雷翻一群人…

  所以,不能接受BE的筒子們,請千萬不要踩進來…  海浪洶湧腥咸,安致遠不斷擺臂划水,向著印象中孤島的方位,重複蒼朗曾經過的路線。

  他堅信,會有人在那座白色的燈塔旁,微笑著等他。

  穿越波濤,避開渦流與暗礁,他不知自己遊了多遠——五公里,還是六公里?體力已漸耗盡,全身肌肉酸痛得發麻,但他仍堅持向前游。

  直至筋疲力竭,眼前依舊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最後一絲氣力被水流抽去,他絕望地停止動作,任由身軀隨波漂浮,一點點沉沒……

  心臟在胸腔里突然猛跳一記,異常有力地搏動起來。安致遠從神思迷離中甦醒,那跳躍的節奏令他似乎衝破了某個極限點,氣力在體內重新凝聚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異常熟悉與微妙的感覺忽然充斥了他的全身。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血液里迸發出來,化做人形覆蓋了他,扶著他的肩膀,托著他的四肢,貼著他的脊背,在他耳邊溫柔低語:“我會保護你,不論何時何地,絕不讓你獨自面對危險。”

  “我會一直在你身旁,除非你不再需要。”

  安致遠忽然伸手摸向胸口,那裡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在三年的時光消磨後依舊清晰如昨。

  那一瞬間,仿佛醍醐灌頂,他遽然省悟。

  ——蒼朗從未離開過。

  一切疑問的答案,原來早已鐫刻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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