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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知背對官差,聞言卻是背脊一僵,他不著痕跡地伸手去覆住玉卿意的手背,掏出幾枚銅板放桌上,作勢便要拉著她走。

  此刻掌柜眼角瞟過二人所在的方向,驟然出聲道:“喏!那不就是!”

  “快走!”晏知即刻便要奔逃。

  “出手好快。”

  玉卿意卻是站在原地低慨一聲,透出幾分無奈。她用力拂開晏知的手,隨即轉過身來面對官兵,冷聲道:“你們要尋的人在這裡。”

  幾位官差頓時跑來把她圍在中間,為首之人走近問:“你是玉卿意?”

  玉卿意揚手露出手背紅蓮:“正是。”

  那官差未料到她竟主動承認,略微一怔,再次打量一番,見她容貌清艷神情冰冷,一派落落無畏,絲毫不似十惡不赦的通緝犯,倒有些寒月仙子的高雅風範。

  官差口氣軟了幾分:“是你便好。速速隨我回衙門,大老爺有話問你。”

  “走罷。”

  玉卿意欣然配合,晏知一把拉住她衣角:“卿卿。”他滿眸惘然傷悲,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主動承認?為什麼不和他走?為什麼……又讓他空歡喜一場?

  玉卿意眼角微垂,無情道:“晏公子,夢做得再久也有醒來的一刻。這幾日多謝你的照拂,就此別過,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罷。”

  言畢她去掰開晏知的手,晏知不肯撒手,最後衣角被硬生生扯掉一截。

  玉卿意見狀,道:“割袍斷義……看見沒?這便是天意。晏公子,我們恩怨已了,情緣已盡。”

  最後,玉卿意隨著一眾官兵下了山,始終不曾回頭去看身後的那人。

  半路,她問:“敢問官爺,小女子所犯何罪?”

  官差先是覺得她可恨,見了真人又覺可憐,這會兒聽此一問更覺疑惑,遂道:“你連自己犯的事也不記得了?你以毒藥混入香粉,贈予沈家主母,前日沈氏已毒發身亡。貴妃娘娘聽聞母親喪訊悲怒不已,遂下旨嚴辦此案,現如今你玉氏族人皆已入獄,就差你一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JJ評論小jú花又開始轉了,評論暫不能回復,但是分分都送了滴!~(@^_^@)~

  沈灝這盤棋下得很大……

  第六十二章 交鋒

  沈家命案涉及皇親,且牽扯到華州蒲州兩府。兩州知府深諳此案乃是一個燙手山芋,便共同上書至京城,把案子推了出去。

  不多時,京城便有了回信,帝君授京畿提點刑獄司長官為欽差,命其清查此案,並允其可先斬後奏。

  欽差一行披星戴月趕赴華州,午夜剛至便立即下令提審犯人。兩州知府這幾日都宿在衙門,得悉後慌不迭從被窩裡爬起來,衣斜帽歪地就趕去公堂。

  玉卿意也是三更半夜被人喊起。她在牢中兩日倒未曾吃苦,飲水用飯洗漱尚還過得去,想來是有人打點過。不過她是被單獨囚禁,往來之人除了做事一言不發,因此她無法得知玉家其他入獄者的消息,有些擔憂。

  除此之外,玉卿意了無牽掛。

  夜風凜凜,偌大的公堂只有犯人審官和衙役,牆上畫的碧海青天圖在黯黑夜色下竟失了平日的大氣公允,反而有幾分惡龍翻雲覆雨的陰暗感。

  欽差高坐懸匾之下,正氣凜然,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玉卿意跪著未抬頭,背卻挺得筆直,不卑不亢回道:“民女玉卿意。”

  欽差審問:“玉氏,你可認識華州沈家主母沈夫人?是否和她有所往來?”

  “只是耳聞,素未謀面。”

  “但據卷宗記載,你曾親手為其製作了一盒香粉,且號稱獨一無二,此事屬實與否?”

  “是。小女子受沈灝公子所託,制香粉為其母賀壽,也就是沈夫人。”

  欽差點點頭,道:“沈夫人已於不日前身亡。仵作檢驗,死因乃是中毒。經查,死者慣常所用的香粉內混入了鉤吻粉末,此毒物若是吸食少量,只會引起輕微心悸頭暈,但長年累月毒素積累,導致五臟受損,最終暴斃而亡。玉氏,你既已承認香粉乃你親手所制,毒殺沈夫人一罪,你認是不認?”

  玉卿意被問罪,不由得心中感慨,沈灝此人心機之深、謀算之毒,遠遠超乎了她的預料。原來早在他第一次上沉香樓找她,這個殺局就已經布下。

  “回大人,民女不認。我從未下毒謀害沈夫人,望大人明察。”

  玉卿意斬釘截鐵,斷然否認,並反問道:“再者,我與沈夫人素不相識,為何要毒她害她?敢問大人,我動機何在?”

  說罷她抬起眼來看著欽差,目光坦坦蕩蕩,一片朗然。

  只是……這欽差為何有些眼熟?

  原本以為權掌刑獄司的大人定是怒目虎鬚,面無表情,一副閻王判官的煞星模樣,誰知這位欽差卻是矮胖身材,黑紅圓臉,下巴一撮鬍子,眼睛笑眯眯的,活像廟裡供奉的彌勒佛。

  杜大人!

  玉卿意驚愕,杜大人不是商司的麼?怎的去到刑部,還受命為欽差?

  “咳嗯……”

  杜大人握拳假咳兩聲,玉卿意急忙挪走眼神,埋頭盯著地上,暗自揣摩。

  杜大人正襟危坐,清清嗓子繼續:“至於動機,自然有人解釋。來人,請沈灝公子過來。”

  沈灝得訊早已候在堂外,聽傳便走了進來,對著杜大人鞠躬:“見過大人。”

  “起來說話。”杜大人抬手指著玉卿意,問:“沈公子,此人你可認識?”

  沈灝側目過來,看清玉卿意的瞬間卻是彎腰單膝跪下去,手掌撫上她的臉龐,額角輕抵,哀聲戚戚地呢喃道:“卿妹你這是何苦?何苦……”

  他此一舉無疑驚詫四座,幾位大人都看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沈灝兀自說著,傾訴滿腔悲懷:“只要你同我說一聲,天涯海角我也是願隨你去的……你怎麼就那麼傻?母親對你雖有成見,不允你進門,可人心總是肉長的,天長日久等她看到你的好,自然便會鬆口……你何苦為了與我在一起,做下這等錯事,走上絕路……都是我不好,初時我就不該纏上你,惹得你動情……”

  他滿懷深情,他淚泫欲滴,聲聲肝腸寸斷的質問,句句進退兩難的自責,幾乎都要催得在場諸位看官落下淚來。

  不過這裡面不包括玉卿意。

  玉卿意木然地被他抱著,毫不動容,只是冷冷問道:“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

  若說上門求香粉是一早謀劃好的圈套,那麼成婚一事便是一箭雙鵰。沈灝既想藉此逼出玉琅,又想藉此為由,解釋她謀害沈夫人的原因。

  有官媒蓋印的文書,有迎親隊伍的佐證,有知情者的認同,他們確確實實算是訂過終身。就算這場婚事不作數,可用來解釋一個動機,夠了。

  怪不得沈家二老從頭到尾都沒露面,怪不得喜轎會把她抬到那麼個僻靜宅子去……

  步步棋走下來,沈灝都在借刀殺人,栽贓嫁禍,置身事外。

  沈灝滿眶通紅,哽咽言道:“不是,我不想這樣。”他緊緊抱住玉卿意,頭靠在她肩上,湊唇到她耳畔,“你嫁人他不回來,可若是你要死了呢?他會不會回來?”

  他說話聲音極小,加之滿目哀愴,眾人見狀皆以為他是真的傷心。可只有玉卿意清清楚楚聽到他口氣中的譏諷,感受到從他骨子裡散發出的得意。

  玉卿意也順手攬住沈灝的背,壓著嗓子道:“你這般喪心病狂之人,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三哥不會回來見你的,別做夢了。”

  沈灝聽言手臂勒緊,箍得她皮肉發痛,又道:“我喪心病狂?那你又算什麼?如今玉氏一族因你獲罪,幾十口人被你拖累。等你死後,只會被人唾罵千古罪人,遺臭萬年。”

  玉卿意還擊道:“玉氏撫養三哥長大,對他有養育之恩。你口口聲聲說為三哥好,現在卻要做這樣忘恩負義的事?對不起三哥的只我一人,有什麼沖我來,別拖玉氏下水。”

  “自古箴言,斬糙要除根。玉卿意,那日我就警告過你,走了便不要後悔,我再不會手下留情。其實如果你名義上還是我沈灝的人,我是會留你一命的……是你先做得太絕,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我和你沒有情。”玉卿意冷若冰霜,不屑說道:“你未免也太過自信,香粉雖是我制,可拿回去途中轉手幾次,你也亦有嫌疑。沈公子,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說是你授意我下毒的?要死大家一起死,你不是想三哥回來?你這個親弟弟的命,怎麼也比我一個外人來得金貴吧?”

  “呵呵……我若沒有十足把握,焉能兵行此招?” 沈灝發笑,喉嚨溢出猛獸伏擊獵物前的壓抑嗚聲,甚是猙獰,“玉卿意,毒就是你下的,你家還留有物證。”

  他咬著她耳朵,輕輕一問:“還記不記得家母最喜歡的香?那塊——鷓鴣沉。”

  玉卿意雙眸登時一凜。當初沈灝再三交待說成品里一定要加入鷓鴣沉,因為這是沈夫人最喜歡的香,他甚至還親自上門送來一塊。她取下部分磨碎了加進香粉里,最後做成粉餅,還打上了沉香樓的標記。

  沈灝看她愣住愈發暢快,繼續作勢與她親昵,趁機說道:“鉤吻與鷓鴣沉一同浸水,待毒素滲透香料之中,再晾曬乾燥。沉香味濃掩蓋了其他味道,任你辨香功夫再高,也嗅不出來……玉卿意,枉你自詡天賦異稟聰慧明敏,還不是一樣栽我手裡?”

  玉卿意深吸一氣:“沈灝,你之毒辣我自愧弗如。可你也別忘了我的性子,我即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正當兩人“含情脈脈”正濃,卻見玉卿意一把推開沈灝,突然抬頭對杜大人說道:“啟稟大人,民女認罪。沈家富貴,民女想嫁與沈灝為妻,但遇其母沈夫人再三阻撓,故而下毒害她。”

  杜大人對她的轉變始料未及,勸道:“公堂之上豈容出爾反爾!玉氏你方才堅稱無罪,如今轉眼便反口,叫本官如何信你?你可想好了,一旦認罪,就斷沒有再反悔之理。”

  玉卿意決然:“人確是民女所殺,民女家中尚有剩餘毒物。大人一搜便知。”她向杜大人磕了個頭,懇求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尤。請大人饒過其餘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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