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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爺,您過來,”鄔智雄一臉尷尬,道:“這事,不宜,那個,爺,您還是過來吧。”

  白析皓奇道:“到底何事?我事無不可對凜凜言,你直說便是。”

  林凜也微笑道:“鄔老大,能讓你如此為難,必是要事,不若說出來大夥聽聽,也能幫著出個主意。”

  鄔智雄看看眾人,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著道:“爺,那小的便說了?”

  “說吧。”

  “您過後可不許責怪小的。”

  “囉嗦什麼!”白析皓一皺眉,冷冷掃了他一眼。

  “柳惜惜柳姑娘找上門來了,才剛小的本已道爺不在,雲遊四方,歸期不定,哪知話音未落,便聽見爺的聲音。柳姑娘這下不依,定要進來,您從前吩咐過,不得阻難她,小的這也是沒辦法……”

  白析皓一呆,道:“哪個柳惜惜?”

  徐達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醉花樓紅遍江南的名jì柳惜惜,白兄,連我這等大老粗都知曉,您裝什麼糊塗?話說這女人真好本事,我於道上本已派人阻了她,故意引著她往岔路上去,她這麼快就找對了地方,不簡單哪。”

  林凜微微一笑,緩緩地問:“不知這柳惜惜來此,意欲何為?”

  袁紹之看了白析皓一臉惶急,心裡不忍,便道:“想來也無事吧,舊日白老弟救過她一回,她來謝救命之恩也未可知。”

  白析皓陪笑道:“袁大哥所言極是,我本就說不用她如此多禮,救人乃醫師天職,哪裡用得著她巴巴來謝。鄔智雄,你替我婉言謝謝她,就說心意已領,然不必多禮,請她回去吧。”

  鄔智雄忙道:“是是,小的這就去打發了。”

  他轉身剛要走,卻聽林凜淡淡地道:“站著。”

  鄔智雄一哆嗦,不敢下去,他服侍林凜已久,對這公子爺不動聲色的威儀領教甚多,忙垂手站好,卻聽林凜淡淡道:“天色已晚,讓人家女孩兒如何回去?收拾偏院,先安頓人住下。”

  他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拱手道:“林凜略有不適,先行退席,大夥反正不是外人,自便吧。”

  白析皓上前拉住他的手,急道:“凜凜,你聽我說……”

  林凜一把抽出手,冷聲道:“不必,”他對著眾人微微一笑,道:“諸位晚安。”

  “凜凜——”白析皓還待說,卻被他一個犀利眼神,堵住話語,只得眼睜睜瞧著他翩然而去。袁紹之按住他的肩,笑道:“我去與他說說,你別忙,此時你過去了,事情越說越亂。”

  白析皓一陣煩躁,拂袖摔翻碗碟,道:“若是旁人,我也能哄得來,只是他的性子如此剛強,我,我……”

  袁紹之笑笑道:“你以前的女人上了門,無異於打了他一耳光,生氣也是正常。你莫急,小凜不是蠻不講理之人,氣頭上過了,自然就好了。”

  第172章番外——生辰(中)

  袁紹之一路往西,拐過池塘上九曲的迴廊,片刻便到白析皓與林凜所在地樓閣,上掛一匾,寫著“點蒼”二字,正是林凜龍飛鳳舞的手筆。但袁紹之知道,旁邊一行行書,寫著某年某月某日與皓大醉欣然提筆之流,卻是白析皓的手跡,這兩人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寫一塊匾額,也你我不分。他輕輕一笑,正待叩門而入,卻聽見嘎吱一聲,那門自內打開,林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淡淡地道:“袁大哥,怎麼你還兼做說客?”

  袁紹之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只是今夜月色甚好,我找你對酌而已。”

  林凜道:“賞月飲酒,只合肆意之人,要與我這等悶人一道,只能飲茶。”

  袁紹之一愣,苦笑道:“那,那就飲茶吧,反正也是飲。”

  林凜微微一笑,回頭道:“小寶兒,將傢伙什都擺院子裡來,我請袁大哥嘗嘗露台秋。”

  屋裡轉來小寶兒的答應聲,未及,便見他帶著另外兩名丫鬟將茶具擺好,點燃炭爐,握著蒲扇在一旁輕輕扇著。袁紹之等得好不耐煩,見狀跨步上去,欲一把搶過小寶兒手中的扇子,道:“我來我來,你小胳膊沒力氣,燒個水等半日。”

  小寶兒奪回蒲扇,悶悶地道:“這裡頭是山頂甘泉,最不能猛火燒開,不然茶味道就不同了。”

  林凜微笑道:“讓他弄吧,袁大哥,請坐。”

  袁紹之摸摸鼻子,踱到他跟前,一同坐在院內石台的鼓凳上,看了眼一直鎖著眉,一臉嚴肅的小寶兒,低聲笑道:“這孩子不會還在生徐三的氣吧?”

  林凜笑道:“不算生氣,大抵,是還沒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那你呢,幾時不氣,幾時想明白?”

  林凜笑而不答,姿態優雅地擺開一溜茶具,少頃,小寶兒將水燒開,拿棉布裹了送過來,林凜道了謝,親自注水洗茶,再沸水注入,燒灌杯盞,一套複雜的工序耍將開來,直看得袁紹之直了眼,待到一杯芬芳撲鼻的茶送到眼前,方回了神,稱謝,也不怕燙,迫不及待飲了一口,只覺一股清冽之氣直衝肺腑,登時將五臟六腑中的沉濁一掃而光。袁紹之讚嘆一聲,又飲了一口,這回方覺唇齒留香,茶味縈繞久久不散,他驚詫地道:“這什麼茶,如此好喝?”

  “極品露台秋呢,便是進貢皇宮,一年統共得不過一斤,”小寶兒認真地道:“加上我家主子煮茶功夫天下一絕,你現下嘗到,真是有福了。”

  “小猴兒,不用你拍馬屁也有你的份。”林凜笑著將另一杯茶沏出,注入茶盞,道:“喝吧,給你的。”

  小寶兒笑了起來,總算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活潑,端起來喝了一口,吐吐舌道:“好燙。”

  林凜微笑道:“教了你多少回,聞香吹起也是品茶一道,你偏要牛嚼牡丹,這下怪誰?”

  小寶兒呵呵傻笑,端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林凜含笑看他,正想說什麼,卻聽袁紹之沉吟道:“小凜,這茶從何而來?”

  林凜淡淡地道:“還能從何而來,這等貴重東西,民間如何能有,自然是來自那處取天下供養之地。錦芳每季都命人給我捎來,我這的吃穿用度,都快趕上宮裡了。”

  袁紹之笑道:“你妹子掛心於你,也是應當。”

  林凜苦笑一下,輕輕搖頭道:“袁大哥有所不知,宗室子弟吃穿用度,均有明制,逾矩乃大不敬罪名,錦芳身份只是郡主,誥命只為三品,如何用得到這些?我著人打探的是,這等東西,皆從皇宮內院,直接賞賜而來。”

  袁紹之一驚,道:“莫非皇帝還賊心不死?”

  林凜蹙眉,良久方緩緩道:“天威難測。”

  袁紹之拍拍他的肩膀,道:“莫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往多少難事都過來了,這點子事,難不倒咱們。”

  林凜含笑點頭,遲疑了一下,道:“我倒是不怕,只是析皓,析皓都知道這些,可他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

  袁紹之瞧他眉目中略有憂色,忙寬慰他道:“這不是更好?省得他囉囉嗦嗦找不痛快。”

  林凜輕嘆一口氣,手指輕叩桌面,猶豫著道:“袁大哥,析皓對我,從未如此,內院賞賜,他明明心裡不痛快,卻不說一句;徐三是不是傳些慕銳的話來,他不喜歡,卻仍是沉默不語;今夜之事也是如此,”他抬起頭,目光悠遠,慢慢地道:“那等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只消他直言一句,我又何曾會介意?但他仍是裝著若無其事,想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袁紹之拍拍他的肩膀,道:“他也是,小心著你。”

  林凜站了起來,嘆息道:“可我不願他如此小心翼翼。”他一頓,忽而道:“袁大哥,你覺著我這點蒼閣如何?”

  這點蒼閣乃白析皓為林凜特地建造,一花一木,一桌一幾,條案掛屏,地氈香爐,無不精心挑選,貴重不足,卻雅致有餘。袁紹之略微詫異,但仍據實答道:“只怕神仙也住得了。”

  林凜苦笑道:“裡頭所有玩意兒,均是析皓親自挑選置辦,全是我喜愛之物。”

  “這不好嗎?”袁紹之笑了起來,道:“析皓待你,可真費盡心思了。”

  “可他自己呢?他喜歡什麼?他愛什麼?”林凜垂頭,微微握了拳頭道:“我是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他如此壓抑自己,一年兩年還好說,長此以往呢?他原該睥睨肆意,我行我素,灑脫不羈,江湖傳言中的神仙醫師,不就是那樣的嗎?可你瞧瞧他,如今處處留神,刻刻擔心,我,我真不知,他與我在一起,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袁紹之一怕桌子,打斷他道:“小凜,這便是你的不是了。”

  林凜點頭,黯然道:“我確實不好……”

  “不是這個,”袁紹之募地站起,道:“你的不是,在於只瞧見這期間的隱忍退讓,卻忘了,白析皓到底為了什麼如此委屈求全。”

  林漲紅了臉,囁嚅道:“我自然知道他為何……”

  袁紹之笑了笑,溫言道:“你未必知道。小凜,我一直將你視為親人,宛若我老袁孤獨一生,臨老了,卻多了個子侄,今兒個晚上,袁大哥倚老賣老,有幾句不入耳的話,要說來你聽,你別介意。”

  林凜忙正色道:“怎麼會,袁大哥賜教,林凜不勝感激。”

  袁紹之道:“你智略橫生,談吐風儀,性情又淡泊冷清,且寬宥恭謹,入廟堂,則為國之棟樑,隱山林則為龍淺高士,你這樣的人,白老弟怎能不緊張憂心,怎能不小心翼翼?守著你怕你拘束,離了你卻怕你頃刻間了無蹤跡。”他輕輕一笑,道:“你道神仙醫師,如何變得滿目煙塵,束手束腳?他是怕了呀。”

  林凜睜大眼,訝然道:“我,我,我不是說過,天大的事,自有我來擔著,他莫非信我不過?”

  “非也,他信不過自己。”袁紹之笑道:“患得患失,牽腸掛肚,這等小女兒心思,只怕白老弟一樣不落。然我現下說的不是他,我要說的是你。”

  “願聞其詳。”

  袁紹之施施然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飲了一口,道:“小凜,你這茶冷卻一分,便少了一分味道,還不若飲酒,冷暖皆有滋味。”他笑了笑,道:“莫非,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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