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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那個大雪天,燕染來到夢筆軒。而今年,漣王府卻顯得冷清了。

  套壺裡的酒依舊是溫的,但李夕持卻無心啜飲。而在這時候,後花園裡忽然颳起了一陣微風,吹得樹上的積雪撲簌簌一陣狂舞。

  李夕持覺得有些寒冷,正想起身關上窗戶,卻忽然看見遠處一片白莽莽中隱約走來一個人影。青綠色的衣袍在寒風中飄舞,看似單薄,卻極有風骨。

  王府要地,豈是尋常之人隨便能夠闖入的?

  李夕持心中詫異,不覺起身去看。而那身影也恰是向他走來,很快便穿過了雪霧,來到屋外。

  “贏秋!”李夕持驚訝地叫道,“你竟會主動來王府?還穿得如此單薄,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贏秋在廊前立定了,他是穿過風雪而來,可發上卻沒有半點落雪。

  “王爺,沈贏秋今日前來,算是與王爺道別。”

  他這樣對李夕持說道,“數月前,殷山的智真道長路過糙廬,他為我卜了一卦,說我有出世之相,而我與他一番清談之下,心中也有所頓悟,便已決定捨棄紅塵,一心問道求仙。”

  說著,他便略點了點頭,轉身道別,又將手裡執著的器物輕輕一甩,原是一柄玉麈尾。

  李夕持將見一派風骨,儼然已不在塵世中,忽然又想起從前他還在王府里的時候,那一幅冷傲,直慡的樣子,心中不覺得一陣發酸,

  第68章

  李夕持將見一派風骨,儼然已不在塵世中,忽然又想起從前他還在王府里的時候,那一幅冷傲,直慡的樣子,心中不覺得一陣發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只有這一個辦法離開他的掌握了。”

  聽見他這麽說,沈贏秋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可他並沒有回頭,一直一直向前走著,而當紛飛的大雪最終將他的背影掩蓋之前,一縷似有似無的聲音,卻傳到了李夕持的耳朵里。

  “愛做恨時好突唐,傷人終也遇情殤。忘仙鄉里飲一杯,何須莽莽覓大荒。”

  李夕持心頭一怔,似有所悟,再去看那茫茫雪地里,卻哪兒還有沈贏秋的蹤影?

  這一整天,雪越下越大,積在庭院裡,竟比一年多前的那場更深了幾分。自沈贏秋離去之後,李夕持便反覆揣摩著那雪地里傳來的四句話。

  他本不是俗人,很快就明白,這前兩句是說自己曾經傷害過燕染,如今同樣受到了情感上的打擊。

  然而後面那兩句,又是什麽意思?

  李夕持細細思索著,但是直到雪霽了,他還依舊坐在窗前,愁眉緊鎖。

  忘仙鄉里飲一杯,飲一杯,是讓他去喝酒麽,可是借酒澆愁,又會有什麽用?

  案上,套壺裡的酒已經涼了。正巧小秋推門進來為暖爐添炭,他一眼便看見了桌上分毫未動的酒具,心中也是一陣黯然,便大了膽子問道:“王爺,您不喜歡仙人掌酒了麽?”

  仙人掌酒?李夕持一愣,心中突跳。

  “你從哪裡弄來的酒?”他追問道,“仙人掌不是這裡隨便能夠弄到的。你是從什麽地方買的酒?”

  小秋被他下了一跳,忙回答道:“是、是王爺回來之前幾日的事情,城東邊開了一家酒肆,專門買這種酒。那天有個百刖打扮的俊美青年,將一罈子酒送給總管。總管找人試嘗之後就讓我燙了一壺拿過來。”

  聽完這句話,李夕持急問:“那家酒樓叫什麽名字?”

  小秋想了一會兒,答道:“好像是叫忘仙樓。”

  李夕持一驚,渾身頓時騰起一股熱cháo,心臟也狂跳起來。

  他急忙轉身掀開酒壺,拿起來往嘴裡灌了一大口,緊接著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口中喃喃地喊著什麽,竟然連大衣都不披,徑直跑了出去。

  第69章

  城東,忘仙樓。當李夕持趕到的時候,這座小樓仿佛已經在皚皚的積雪中等候了很久。

  簇新的布幌“忘仙樓”在朔風中招展,樓前也被掃除了一條兩三步寬的雪道。但來往的客人並不多,小樓三面又圍著密匝匝的翠竹,乍看之下倒更像是一處僻靜而別致的府邸了。

  李夕持披著滿背的白雪,一路踉蹌著走進樓里。順手抓住了一個小二,急道:“掌柜是不是一個百刖人,快叫他來!”頓了頓,又改口道:“不不!他在哪裡?我去找他!”

  那小二被他晃得暈頭轉向,卻見他一身綾羅,也不敢貿然頂撞回去,心想著反正自家掌柜的也有能耐,於是便指了指後堂的方向。

  李夕持心中又是一陣突跳。立刻撇了小二往後堂奔去。

  四周靜得可怕。在穿過積著厚雪的天井時,李夕持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青石板路上的冰沒有除去,他跑了幾步竟摔了一跤,卻仿佛一點也不覺得疼痛似的起身繼續跑。

  他繞影壁,橫穿過糙地,然後推開後堂的隔扇門。果然看見有一個身著百刖服飾的年輕人坐在桌邊。

  卻不是燕染。

  猶如兜頭潑了一盆涼水,李夕持立定在門外。

  怎麽會不是燕染?那酒明明就是燕染調配出來的味道,一點都沒有錯。可眼前的這個人又是誰?難道說和燕染有著什麽關係?

  李夕持正在出神,屋內的那個百刖青年倒忽然笑出聲來:“漣王爺?那酒看來是喝到了吧。”

  說著,他便主動起身,向著門口走來。

  靠近後,李夕持便聞見這個百刖青年的身上帶著一股藥香,這讓他恍惚中忽然想起了什麽。

  可還沒有等他開口,隔扇對面的落地布簾被掀開了。從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申玉,亮兒你來抱。我和漣王爺有話要說。”

  是鄭長吉,他手上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孩子正在熟睡,小小的麽指放在嘴裡吮吸著。

  那百刖青年看見孩子,立刻轉身走了過去,接下了那個熟睡的孩子。看著他一臉溺愛的模樣,李夕持終於明白了什麽。

  這個青年就是百刖名醫姬申玉,是鄭長吉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雖然他們之間也曾經有過波折,但是今天看來,一切的顛簸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鄭長吉將孩子交給姬申玉,然後徑直走到了李夕持面前。微笑道:“此處風大,王爺不如進來說話。”

  第70章

  可李夕持又哪裡等得急?一手撐住了門框,硬生生地答道:“我去大漠找燕染,卻聽說他被你們帶走了,燕染得了什麽病?你們為什麽要帶走他?他現在在哪裡?在哪裡!”

  鄭長吉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啼笑皆非,只能靜靜地等他說完了,才輕輕地回答道:“他沒有的病。只是他住在那片荒漠的氈包里,要什麽沒什麽的,實在對於他的身體不好。再加上有的藥物確實只有焱朝才有……”

  李夕持聽到這裡,臉色煞白了,立刻打斷道:“怎麽沒有病呢?不然要藥做什麽!”

  鄭長吉見他這樣激動,反倒不急著把事情說清,反而邁了一步到門外,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暖閣。

  “王爺,如果您不這麽著急的話,其實可以親自去燕染本人,他就在暖閣里,你悄悄的進去,不需要敲門……”

  還沒有等他說完,李夕持已循著所指的方向跑出了兩三丈。

  暖閣離後堂並不遠,卻包圍在一片深深的竹林里。在距離屋門還有七八步的地方,李夕持停下腳步。

  他以最快的速度撫平了呼吸,放輕腳步,輕輕地掀開暖簾,然後推門。

  一股融融的暖意撲面而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仿佛正踩在極脆弱的瓷器上,不敢弄出半點的響動。

  屋子裡,很安靜。靜到一根針跌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被聽見。

  但是透過屋子正中央的落地繡花屏風,李夕持卻能看得落地花罩後面的床上,幔子是放下的。

  燕染就在裡面。是的,李夕持能夠確信,這幾乎也是他幾個月以來,夢中所見的景象;可此時此刻,他卻反而不敢繞過這道屏風,去揭開那層帷幔了。

  似乎是要將心中積存著的思念釋放掉一點,李夕持開始在屋子裡踱步,緩慢而安靜地;也因為他的踱步,才看見了擺在條案上的、那些令他血脈僨張的東西。

  又是小孩的衣服!

  不會錯,那玲瓏的袖管和褲腿,可愛的桃紅與蔥綠色,邊上甚至還有幾串金的銀的小鏈條鈴鐺手鐲之類的東西,尚未收進盒子裡。

  李夕持的心越跳越快,竟然比從前在戰場上更加緊張。他的視線繼續向上,隨後落到了牆上懸掛著的裝飾上。

  是他送給燕染的那柄寶劍!

  這一刻,李夕持仿佛獲得了新生,他從未嘗試過這樣的喜悅。失而復得的幸福讓他忍不住想要高叫起來,同時也終於鼓起了繞過那道屏風的勇氣。

  從今開始,他會全心疼惜那個失而復得的愛人;從今開始,他會小心呵護那個失而復得的孩子;一切都將從今天重新開始,接續出一個完整的,全新的未來……

  而就在李夕持滿懷著激動,恰似一個初涉情愛的青年那樣忐忑不安的時候,花罩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甘甜的嘆息。

  是睡在帷幔里的人終於從平靜的睡夢中醒來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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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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