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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忘手腳無力,幾度想推開陸行川站立,卻最終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他就這麼癱在地上,滿身污濁,卻忽而狂笑。

  在沈天忘手下,武林盟做大十餘年,縱使如今已到末路,他自己也已經形同廢人,八大門派諸人,此時卻忍不住心有餘悸。

  那是猛虎到末路的哀哭——作狂笑姿態的哀哭。

  “人是我殺,劍譜是我拿,劍是我奪。正是我!”他費力地抬起頭,在場所有人都不值得他一瞥,他只看向陸行川,成功叫他落到這地步的陸行川,“正是我!是又如何?”

  “自是,殺你。”陸行川低下頭,同他的仇人對視,眼裡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甚至沒一點重擔卸下的解脫。只是平靜——一如今日之前的每一天。“我自有大把說辭可以唾罵你,激怒你,羞辱你,可沒必要。你不過是輸了。”

  “而今日毀掉武林盟的陸行川,同當日毀掉陸家的沈天忘,又有多少不同呢?”最後的字句,輕得幾近嘆息。在絕對不合時宜的嘆息中,陸行川劍尖微點,貫穿了沈天忘的咽喉。

  他大仇得報。從此世上,已無他不得不做之事了。

  第9章 27~29

  27

  陸家憑劍術立足江湖,實力威望都夠深。眨眼覆滅,武林正道原本不可能不追查。能叫他們放棄的恰恰不是查不到真相,而是查到了真相。

  陸家全部底蘊、積蓄,陸家劍法,盡歸了沈天忘。如今這全部的財富、典籍、秘辛,都成了可供交易的物品。只這點,足夠正道承認沈天忘清白乾淨,放棄追查陸家事。沈天忘年輕時憑高超劍術,一腔蠻勇,開宗立派,叫“武林盟”,江湖上自然多的是嘲笑他不自量力的。結果他終究成了名副其實的武林盟主,武林,盟主。

  一個陸家,不僅讓沈天忘徹底壯大了武林盟,也讓正道幫派們,大大賺上一筆。

  如今同樣的事換了主角。陸家遺孤手握最名正言順的大義名頭,求仁得仁手刃仇人,將一整個武林盟,全部的財富、典籍、秘辛,又捧到了武林正道們面前。

  若說恨意,陸行川非止對八大門派這些人有恨意,他對世道本身有恨意。但有與責任相連,必須發泄的恨意;也有應當算作是遷怒,不該宣洩的恨意。

  若可以,在場所有人,他憑一腔恨意,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做出些什麼。而陸行川也一向有這樣的自負,如果願意,他總歸做得到。

  但他不該做。

  “沈天忘既已身死,晚輩的家仇,便已經了結了。武林盟中諸人,”陸行川看了看領頭的崆峒掌門,見對方目光閃爍,正氣凜然的貪婪,“晚輩早先調查過,當年跟隨沈天忘襲擊陸家的人,這些年被他逐一清洗,如今大都沒有命在。現在武林盟中年輕弟子,與我無仇怨。他們今後當如何,武林盟今後當如何,晚輩無意再關心。”

  他俯身拾起亡父的佩劍,抱在懷中,向崆峒掌門行一晚輩禮,便轉身離開了。

  陸行川雖說了“無意再關心”,但他本人藉此表達了不願追究無關者的意思,若八大派在處理武林盟的時候行事太過,便會失去他們此行的大義名頭,此後無論分贓也好勢力重整也好,都不那麼方便了。

  他離開,李穆然便默默跟在他身後。自然有李穆然的師弟師妹們想出聲阻攔,卻都被莊秋月攔了下來。

  “從此不是一路人了呀。”莊秋月也還年輕,一朝接連失去師父,以及師父作為師父的偉岸形象,此時表情也有些恍惚,“全都,不再是一路人了呀……”

  陸行川便這麼一走了之。崆峒掌門自然是指望著這小後生一時激憤狂性大發,干出些出格事,好叫八大派此行,既徹底毀掉武林盟,也拿捏住這個陸家遺孤。如今這可能性沒有了,他按下心中失望,很是溫和地笑了。

  “帶武林盟弟子們去療傷。既然陸少俠本人不追究,我八大派自然也不苛責諸位。從此世上沒有沈天忘,也不再有武林盟了。”崆峒掌門看了看沈天忘的屍體,思緒不明,終究嘆道,“江湖很大,你們很年輕。今後,好自為之。”

  崆峒自有世代相傳的武功秘籍,如今倒也不稀罕武林盟中那部心法有缺的劍法。自然,若是陸行川所知的,完整的陸家劍法,但凡見識過的人,恐怕難免動點心思。

  但八大派剛與陸行川完成了雙方都滿意的合作。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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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做的事都已做過,陸行川萬分願意給李穆然他應得的解釋,或者如果李穆然想的話,他願意把命賠給他。

  畢竟沈天忘於他是仇敵,於李穆然卻是恩師。世上事,凡有道理的,也全都不是那麼有道理。

  但陸行川怎麼也沒想到,兩人一路離開武林盟,李穆然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昨晚你說要看我舞劍,是為確認,我練的是不是陸家的劍法,對不對?”他如今已不佩劍。曾經有多意氣風發,如今便有多狼狽頹敗,他仍握著陸行川的手,渾身已是冰涼,掌心卻還滾燙,“確認,便是為了判定,我值不值得被你殺掉,對不對?”

  “我還未想過要殺你。不過你說得沒錯,我是為確認你是否練了陸家劍法。”如今已無假裝的必要,對李穆然,陸行川也露出他慣常的,僵硬死寂的表情,“沈天忘所得劍譜,心法有缺。以他經歷、作為,恐怕原本也無緣至誠之道,但你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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