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也該考慮退休了?。”

  久木不由自主他說出了平時常常思考的事情。

  凜子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久木解釋道:“什麼工作都不干,完全自由之後,也許想法還會有所改變。”

  “怎麼改變呢?”

  “我覺得只要在公司里的話,就沒有真正的自由。”

  凜子一時還是理解不了久木想退休的心情,這也難怪,她沒當過公司職員,體會不到那種感覺。

  久木自己嘴上說想要退休,其實也沒有明確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個理由的話,可以說是“某種模模糊糊的疲憊感”吧。

  無論是誰,只要當了三十年上班族的話,都會感到某種疲勞,尤其是最近與同事之間的疏遠,更加重了這種感覺。

  “你要是不想乾的話,就別幹了。”

  凜子表示很理解。

  “只是不要從此消沉下去,找希望你總是生氣勃勃的。”

  “我知道。”

  “你是個有自信的人,如果你覺得退休後也能生活得很好……”

  “談不上自信,只是想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為自己而活……”

  久木所從事的編輯工作一直是在幕後,整理別人寫的稿子或各種報導,自己並不出頭露面。

  “我能理你的心情。”

  凜子過去的人生也是一直生活在丈夫的陰影下,也是一種幕後的角色。

  “也許我是不知足,我不願意永遠扮演這種角色。”

  “不能說是不知足。”

  透明玻璃杯里的紅葡萄酒,血紅血紅的,凜子看著看著心裡湧起了一股勇氣。

  “咱們倆干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怎麼樣?”

  “什麼叫轟轟烈烈……”

  “就是讓大家大吃一驚,讚嘆不已的那種事。”

  凜子望著玻璃杯里的紅葡萄酒說道,眼裡神采奕奕。

  兩個人來了勁兒,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乾了葡萄酒。

  吃完最後一道甜點已經九點多了,他們起身來到了前廳,外面的小雨已經停了。

  “走著回去吧。”

  從飯店到別墅,要走二十分鐘左右,久木點點頭,撐起雨傘,和凜子並肩走出了飯店。

  雨後清新的空氣吹在他們發熱的臉上,特別的舒服。

  路燈下的柏油馬路,濕漉漉的,夜空積著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穿過飯店前的廣場,來到一條白樺林蔭道上,凜子悄悄地挽住了久木的胳膊。

  還不到盛夏時節,四周寂靜無聲。偶爾可以看見樹叢中閃爍的點點燈光。

  大概是為了暑假前的幽靜,人們早早就到別墅來度假了吧。

  久木也緊緊地挽住了凜子。這個時間誰也不會碰到,既使碰上也不再往心裡去了。

  他們走在馬路上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在夜空中迴響著。

  白樺林蔭道的盡頭,是個三叉路口,他們又進入了一條林蔭道,凜子邊走邊說:“那兩個人死在那麼荒涼的別墅里,是嗎?”

  凜子想起了白天見到的那副景像。“他們一定很冷吧。”

  走著寂靜的在路,凜子更忘不了武郎和秋子的情死事件了。

  凜子問道:“那個別墅是他的嗎?”

  久木曾經讀過有關的報導,多少記得一些。

  “原來是他父親的別墅,後來由他繼承了。”

  “那麼他們去的時候,那裡沒有人吧?”

  “他的妻子已經病故了,孩子們還小,他不去的時候是空著的。”

  迎面開來一輛汽車,等車開過去後,凜子又問:“他們死的時候是七月初嗎?”

  “發現遺體時是七月六日,大概是在一個月前的六月九日死的。”

  “怎麼知道是那天呢?”

  “秋子直到八日以前還去上班的,九日,有人看見他們從輕井澤車站往別墅方向走去。”

  “是走著去的?”

  “可能也有車,不過,有人看見他們走著去的。”

  “有四、五公里遠吧?”

  差不多得走一個多小時。

  “在別墅呆了二、三天嗎?”

  “不太清楚,他們死的時候,把繩子拴到門框上,腳下踩著椅子,把繩子套在脖子上之後,就踢倒了椅子。”

  “太可怕了……”

  凜子緊緊拽著久木,好半天才鬆開,小聲說:“不過,夠有精力的。”

  “有精力?”

  “是啊,走了一個小時到別墅後,又拴上繩子,擺上椅子,這些都是為了死才做的吧?”

  久木同意凜子的看法,自己去死確實需要有旺盛的精力。既使是健康的人,自己弄死自己,沒有相當的精力集中和強烈的求死願望是做不到的。

  “他們為什麼要死呢?”

  凜子朝著夜空間道。

  “為什麼必須去死呢?”

  凜子的聲音消失在白樺林中。

  “也沒有特別的理由必須去死吧?”

  當時有島五郎在文壇正走紅,波多野秋子三十歲,美貌超群,可以和女演員媲美,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兒,兩人都處在人生的鼎盛之時,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死呢?

  “要說他們與眾不同之處只有一點。”

  “哪一點?”

  “有島五郎在遺書中清楚地寫著‘在這歡喜的頂峰迎接死亡’。”

  凜子突然停住了腳步,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

  “就是說因為特別幸福才死的嗎?”

  “從遺書來看是這樣。”

  起風了,路旁的白樺樹搖曳著。

  “是嗎,是因為幸福才死的嗎。”

  凜子又邁開了步子。

  “也許是害怕太幸福了。”

  “我理解他們的心情,太幸福的話,就會擔心這個幸福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他們想要永遠永遠持續下去吧。”

  “怎樣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

  凜子對著夜空自問自答:“只有死了?”

  回到別墅後兩人又喝了點兒白蘭地,心裡都還在想著剛才的談話。

  凜子向前欠著身子,盯著燃燒的爐火,嘴裡喃喃自語著“原來是這樣”,“只有死了”。

  久木無意跟她唱反調。人越是感到幸福,就越希望永遠擁有它,因而選擇了死,他覺得這種想法既可怕又真實。

  “咱們該睡了。”

  再繼續想下去,只能越來越被死的念頭所攫住,久木先去洗了澡,上了二樓。

  沒有雨聲,周圍一片死寂。久木黑著燈躺在床上,這時凜子洗完澡,穿著睡衣進來了。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慢慢上了床,久木抱住她,聽見她嘴裡還在嘟噥著:“只能死了?”

  她像是在詢問久木,又像是在問自己。

  “為了保持幸福只能那樣做嗎?”

  “幸福也不僅僅是這些。”

  “我希望像他們那樣永遠深深相愛,絕不變心……”

  凜子的心情久木能夠理解,但是他覺得發暫永不變心就有點虛偽了。

  “雙方永遠永遠不變心,難道不可能嗎?”

  “不是不可能,活著的話,總會有種種的事情發生,不能說得太絕對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活著就不可能吧。”

  凜子的聲音在夜空中迴響著。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聲鳥嗚,在這深更半夜,會是鳥叫嗎,久木側耳傾聽著。這時凜子說道:“我明白她的心情。”

  “誰?”

  凜子慢慢放平了身子,

  “就是把男人殺了的那個阿定呀。”

  凜子又提起了那個事件。

  “當時,阿定說因為不想讓任何人得到她所愛的人,所以殺了他,否則的話,他會回到妻子身邊去的。就是說如果不想放棄這個幸福,就只有來死他才行,對吧?”

  “是啊,他就再也不會背叛了。”

  “愛上一個人,愛到了極點就會殺人吧?”

  久木非常明白凜子此刻的心情。

  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要是喜歡得發瘋,就只有把她殺了。讓她活著的話,說不定她什麼時候會愛上別的男人。不能容忍女人出去放浪,要使她永遠呆在自己身邊,就只有殺了她才是最好的選擇。同樣,女人要想把一個男人據為己有的話,也只有把那個男人從世上抹掉了。

  “愛情真是件可怕的事。”

  凜子似乎剛剛意識到這一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