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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九便將一挑東西挑進病房,讓山伯過目。

  梁山伯道:“多謝小姐,還有什麼話嗎?”

  王順道:“這些東西,都是老安人過目的,小姐點交東西,安人在旁,只得說請相公保重而已。是王順將要走的時候,銀心私下交了一塊紅羅手絹給我,說我小姐送給相公的。這手絹呈上相公,相公自然明白。”說完,在身上取出紅羅手絹,雙手交給梁山伯。

  梁山伯接了手絹,見上新舊斑痕,清清楚楚。便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的病,恐怕不會好的。我本來想修書一封,交你帶了回去,但我今天不能寫信了,只覺四肢無力,請你告訴小姐,彼此心照吧。”

  王順看那樣子,梁山伯實在不行,便在床前,安慰一番,然後出去。那挑子依然由四九挑出臥房。

  梁山伯坐在床上,拿了那塊紅羅手絹,只是翻來復去,默然不語。王順吃過了午飯,進來告辭,梁山伯點點頭。王順看這樣子,病體是恐怕沒有指望,對床上施一禮,告辭而去。

  到了晚上,梁山伯喝了點稀粥,略微有點精神,正好二老都在床前坐著,就對二老道:“兒的病已經是十分不行了。這對二位老人家不孝之罪,那是無可補償的,這隻有請二位老人家原諒。我死後,請在胡橋鎮上,面對甬江建立墳地。墳地以外,請寫兩塊碑,一寫梁山伯之墓,一寫祝英台之墓。等著不久的時候,兒的話是會靈驗的。關於兒的東西,只有一樣,須為殉葬,就是祝英台送我的兩隻玉蝴蝶,這兩隻玉蝴蝶,現時在我身上。”

  梁秋圃道:“我兒真是不幸,白髮人斷送黑髮人,是人生最可憐的事,哎!我兒說的話,自然辦到。惟寫兩塊碑的事,恐怕不能照辦吧?因祝英台系祝家姑娘,而且活跳新鮮的人,這碑立起來怕人家不願意啊。”

  梁山伯道:“那也不妨,儘管寫起來。到立梁山伯的墓碑的時侯,祝英台的墓碑,暫時埋在土內也可以。”

  梁秋圃道:“埋在土內,又有何用呢?”

  梁山伯道:“那你老人家就不用管。”

  梁秋圃道:“好!就依兒的言語。”

  高氏聽了兒子的話,只背對了燈光,兀自流淚。

  梁山伯道:“你老人家,且莫要哭,兒子還沒有死。”

  高氏揩著眼淚道:“自然,我總是指望兒子活著的,你說這話,叫我這年老的娘,還有什麼指望呢?”

  梁山伯聽了老娘的話,一陣心酸,也不由得自落兩點眼淚。粱山伯是躺著的,把棉被蓋著身體,臉子挨著枕頭,淚滴在枕頭上。那顴骨下稀鬆的肌肉,都浸得濕透了。梁秋圃把絲棉被慢慢給梁山伯蓋好,拿出舊的白羅巾,把眼淚水由眼睛邊到滿臉,給他擦乾。又用手輕輕拍著棉被,才從容的道:“好好的睡吧。也許今天睡一宿,明天就慢慢的好了。現在叫四九進來睡。”

  梁山伯聽說,點點頭。

  高氏道:“四九睡著的時候,我每回進房來三四次,他知道嗎?”

  四九在外面答應著走進來,才道:“也有一兩次知道的。”

  梁秋圃站在高氏後面,把嘴對床上一撇道:“自今晚起,睡覺要驚醒點。”

  四九會意,連聲答應是。但是這一晚上,尚幸無事。這樣子結果,梁山伯雖沒大好,也沒有大壞。一連三天,都是如此。到了第四天頭上,太陽剛斜照東邊壁上,大概半下午,梁山伯睡著半迷糊的時候,見五色雲端,幻成了整個太湖石,太湖石又高又大。至少有十丈高,石正中開了一個極大的洞門。太湖石也會騰雲駕霧,且慢慢的望上升。那洞門忽然走出個挽官髻,穿宮裝的女子,向他招手道:“來呀來呀,快上天啦。”梁山伯看這女子有點兒像英台,但仔細的看去又不是的。正要叫喊,卻驚醒了過來。一看秋圃、高氏、四九三個人,都站在床面前。問道:“現在什麼時候?”

  梁秋圃對院子裡看看太陽影子道:“大半下午了。”

  梁山伯慢吞吞的道:“我請示二老,我死後,將我葬在胡橋鎮,可以辦理嗎?”

  梁秋圃垂著淚道:“當然可以辦理。”

  梁山伯道:“謝謝兩位老人家,恕我不能起來叩謝,就在枕頭上叩謝二老吧。”說著,頭歪著在枕頭上連連搖曳了幾下。

  高氏早是不能說什麼了!只是手扶床沿,望著梁山伯,唏唆的哭。

  梁山伯望著四九道:“四九,你過來。”

  四九連忙擠過來,將身子俯著依靠床沿。

  梁山伯道:“我很對不住你,跟我七八年,一點兒好處沒有得到。但我的二老決不會虧待你的,請你放心。”

  四九連連說是。淚珠子落個不止。

  梁山伯道:“還要跑一迴路,我死之後,家事不用你管,你趕快到祝家去報信,你說,我家還沒收殮,靜等小姐前來,以為最後一面。祝小姐聽說,一定會來的。”

  四九答應不出來,淚珠落著,只管點頭。

  梁山伯道:“爹,媽,剛才爹爹說了,已大半下午了,我要走了。”

  高氏走靠附近床沿道:“你……你……你不能走呀。”

  梁山伯兩隻手由絲棉被伸出,一隻手牽著梁秋圃,一隻手牽著高氏,很久很久,不能作聲。最後才道:“我對不住你二位老人家。但是男女婚姻事件,千萬不能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主,總要聽憑兒女自願。你二老是能聽憑兒女雙方自願的。但祝家父母卻不然,只曉得勢力,父母虛榮。兒這一死,叫做父母的看看,尚有為男女婚姻事件以死力爭的人。”

  說到這裡,聲音模糊,慢慢四肢無力,便覺有進氣無出氣,梁秋圃將他兩隻手輕輕的放下,與身子放平,就覺得進出都沒有氣了。

  十七、最後一面

  梁山伯過世去了。梁家少不得有一番雜亂。梁秋圃把四九找到一邊道:“家裡自有一番忙亂,但你也不必管他。你騎一匹馬趕忙到祝家村去。關於梁山伯病後的事,自然你都會說,我現在希望她來一趟,以為此生最後一面,所以梁山伯還等著她未曾收殮。”

  四九答應曉得。

  梁秋圃道:“你騎了馬去,大概半夜可到,那就不必去敲門了,等候天亮再去。你看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四九道:“無論如何,明晚深夜,也要趕回來。”

  梁秋圃認為對的,牽了一匹馬來,四九騎了就走。果然大半夜就到祝家村了。四九在村子糙亭里打了一個瞌睡,等到天色大亮,方才去祝家報信。四九已是門路很熟,遇見看門的略微一說。在看門的那方一聽見報告,知道這是急事,把馬牽過去拴了,便帶四九來到會心樓下。正要叫喊,只見銀心摘了一捧花,正要進屋,一眼看到四九,便道:“四九哥,來得好早啊!”

  四九道:“昨晚跑了一晚,自然不晏。”

  銀心道:“梁相公的病,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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