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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子俊緊張地問:“那都有些什麼?”

  玉麟說:“那裡面都是些可以取人性命的東西!參你的有六七條,什麼販運私鹽啦,私通洪逆啦,私鑄官錢啦,可多了。我一看,嚇死了。所以呀,就去求太后啦!”

  回到票號,祁子俊連忙給蘇文瑞寫了封信,讓阿城火速回山西。幾天後,蘇文瑞接到信,猶豫再三,又有寶珠催著,便隨阿城再次來到京城。

  兩人見了面,祁子俊便把自己的麻煩事兒細細說了。

  蘇文瑞說:“光是掏錢不行的,得看錢怎麼掏。有時候你越是掏錢越危險!你上次認購興國債券一千萬兩,我想議政王就動了殺機的。依我之見,你得花錢做成一樁一勞永逸的事。”

  祁子俊使勁兒拍著腦袋:“我想不出這樣的法子。”

  蘇文瑞輕聲問:“我問句大逆不道的話。議政王想當皇帝嗎?”

  祁子俊說:“天下哪有不想當皇帝的人?”

  蘇文瑞神秘而隱晦地問:“你敢嗎?”

  祁子俊明白蘇文瑞的意思,決然說:“不是不敢,而是不可能!太后倚重議政王的能耐,卻又怕他過於專權,對他防得緊。只要他稍露不臣之心,必置他於死地。

  議政王厲害,太后更厲害!“

  蘇文瑞說:“大清未必要出個武則天了?”

  祁子俊說:“差不多!”蘇文瑞沉思片刻,說:“大清開國之初,孝莊皇太后見識高遠,持事公允,才智超人,不讓鬚眉,可她並沒有效法武則天。順治、康熙兩代皇帝都是幼年登基,孝莊皇太后倚重多爾袞攝政,才穩固了大清基業。”

  祁子俊問:“蘇先生意思,我們讓議政王做多爾袞?”蘇文瑞點頭道:“正是!”

  那天夜裡,他秘密拜訪了陳昭。陳昭很是客氣,說:“子俊,您太夠朋友了。

  別的人見我被貶了,避之不及,您反而讓人送銀票到家裡來。我夫人同我說起這事兒,感激得直哭哪!“

  祁子俊點點頭,同陳昭耳語起來。陳昭臉色大變,立即掩飾著,點頭而笑。如此如此說完了,祁子俊的聲音在清晰起來,說:“我這是為大清基業著想啊!現如今,大清沒有議政王不行!怕就怕冒出幾個不聽話的,生出事端。所以說,此舉至為要緊!”

  陳昭並不多說,只道:“陳某都明白了。”祁子俊不再多留,起身告辭。

  送走蘇文瑞,祁子俊關了門,興奮不已。他睡不著,躺下幾次又爬了起來。他走到桌前,拿起茶杯,未到嘴邊又放下。他凝視著跳躍的燈花,不由自主地點頭而笑。這時,他看到了放在几案上的玉碗。他感慨萬千,探過身去拿玉碗。可是,玉碗卻突然從他手中滑落,啪的一聲,碎了。

  祁子俊臉色大變,呆立不動。突然響起了擂門聲。雜沓的腳步聲從大門處往裡洶湧而來了。他還來不及問清是怎麼回事,已有督捕清吏司的人站在跟前了:“把欽犯祁子俊拿下!”

  第四十四章

  三寶耳目靈通,當晚就知道祁子俊出事了。他等不到天亮,設法把消息帶給了玉麟。人命關天,玉麟顧不得許多,半夜三更地就要去找奕昕。她原以為奕昕會在睡大覺的,卻見書房燈火通明。跑去一看,見奕昕正同陳昭議事。玉麟進去,哭嚷著:“哥,你為什麼抓了子俊!”

  議政王大怒:“抓了他?我還要殺了他!”

  玉麟哭得歇斯底里:“哥,我求求你,子俊可是我的額駙!”

  議政王說:“你的額駙可是要你哥的腦袋!”

  幾天之後,潤玉四處打點了,終於進了刑部大牢探監。祁子俊形容憔悴,靠牆席地而坐。他閉著眼,面色平靜,仿佛已將身邊的一切置之度外。

  祁子俊嘆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經想明白了。我的命運,是一開始就錯了。一錯再錯,不是誰能救得了的。”

  潤玉躺在祁子俊懷裡,哭得昏天黑地。獄卒催了好幾回,她才像割心挖肝似的離開監牢。潤玉怎麼也不相信祁子俊就這麼完了,她得救他。

  第二日,金格日樂大早就進了漪清園,玉麟也進去了。潤玉同三寶守在門口等消息。直等到日頭偏西,才見金格日樂同玉麟的轎子出來。潤玉見婢女扶轎而行,抹著眼淚,便猜大事不好。潤玉飛撲過去,玉麟掀開轎簾,只知哭個不停。潤玉哭道:“格格,您一定要救子俊啊!”玉麟擂胸慟痛。

  金格日樂撩開轎簾,也早哭成個淚人兒了。潤玉又撲向金格日樂,說:“福晉,見過太后了嗎?太后答應不殺子俊,是嗎?”這時,議政王的轎子過來了,正要進園子去。潤玉發瘋似的猛撲過去,攔轎而跪,哭訴道:“議政王,子俊是個可憐人哪!他家平白無故地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振興了家業,替你們朝廷也做盡好事,到頭來,朝廷還要他的命!”

  議政王掀開帘子,默然地望著潤玉,什麼也沒說。官差吼著:“大膽,快快讓開!”這時,玉麟也跑了過來,跪下說:“哥,求您饒過子俊!饒過我的額附!”

  奕昕唰地放下轎簾,起轎而去。潤玉同玉麟仍是跪在地上,望著緩緩而去的高抬黃轎,哭得呼天搶地。金格日樂下了轎,慢慢走過來,扶起兩位女子。

  祁子俊早不記得自己進來幾天了。他多是安靜地躺著,閉目假寐。經歷過的事情演戲樣的在他腦子裡滾過,卻也僅僅像是戲樓里的戲,似乎同他有隔世之遙。

  這時,聽有人高聲宣喊:“議政王駕到!”

  祁子俊微驚,仍坐在床鋪上不動。典獄同眾獄卒低頭垂手而立。議政王在刑部司獄等官員的擁簇下,走了過來。

  祁子俊仍是坐著,目光冷漠。議政王微笑著:“祁子俊,我來看看你!”

  祁子俊走過來,坐在議政王的對面。議政王說:“我一路上都在想,我倆見了面,你會不會再像往常一樣,長跪而拜。”

  祁子俊冷冷笑道:“您想過我會拜嗎?”

  議政王說:“我猜對了,你不會。”

  祁子俊平淡地說:“您還算有自知之明。不是任何人任何時候都會敬重您或者懼怕您!”

  議政王說:“你高看自己了。你不再跪拜,不是因為氣節或勇敢,而是你生意人的算盤。過去你拜我,有利可圖;如今再拜我,沒利可圖了。”

  祁子俊笑道:“商人重利,無可厚非;但是,我們山西人從來是信義而取利。”

  祁子俊問:“議政王以為你我之間還有必要說什麼嗎?”

  議政王說:“沒有必要,但說說也無妨。剛才這一幕,讓我想起十幾年前我倆在琉璃廠的邂逅。見了那張龍票,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你祁子俊沒有跪下。”

  祁子俊說:“十幾年前我不懂得害怕,是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我不再害怕,是明白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議政王說:“那麼你知道我這回肯定要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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