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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磕幾粒松仔兒,他就在豫西的古都城裡買了幾斤松仔兒。那松仔油光發亮,每一粒都閃著

  紅潤的光澤,雖只花了不足六元,可卻代表著吳大旺的一片心。既便不能代表吳大旺的一片

  心,也可以在他見到劉蓮時的尷尬場面里,把它取出來,遞給她,藉此打破那尷尬和僵持,

  也可以或多或少地向她證明,人間往來的確是禮輕情義重,鴻毛如泰山;證明吳大旺確實心

  中掂念著她,不曾有過一天不想她;證明吳大旺雖出身卑微,是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士兵,但

  卻知情達理,心地善良、崇尚美德,必然是那種有恩必報的仁智之士。

  他往軍營里走去時,大門口的哨兵並不認識他,可看見他大包小包的探家歸來,竟呼的

  一個立正,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很幽默地陰陽頓挫著叫了一句老兵好。這使他有些錯手不及,

  不得不向他點頭致意,示意手裡提著行李,說對不起,我就不向你還禮了。

  哨兵朝他笑了笑,連說了幾句沒事、沒事兒。接著又說了幾句讓他感到莫名奇妙的話。

  哨兵說,老兵,你是休假剛回吧?

  他說,哎。

  哨兵說,回來幹啥呀,讓連隊把你的東西託運回去就行啦。

  他怔怔地望著那哨兵,像盯著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很顯然,哨兵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

  他渾然不知的疑問來,就對他輕鬆而又神秘地笑了笑,說你不知道咱們師里發生了什麼事?

  說不知道就算了,免得你心裡酸酸溜溜的,吃了蒼蠅樣。

  他就盯著那哨兵,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哨兵說,回到連隊你就知道了。

  他說,到底出了啥事嘛。

  哨兵說,回到連隊你就知道了嘛。

  他只好從哨兵面前走開了。

  走開了,然而哨兵雲裡霧裡的話,不僅是如蒼蠅樣在他的心裡嗡嗡嚶嚶飛,而且還如螞

  蜂樣在他的心裡嚶嚶嗡嗡地飛來蜇去,尖細的毒刺扎得他心裡腫脹,暗暗作痛,仿佛脹裂的

  血流堆滿了他的整個胸腔。他不知道部隊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堅信那發生的事只能是他和劉

  蓮的事。

  往軍營里走去時,他的雙腿有些軟,汗像雨注樣從他的頭上、後背往下落,有幾次他都

  想從軍營里重新返回到軍營外,可遲疑一陣子,他還是硬著頭皮朝著軍營裡邊走過去。

  按照以往公務員們探家歸隊的習性,都是要先到首長家裡報到,把給首長和首長家人帶

  的禮物送上去,向首長和家人們問好道安後,才會回到連隊裡。可是吳大旺走進營院卻沒有

  先到師長家,不言而喻的緣故,他微微地顫著雙腿從一號院前的大馬路上過去時,只朝那兒

  擔驚受怕地扭頭看了看。因為有院牆相隔著,他看不見一樓和院裡的景觀,只看見二樓面向

  這邊的窗戶都關著,有一隻麻雀落在他和劉蓮同住了將近兩個月的那間臥室的窗台上。這當

  兒,他極想看見劉蓮突然開窗的模樣兒,看見劉蓮那張紅潤的蘋果樣動人的臉,從那張臉上

  藉以她臉色的變化,判斷他和她的愛情是否已成為哨兵說的軍營里發生的天大之事。為了證

  明這一點,他就在路邊頓住了腳,站在那兒望著那扇窗。那扇窗子曾經目睹、見證了他和劉

  蓮不凡的愛情和故事,可是這一會,它卻總是豎在半空,沉默不言,不肯打開來看他一眼。

  這叫他在轉瞬之間,對那個不同凡俗的愛情故事產生了一種飄忽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他的腦里風一樣吹過去,那種失落和孤獨,就又一次填滿了他的心。就那麼呆呆地看一會,

  見那落在窗台上的麻雀在那兒悠然自得,不驚不恐,這就告訴了他,劉蓮不會馬上那麼巧地

  把那扇窗子推開來。也許她就不在那間屋子裡。說到底她還不知道他從家裡回來了。走之前,

  她一再叮囑他,沒有接到連隊歸隊的通知,他千萬別歸隊,可以在家安心地住。

  可他歸隊了。

  他首先擔戰心驚地回到了連隊裡。

  到了連隊時,時間正置為飯後的自由活動,要往回,這時候士兵們不是在屋裡以寫家信

  而滋補精神生活,就是在屋外翻單槓、跳木馬、洗衣服、曬被褥,或者在樹蔭或太陽下面聊

  大天,議論革命形勢,回憶家鄉往事。可是,這一天,連隊門前卻空無一人,靜如鄉野。吳

  大旺已經清楚地感到軍營里的寂靜有些反常,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反常的無聲無息。那種無

  聲無息的寧靜,越深邃寂寥,就意味著到來的暴風雨將愈發猛烈有力,甚至會摧毀一切。他

  心中那種蜂蜇的疼痛和不安,這時已經到了極致的頂峰,在距連部還有十幾米的路邊,忽然

  間雙腿就軟得挪抬不動,寸步難行,瓢潑的虛汗在臉上宛若傾盆之雨,使他有些要倒在地上

  的暈弦,於是,慌忙放下行李,扶住了路邊的一棵桐樹。這時候,兄弟營的一輛汽車從他面

  前開過來。汽車兩邊坐滿了著裝整齊的士兵,中間碼滿了他們的背包,而每個士兵的臉上,

  都是彆扭而又嚴肅的表情,似乎他們是去執行一次他們不願又不能不去的任務。而靠著吳大

  旺這邊的車廂上,則掛著紅布橫幅,橫幅上寫著一句他看不明白的標語口號——天下乃我家,

  我家駐四海。

  汽車在軍營里走得很慢,如同老人的步行,可到勤務連的營房前邊時,司機換了擋,加

  大了油門,那汽車從步行的速度變得如同自行車。

  這使得吳大旺仍然有機會望著那汽車,去想些莫名奇妙的事。也就這時候,突然從汽車

  上飛出了兩顆酒瓶子,如同榴彈樣砸在了連部的紅磚山牆上,砰砰的聲音,炸得響如巨雷,

  接著還有士兵在那車上惡狠狠地罵了幾句什麼話,車就從他面前開走了。這一幕,來得唐突

  至極,吳大旺絲毫沒有預防,心裡就不免有了一陣驚跳,惘然地望著山牆下那片碎玻璃的瓶

  子,聞到一股烈酒的味道,白濃濃地一片針芒樣刺進他的鼻子裡。

  他猛地怔住了。

  這當兒,連隊通訊員好像早就知道要發生什麼樣,他有備無患地拿著條帚、簸箕從連隊

  走出來,很快就把那碎玻璃掃進了簸箕里。

  吳大旺迎著通訊員走過去。

  不消說,以他的人生閱歷,從通訊員臉上的表情變化,他可以定斷在連隊、在軍營,在

  師長家的一號院落里,發生了什麼令人難以釋懷的事,從而會導致有士兵,敢在去執行任務

  的途中把白酒瓶子甩在山牆上。

  他老遠叫了一聲通訊員。

  可通訊員似乎聽見了他的叫,還好像扭頭瞟了他一眼,卻又沒聽見樣往連部走過去。這

  讓吳大旺又開始心裡狂跳了。那種剛剛走去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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