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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淨得充滿了一種類似於消毒水的味道。

  如此,只說明一種情況。

  這時有個細微但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哎,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我小心地轉頭看看,一條小小的綠蛇盤在我的肩膀上,三角眼很清純,無辜地看著我,自我介紹說:“我叫眼鏡蛇,你呢。”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它尾巴上敲一敲,當做握手,然後很大義凜然地說:“我叫傑夫,我覺得你不是眼鏡蛇哦,你應該是條竹葉青。”

  它點點頭,有點沮喪:“我知道,不過我覺得竹葉青這個名字太娘娘腔了,我覺得眼鏡蛇又斯文又強壯,很適合我。”

  做蛇沒有理想,和一條草繩子有什麼兩樣,我被它感動了,決心不再打擊它的上進心,鼓勵道:“放心吧,下輩子你可能會投胎變成一條很強壯的眼鏡蛇,這輩子你就先用用這個名字吧。”

  這條叫做眼鏡蛇的竹葉青非常高興,把身子團團轉了兩圈,然後又說:“你在幹什麼呢。”

  我據實以告:“我在找沙瑞西草。”

  它歪頭想了想:“哦,我知道了,就是以前長在這裡那種歪脖子草,葉子上面有銀色水滴印子對吧。”

  沒錯沒錯,你見過它們嗎,怎麼都不見了。

  蛇先生爬下我的身體,在草地上轉了轉,說:“哎喲,真的都不見了。”

  它昂起頭對我說:“我想應該是搬家了吧,前幾天也有人來找它們,可能嫌客人太多,它們就搬家了。”

  搬家?

  等等,這不是重點。

  也有人來找它們?

  蛇先生很樂意解答我的困惑,顯然它的話也很多―――在深山荒野里找一個願意和蛇聊天而不大驚小怪的人,機會應該是不算多的。它說:“男的,個子比你還大,穿黑衣服,比我還黑(改錯+惡搞的鴻毛留:人家眼鏡蛇小朋友是綠色的哇,這個沒法幫你改鳥),比我的皮裹得還緊,屁股後面裝個袋子。”

  想想,又說:“對了,他在這裡晃了一圈,拔了兩根草走了,然後噴了一圈黃色的霧,臭死了,我給熏得兩天沒來。”

  黃色的霧。

  透明的空間。

  黑色的緊身行動裝,屁股後面有個袋子。

  為什麼獵人聯盟的人,會找上沙瑞西草的麻煩。

  很多年前,我也在獵人聯盟工作過,所配發的裝備視級別和任務難易度不同,但有幾樣東西則是標準的:

  黑色緊身行動衣,感應調溫,具備一定防護能力,隨穿著者體形自動調整。

  四維袋,外觀和一個錢包大小差不多,但空間極大,收納一切隨身裝備和必要用品,左撇子放左邊,右撇子放右邊,非人類放中間,但都靠近屁股,所以內部稱為屁股袋。

  空間跡象洗清劑。就是蛇先生說的那種黃色,臭哄哄的噴霧,獵人聯盟的工作人員執行任務的範圍極廣,行蹤也不算光明磊落,因此絕不希望被其他人一看就知,最有效的方法除了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以外,就是一了百了,把記錄了行動痕跡的空間鏡象消除,所謂春夢了無痕,我揮一揮雲彩帶走了所有衣袖。

  既然是獵人聯盟出動,則與興趣愛好無關,純屬受人所託,是盤生意,考慮到沙瑞西草屬於非人界園藝愛好者栽培出的產物,世上任何一本植物百科全書都沒有加以記載,;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則對其展開的搜尋,統統都可以歸結到一個源頭上去。

  尹美麗。

  尹美麗背後的人。

  雖然我的推理能力不算特別強,但事實如此昭然若揭,甚至不允許我患上突發性智障。

  看太陽上了高天,估計阿四已經奔赴在開店的金光大道上了,我和蛇先生握握尾巴,祝它健康長壽,福如東海,隨即轉身離開。

  走了好遠,回頭還看到它豎起那顆很有志氣的竹葉青頭,遙遙對我目送。

  不出我所料,阿四果然準時準點上了工,坐在店堂里呆若木雞。胖而白,猶如一個冬瓜盅。

  看到我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你遲到了,扣錢。”

  第二句是:“昨天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問有沒有沙瑞西草。”

  我如舊跑到沙發邊,今天稍微有點精神,沒有躺下去。

  “昨天我告訴過她了,沙瑞西草很難長的,起碼還要兩年。”

  想一想,現在連兩年都保證不了,人家都全體跑路了,誰知道跑去哪裡。

  阿四斜瞄著我,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我相信他無論吃什麼,都一定可以活滿一百二十歲――有這種藐視一切不合常理而鎮定生存下去的人實在不多。

  雙雙沉默了一陣,他突然冒出一句:“她說這回只需要一劑了,要你無論如何找給她。”

  我正想吃一驚,又從他的語氣和表情里,預料到還有更具戲劇效果的下文還沒有出場,於是沉住氣,果然他以慢動作,演示了一個小店員所能達到的極至表揚水準。

  他舉起一張支票。

  我很熟。

  那幾個零我早上數過了。

  但是第一個數字翻了一倍。

  兩百萬。

  短短一個早上,沙瑞西草期貨進入了空前的牛市,價格成倍向上翻滾。為了一根草啊同志們,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有錢可以去賑災嘛!!

  對我的義憤填膺阿四表示不理解:“這不是件好事嗎?咱們有錢了,可以把店繼續開下去了。”

  我聳聳肩:“沒貨。”

  他盯著我的眼睛,不許我眨:“真的?”

  我很誠實,所以說話時眼睛絕不會顫動,問題是就算你拿把刀直接抵到我眼珠子表面,我想不顫動也能不顫動:“真的。”

  阿四花了大概十分鐘時間觀察我的臉,在此過程中盲目的希望我會突然跳起來,興高采烈地說:“傻仔,我騙你啦,我們有貨!!!”

  十分鐘後,他放棄了幻想,長嘆一聲,把那張支票丟到地上,然後坐回沙發,繼續扮演他天長地久的冬瓜盅角色。

  我於心不忍,過去安慰他:“哎,我加你工資。”

  他動都不動,嘴裡喃喃自語:“不曉得我娘舅家開的豆腐店還在不在,我去磨磨豆子的力氣還是有的。”

  對阿四的生存勇氣,我是很有信心的,只要給他一點時間想通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飛來一筆巨款絕不能收就行了。

  靠在藥店的窗前我看街道上來去的三五行人,步伐緩緩,神色恬然,於他們世上並無太多特別的事需要操心,無非三餐一宿,生老病死,安然度日,有始有終,人生是為完美。

  這樣的人生,為我長久所羨慕,有時我假裝自己混跡塵世,與任何人都無不同,唯獨心靈深處滋生倦怠,隨歲月流逝,漸漸參天。

  我接收人生賜予我的一切,無論是歡喜抑或折磨,細微,真實,滲入血肉與年齡。

  然而它謝絕我的參與,將我的戲份逐一剔除,我是永恆駐守台下的觀眾,看紛紛擾擾的悲歡,都與我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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