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然後一片嘰嘰喳喳,那位倒霉蛋經紀人說的每個字感覺都是從牙縫裡往外蹦的。

  我想像了一下人家吊著一個受傷的蛋蛋眼巴巴地在旁邊等著縫合,醫生卻突然跑去跟網友聊天的場景,深深覺得咪咪兄至今沒被人一刀砍死在路上,實屬老天不開眼。

  過一會兒他回來了:“最近他們沒怎麼出來接外單,據說是被人包養了,負責定點清除。”

  看他說術語的嫻熟度,這小子顯然已經徹底卷在黑道的旋渦里游不出來了。我沉吟了一陣,正要說今天要不就問到這裡為止,忽然那個嵌在刀片裡的字母J浮上腦海。咪咪兄對這個有點反應不過來:“用字母作代號這兩年在娛樂界蠻流行,但在殺手界不多,我幫你查查吧,有消息call你。”

  我們雙雙利落地掛了Skype,我一點兒也不擔心他是不是會去幫我查,他一點兒也沒興趣我為什麼要找殺手,是殺人還是被殺,正因為如此他才是我過去世界唯一留下的朋友,在二進位的世界裡保持著無須酒肉潤滑的聯繫。

  我坐在那兒想了會兒心事就跑去睡覺了,一夜無夢。起來時大衛兄已經在廚房裡殺出了一條血路,煮了咖啡,煎了雞蛋,做了西紅柿吞拿魚罐頭沙拉,要不是沒有相應的食材和生產工具,他說不定會給我搞出一套歐陸早餐全餐來。

  我愜意地坐下,一邊埋頭吃一邊隨口說:“你們有錢人也會自己動手做飯啊,真樸實啊!”

  他捧著咖啡杯望著我,臉色有點古怪:“你知道我是誰?”

  我生平不打誑語:“當然知道,不然誰有那麼多工夫救你啊。”

  既然言及於此,我乾脆湊了上去:“喂,你能給多少錢?”

  大衛先生想必一輩子虛偽慣了,一時間簡直沒法適應我的赤裸裸,愣了好一陣,勉強露出笑容:“你要多少都行。”他風度很不錯,“有錢能買命,隨便多少都值。”

  我聳聳肩,把最後一塊煎蛋吞下去,平淡地說:“不一定的,有的人,寧願死,也不會糟蹋錢。”

  人各自有在意的東西,誰也別跟誰說“何不食肉糜”。

  我推開椅子站起來:“我要去找個人問問,到底跟你要多少錢合適。”

  他詫異地揚起眉毛:“哦?需要一起去嗎?我可以當場寫支票的。”

  我俯下身觀察了一下他的瞳孔,指指裡面的病床:“你,去躺著,要想真的救活你,路還長著呢。”

  轉身備藥,我順手打開了掛在冰箱上面的電視,正好是社會新聞,通常多是貓丟狗跳的事。現場記者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好像是哪個地方被火燒了。我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忽然全身僵在那兒。

  失火的是十號酒館。

  記者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得到控制,電視上能看到燒得焦黑的院子圍牆,半拉酒館倒了,空中還有縷縷黑煙。鏡頭對著酒館大門猛拍,一轉,掃到了門外站著的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當然是約伯。

  我把大衛放倒,掛上藥,然後撒腿就往煙墩路趕,到的時候電視台已經撤了,警察象徵性地圍了條警戒線在圍牆外。我翻過去一通找,發現約伯抄著雙手,窩在角落裡發呆。

  “什麼情況啊這是?”

  他眼睛腫得像個包子,我以為他傷心過度哭的,結果仔細一看是蜂毒過敏,被蜇了。

  “小子,你上哪兒學狗熊掏人家蜜蜂窩了?”

  他苦著臉一指:“後面那家,姓牛的,院子裡的槐樹下有個大蜂窩,我昨晚上打烊了之後嗓子疼,琢磨著去掏點蜂王漿沖水喝,喏,就成這樣了。”

  他又一拍大腿,唱做俱佳:“幸好老子去了,不然就被那三個王八蛋一鍋熟在裡面了,跟沒賣完的那半鍋手撕牛肉一樣一樣的啊!”

  我頓時放心了不少,這位朋友眼下都心懷手撕牛肉,證明還能受得了打擊。

  他表示同意:“我還行,不知道老闆挺不挺得住。”

  “到底怎麼回事,木三這個笨廚子走的時候灶台沒熄火嗎?”

  “昨晚那三個乾的。”

  “你確定?”

  約伯點點頭:“攝像頭拍到了。”

  我這才嚇了一跳,多少年了,我怎麼不知道十號酒館最近裝了攝像頭:“是不是在洗手間?趕緊說!”

  他搖搖頭,嘴巴朝煙墩路的對面努了努:“那兒,一個偷窺犯裝的,有漂亮姑娘來就逮個正著,後來被抓了,我也沒跟當局舉報。”

  他指的地方是煙墩路十三號,五星級公廁,是這一區流浪漢和計程車司機的天賜寶地。我的媽,約伯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幹些個什麼!

  現在不是追究約伯私德問題的時候,我們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話說,那個大衛·迪,這是惹了誰啊?”

  這問題我們答不了,報警也不對,我沒話找話,開始向約伯匯報醫療進度:“最直接致命的過量毒素已經被清除了,暫時不會死翹翹,其他的比較棘手,有一系列的連鎖相互作用,我得慢慢來。”

  “多久能把他弄好?”

  “再保守估計也得三個月吧。”

  “三個月後我們才能收錢?”

  “呃,理論上是,不過,其實住院也要交押金和預備金的嘛!”

  約伯立馬跳起來,一拍大腿:“那趕緊的,收了錢踢他滾蛋!”

  得到制度的支持,我們倆一下來勁了,趕緊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家趕,跟劫匪一樣,殺進去就嚷嚷著找大衛要錢。

  他那會兒躺著,藥劑滴了三分之一了,正昏昏欲睡,被我們嚇了一跳,支起半個身子來。約伯自來熟地跟他打招呼:“嗨,你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加了一個詞以精確說明:“之一,之一。他有動機,我有能力。”

  大衛笑了,他年輕時想必是十分英俊的男人:“我倒是,嘖嘖,從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人。”

  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卡遞過來:“這是全球通用的卡,任何提款機都可以用,沒有額度上限,密碼是六個零,你們取多少都可以。”

  他對我眨眨眼:“能救命的私人醫生,貴一點是完全應該的。”

  我理直氣壯:“那是。”伸手拿卡就準備去過一把花天酒地現金無限的癮,被約伯一把抓住:“慢著!”

  他坐在大衛對面,看看那張卡,久久不說話。

  “怎麼了?”

  他彈彈那張卡,緩緩地說:“這是美國富豪銀行發行的黑卡,這家銀行採取會員推薦准入制度,阿貓阿狗的錢他們壓根不要。為了確保用戶的安全,在特別授權下,銀行能夠全球定位用卡人的行蹤。”

  大衛對約伯的見識表示驚訝:“你居然知道?”

  約伯吹牛似的說:“我認識不少有這種卡的人。”

  我覺得可能是在做夢的時候認識的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