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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即位第二天,首先下的第一封制詔是改名。霍光指使侍中上奏,皇帝之名“病已”兩個字過於平常,百姓愚蒙無知,容易觸犯名諱,請改御名為“詢”。劉病已想,“病已”這兩個字用來作名字的確不那麼雅,改為“詢”就好聽多了。於是制詔御史,布告天下,皇帝的御名諱“詢”。

  接著有司又上奏請立皇后,劉詢心裡大為喜悅,這是報答自己岳父家的一件好事。自己的妻子封為皇后了,岳父自然會按照皇后父封侯的老例封為列侯。讓自己的長輩喜悅,不是做後輩的一件極為滿足和得意的事嗎?

  過了五天,下一個朝見日,一大早,他就駕臨前殿,把這封奏書下示。大司農田延年首先上奏,皇帝至尊,應當擇取朝廷貴卿大夫的女兒卜筮,吉者立為皇后。劉詢大吃一驚,自己已經有妻子,立她為皇后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怎麼還要新選?但是剛進宮為帝,又不敢恣意表明自己的意見,只是默然不言。

  田延年見皇帝不說話,繼續道,臣請陛下制詔,令丞相楊敞、大將軍霍光、車騎將軍張安世、後將軍趙充國等三公、將軍、列侯將自己女兒的名籍奏上掖廷,讓卜史參以筮龜選擇,最吉者立為皇后。

  劉詢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望了霍光一眼。霍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趕忙離席奏道,臣光的女兒才能駑劣,不足以備位後廷。還是讓其他將軍列侯將子女名籍報上掖廷罷。

  他這麼一說,廷上的張安世、趙充國、楊敞等人也都離席謙讓道,臣女才能駑劣,何敢上配至尊。

  劉詢心裡一喜,趕忙道,既然大將軍和諸位將軍列侯如此謙讓,那麼議立皇后的事就暫時擱置,俟後再議。

  群臣見霍光自己拒絕,也不好再說什麼。劉詢繼續道,尚書令還有什麼文書需要遍示諸位卿大夫嗎?

  侍立的尚書道,還有烏孫國大昆彌上書,說匈奴近來經常發兵騷擾他們,希望大漢遣軍營救,屯田戍衛,以免公主受辱。

  劉詢知道武帝時將大漢解憂公主嫁給了烏孫大昆彌,就是為了達到聯合烏孫國,東西夾擊匈奴的目的。烏孫是西域最強大的國家,它的得失對大漢來說至關重要。因此,不管為了公主的安危還是為了大漢的利益以及大漢在西域的聲名,這個救兵恐怕都是少不了要發的。他望了望群臣,二三大夫以為何如?

  水衡都尉傅介子離席奏道,臣願意率十萬兵,為陛下斬得匈奴王首級,懸掛於藁街旗亭之上。

  劉詢見傅介子氣宇昂揚,心裡頗為敬服。他早就聽說過傅介子的名字了。元鳳四年,那時他還是個平民,曾經跟著長安的其他百姓一起跑到藁街,擠進人群中去看旗亭上懸掛的樓蘭王的首級,那首級就是眼前這位漢子斬下的,這漢子也因此封為義陽侯,拜為水衡都尉。劉詢不禁贊道,好一位勇士。我早就聽聞傅君勇毅非常,當年君劍斬樓蘭王首級,那柄劍還在不在?

  傅介子不明所以,答道,樓蘭王的首級,是臣借一個人的劍斬下的。

  借劍?劉詢不明所以。

  是的,那個人就是當年的張掖郡遮虜障塞尉,現為張掖太守的嬰齊君。他的那柄劍名叫越王勾踐劍,削鐵如泥,十分鋒利。當時樓蘭王身穿數層重甲,如果臣不是持有嬰君的寶劍,那一次偷襲就未必能夠得手,而樓蘭王身邊護衛環列,一擊不中,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聽傅介子提起嬰齊,劉詢心裡一動,脫口道,可是曾任朝廷廷尉左監的嬰齊君?

  傅介子道,正是。

  他當上了張掖太守,這我倒不知道。劉詢喃喃地說。

  是啊。傅介子道,嬰君在張掖屢建奇功,由一個小小的戍卒一直升任燧長、塞尉。元鳳四年,大將軍派我去樓蘭行刺,正是嬰君奉命在張掖郡迎接護衛我,途中遇到匈奴黎汙王的二三千騎兵,我們險些全軍覆沒。幸虧後來義渠胡騎聞聲來救,嬰齊君更是勇斬黎汙王首級,使匈奴騎兵群龍無首,才擊潰了匈奴。那次臣奏上朝廷,先帝因此制詔拜嬰君為張掖太守的。

  劉詢嘆道,久聞嬰齊君有一柄寶劍,不知什麼樣子。我以前也有一柄劍非常鋒利,是舅公史恭贈送給我的,一年前在蓮勺遊玩的時候不小心丟了。唉,要是能找回來,那就好了。

  話聲甫落,旁邊的宦者令馬上奏道,陛下富有四海,一柄劍只要在大漢的境內,總能找到。臣昧死敢請陛下下詔購賞,有能拾得陛下亡劍者,賜金千金。

  劉詢心中大為感慨,當了皇帝就是不一樣,隨便說一句話,就有人重視。但是為了一柄劍去下詔購賞,未免太過了。他趕忙道,賢令請起,大漢皇帝丟了劍,大漢子民得之,此所謂利不外泄,又何必一定要找回來,我剛才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宦者令俯首道,陛下仁厚之心,臣等未能領會,死罪死罪。

  劉詢道,賢令請起。他又直視傅介子,傅君如此看重嬰君,這次朕就派君到張掖,和嬰君一起發張掖、敦煌兩郡兵,營救烏孫。他又轉頭對霍光恭敬地說,大將軍,不知道君有什麼意見?

  霍光道,臣以為,萬里迢迢出兵,不是那麼簡單的。臣請陛下召集諸位將軍,仔細研究一下,再作決定。

  劉詢點頭,恭敬地說,大將軍說的是。

  第80章 閻氏假父子(1)

  廷尉府中,閻樂成和戴牛正在密室商量事情。戴牛諂媚地對閻樂成說,大將軍今天把君侯招去,可有什麼大事嗎?

  現在的閻樂成早已不是當年豫章縣那個鄉下土包子的模樣了,甚至也找不出幾年前官為廷尉右監時的那種小心謹慎之態,他因為告發蓋主謀反,升為廷尉,封為列侯。戴牛也因為告發謀反,封為關內侯,官則為廷尉左監,坐上了嬰齊當年的位置,成了閻樂成直接的下屬。對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戴牛的態度自然是不敢不恭敬的。

  閻樂成站起來,在屋裡踱了幾步,道,大將軍把我招去,要我商量一下發兵救烏孫的事,皇帝說要徵發張掖、敦煌兩郡兵出擊匈奴。

  那不是又讓嬰齊那豎子去立功嗎?戴牛有點忿忿不平。

  打仗哪有那麼舒服,閻樂成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呢。說不定那豎子這次就會死在匈奴人的亂箭之下。

  戴牛不置可否,遲疑地說,話雖然這麼說,可那豎子好像真是命大,每次總能死裡逃生。君侯又怎麼知道他這次不會再僥倖打個勝仗呢?萬一他再斬殺一兩個匈奴名王,那說不定也要封侯拜將了。

  閻樂成哼了一聲,這豎子想命大,可沒有那麼容易。就算我肯,大將軍也不肯呢。

  戴牛愣了一下,面露喜色,難道大將軍現在也很討厭他?他們曾經在霍光面前說過不少嬰齊的壞話,三年前,當嬰齊斬得黎汙王的首級,按照慣例,朝廷要封嬰齊為關內侯,拜張掖太守時,閻樂成日夜在霍光面前讒言,說嬰齊是桑弘羊的餘孽,不可不防。但是霍光相信邴吉的看法,又覺得嬰齊在邊郡數年一向勤勉職事,足可放心。現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再不封賞也難以服眾,因此對閻樂成的讒言也不大理會。雖然出於防備心理,仍沒有給嬰齊賜爵關內侯,最終還是拜了嬰齊為張掖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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