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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郊眼前立刻出現了大疊紅色鈔票:“什麼驚喜?”

  電話那頭道:“到時你就知道了,反正不僅僅是錢。”

  四十八

  很久以前,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那時她還小。

  她是跟著姨媽去找他的,姨媽為什麼帶她去,不好理解,也許只是順手。

  他蹲在屋檐下抽菸,鬍子拉碴,頭髮像一叢雜草。走進他屋內,被子凌亂地扔在床上,地上也堆滿了書,桌上堆滿了菸頭。牆角堆滿了草稿紙,上面全是亂七八糟的數學公式。

  她頓時產生了一種保護他的衝動,雖然那時她才十歲。現在她長大了,又碰到了一個同樣的人。

  這個人也一樣不修邊幅,可他沒有任何不安,如果是李世江,肯定會不安的。李世江不會容許這種邋遢樣子被人瞧見。可他根本不認為這叫邋遢。

  他的眼睛很清澈,不過看得出來,他過得很不快樂。

  憐惜的感覺在那一刻突如其至。我想保護他,愛他。我覺得,女人對男人的愛情,很多時候來源于于一種愛護的衝動。世上當然有一種找男人保護的女人,或許是大部分,但也有我這種愛情。

  他喜歡解構文字,找尋其背後的古典含義。他說,惻隱和愛是一回事,隱字,既有遮擋保護的意思,也有愛的意思。我當時想,這說的正是我啊。

  他是真正需要被保護的人,而李世江是假的。

  可惜我已經喪失那種可能了……為什麼我不是首先認識他呢。

  他不懂得照顧別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會像李世江那樣,讓我走馬路里側,他走外側。可我知道,他是完全不懂,也並不放在心上。他還是一個孩子。

  真不知道,他和李世江,這樣兩個人,為什麼會成為好友。

  多麼希望他們不認識。

  四十九

  他們打道回去,縣城很小,一下就走到了通往村莊的小道。以前在縣城念書,他特別希望有一輛自行車,周末能騎著從學校回家,當然是妄想。他只能沿著鄉下的小道,一路走回。周末下午只上一節課,放學時,太陽還掛在半天,走到家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後來他周末也不回家,爸爸每次送一周的米和菜,菜基本是鹹菜。如今溫飽無虞,才能領略沿路風景之美。方子郊有同學在美國,發來的照片青山綠水,宛如仙境,美國那麼發達,為什麼沒烏煙瘴氣。他知道原因,但不願深想。因為,想也沒用。

  李雲芳開始很矜持,一個急轉彎過後,她本能抱住了他的腰。他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想如果這人是陳青枝該多好。他又甩了一下頭,李雲芳問:“又想你的心上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

  “你一甩頭我就知道。”

  又過了一會,她說:“能不能停一下,我要方便。”

  方子郊剎住車:“這裡沒有廁所,怎麼辦?”

  “反正這沒人。”她朝旁邊的灌木叢走去,肩頭一聳一聳。

  方子郊追上去:“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心情不好。”她滿臉淚水。

  方子郊安慰她:“想開點。”他覺得眼前的事充滿滑稽。

  李雲芳道:“我自找的。”她站在灌木叢里,不動。

  方子郊趕緊說:“我到那邊等你。”

  他往坡下走,兩輛吉普車正緩緩開來,在電動車前停下了,鑽出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望著方子郊叫:“有事嗎?”一口帶著當地風味的普通話。方子郊有點奇怪,國人可沒有這麼愛管閒事的,除非小流氓搭訕。他剛想回答,李雲芳卻大叫:“沒事,我們小夫妻吵架。”已經穿戴整齊下來了。

  方子郊啼笑皆非,不知說什麼才好。

  中年人望著李雲芳:“哦,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李雲芳挽著方子郊的手臂:“我老公是方家村的。”

  中年人道:“哦,我正要去方家村視察。”他鑽進車肚裡,吉普車緩緩啟動,不緊不慢地開走了。

  方子郊看著車去的背影,道:“去方家村視察,別是有什麼事吧。”

  他騎了一會,電動車的電量竟然耗盡,只能蹬著踏板回家,到家天都快黑了。將車推到院內,問母親:“今天有鄉長來視察嗎?”

  方媽說:“聽說了,新上任的。什麼視察,還不是來吃喝玩樂。”

  第二天早上,他去了書院。工人仍在裝修,沒見什麼異樣。方子郊隨口問:“今天沒人來吧?”工人說:“鄉長來了一下,說書院很有特色,打算作為精神文明的重要成果,向市人大會獻禮。”方子郊想,事情搞大可是個麻煩,也許鄉幹部就是一時腦熱,折騰不會太久。他出來,站在山坡上,遙望著遠方,湖水澄淨,一排鴨子在水上歡樂地游來游去。那幾棵社樹立在湖邊不遠的地方,枝椏粗壯,遮天蔽日。又見一圈人圍在樹下,指指點點,不知說著什麼。方子郊佇立了一會,慢慢走下坡去。

  傍晚時,方子郊正幫著媽媽洗菜,支書來了。方子郊趕忙迎上去問好:“據說鄉長昨天來視察了。”支書點頭:“是啊,主要為你們那個書院的事,當然,那是好事,不過,因為這件事,卻給村裡帶來了禍害。”

  方子郊一驚:“什麼禍事?”

  “鄉長看上了咱們的社樹,想砍了,孝敬給縣長,說縣長父母都老了,一直想尋找好木頭,打兩副棺材。”

  “那怎麼行?這可是神樹。”

  “你是讀書人,怎麼也信奉這套。”

  “不是信奉這個,而是欺人太甚,這社樹好歹也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也需要弘揚。文革時都沒砍呢。”

  “縣長要的東西,我們有什麼法子?況且他說不白要我們的,準備給我們一筆大額的扶貧款,修一條柏油路,建一個高檔度假村,以後咱們就不窮了。”

  方子郊目瞪口呆,那會搞成什麼樣?寧靜的小村要喧囂震天。但確實也有好處,有柏油路,進出方便。建了度假村,村里人賣點東西,也能脫貧。有現代化設備,住起來也比以前舒服,至少會有個手機基站,沒準還光纖入戶,就不用跑到縣城去上網了。方子郊過慣了城裡的日子,也不好說什麼,問:“那您來找我幹什麼呢?”

  “想找你動員你的扁頭師傅,把樹砍了,打兩副棺材。我知道他手藝好,剩下的料,能不能給我也打一副。我知道,他脾氣怪,但跟你最談得來。”

  方子郊想拒絕,但又抹不開臉面,想答應也無所謂,最後怎麼說還不是由自己,於是道:“我是反對砍樹,但一定要砍,我也可以去問他。如果他實在不肯,我也沒辦法。”

  吃了飯去找扁頭師傅,沒想到他說:“砍就砍吧,反正也拗不過當官的,他說要砍,你怎麼反對也沒用。”

  “可是太可惜了,這可是古樹,要在國外,肯定是法律保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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