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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風華正茂的年輕人驕傲地豪邁地大喊的是:“別了,中國! ”

  計程車未停穩,劉大文便跳下了車,欲往機場內跑,卻被反應迅速的司機一

  把死死揪住:“給錢! ”

  他摸摸衣兜,抱歉地說:“沒帶錢包,送走人,我回去還坐你的車! ”

  “少來這套! ”司機也下了車,仍死死揪住他不放,“你人機場,我哪找你

  去? 我才不上這個當! ”

  劉大文無奈,眼睜睜望著跑道上,那架“波音”收起舷梯,開始徐徐滑行,

  愈來愈快,終於昂起機頭,一聲長嘯,如同一隻銀色大鵬,衝上了藍天……

  七八位身著淺藍色制服體態婀娜的“空姐”,排著縱隊步出機場,好奇地望

  著劉大文和司機。劉大文也呆呆地望著她們,他似乎今天才從一個酣長的迷夢中

  醒來,發現生活中比他的“小女孩”更加漂亮更加富有魅力的女性,原來竟是多

  得成排列隊的。

  揪著他衣領的司機搖撼他,氣憤地嚷:“你還他媽的賞花閱色! 給錢! ”

  嚴曉東並不是到外地“跑買賣”,而是去擔任一部電視劇的“監製人”。在

  小婉的乞求下,他贊助了那個拍電視劇的“野班子”三萬元,為討小婉歡心,使

  她擔任女主角。

  那部電視劇的劇名還沒最後確定,也許叫《壁櫥里的女屍》,也許叫《幽夜

  鬼影》,或者叫《一個“倒爺”和一位女模特的羅曼史》什麼什麼的。如果叫第

  一個劇名,小婉演女屍。如果叫第二個劇名,小婉演“鬼”。如果叫第三個劇名,

  小婉演女模特。反正全劇算上“女屍”就這麼三個女角色。“導演”說她愛演

  “女屍”就演“女屍”,愛演“鬼”就演“鬼”,愛演女模特就演女模特。她演

  什麼,就將什麼往主角上靠。“導演”對她一應百應,言聽計從,因為主要的一

  筆“贊助”是她拉的。

  小婉覺得演“女屍”血滴乎拉的,太嚇人。演女模特假酸捏醋的,會引起觀

  眾“逆反”。她說她要演那個“鬼”,又嫌“鬼”的戲太少。

  導演說:“行! 咱們給‘鬼’加戲,乾脆拍成一部高水平的鬼戲! 歷屆電視

  劇金鷹獎、飛天獎,還沒有過演‘鬼’而獲獎的女主角呢。

  演好了,大爆冷門,興許能拿個最佳女主角! “

  在“導演”的鼓動下,小婉對演好那個“鬼”信心十足。

  嚴曉東總想讀讀劇本,可劇本不是“正在進一步修改”,就是“送去列印了”

  或“有關領導正審查”,所以他始終沒讀到。起初他很懷疑那幫人不是“搞藝術”

  的,他們一個個行為乖張,口出穢語。

  小婉要求他徹底打消懷疑:“大哥,相處這麼久,你還不了解我麼? 我會騙

  你麼? 我演出名了,你也跟著出名啊! 你當監製人,電視劇一播放,幾億人都記

  住有個嚴曉東了! 監製人那得比導演更有水平,對整部劇的藝術質量負責! ”

  而且那幫人個個有名片,全組有介紹信。說拍,選定了場景,支起攝像機真

  刀真槍地實拍。不由他不信。

  他責任心很強地看他們排了一場精彩的戲:男主角愛上了小婉演的那個美麗

  的“鬼”。兩情相悅,愛意暢濃,所謂“身不由己”。

  導演對那場戲要求極嚴,反反覆覆拍,還是大搖其頭道:“不理想,不理想,

  重來! ”

  攝像不耐煩,說:“操,這場戲還需要雞巴導演麼! 定準機位,塞盤帶子,

  讓他倆隨便安排去! 明早來取帶子! ”

  導演板臉堅持:“中心情節,半點不能馬虎! ”

  嚴曉東覺得導演是位好導演了。

  第二天他告辭。臨行說:“導演,我信得過你! 我不用整天跟著監製了。別

  忘了把我嚴曉東的名字打在字幕上就行! ”

  導演回答,那是絕對忘不了的。打算著奪獎,豈能缺少了一位監製人麼? 當

  夜下火車,小趙前來接站,一路向他販賣“新潮系列”:“打‘奔馳’的,繡外

  國蜜,吸鬼子煙,喝威士忌。擲保齡、碎電子、跳霹靂。吃西餐、炒美元、切港

  幣。穿牛仔褲、披新潮裝。得愛滋病,洗桑拿浴。喇瘋狂的愛,掙火紅的‘屜’。

  哎呀我要飛躍,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

  “什麼亂七八糟的,不懂! ”

  “白領倒爺”一片糊塗。

  “大哥,你聽我解釋:出租小汽車怎麼叫? 英文叫‘的士’吧? 坐出租小汽

  車,起碼那得坐‘奔馳’牌的,坐雜牌子的,那掉價! 現如今有資格的,早就不

  跟中國女孩子‘玩戲’啦! 跟外國的玩,那多顯身份! 繡,‘繡蜜’。大哥你聽

  聽,這是學問,是文化。沒點文化能造成這麼個詞兒嗎? 病了? 什麼病? 肝癌?

  直腸癌? 那活該! 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 得愛滋病,那什麼自我感覺? 明擺著

  就不是等閒之輩嘛! ……”

  嚴曉東笑道:“才幾天不見,你又出息不少! ”

  小趙回答:“我不落後! 現如今我光怕落後! ”

  “哎,你這是引我走哪兒來了? ”

  “到畫家那兒去! ”

  “哪位畫家? ”

  “大哥你真是貴人多忘事,賣你‘偉大的女奴’那一位唄! ”

  “這麼晚了,我又不想再買他的畫了,到他那兒去幹什麼? ”

  “大哥,你無論如何得跟我去! 這不拐個彎就到了嘛! 他叫我今天不管多晚,

  也得把你帶去! 他要當場作畫,讓你開開眼! ”

  小趙一片熱忱,嚴曉東不願掃他的興。兩人說著走著,不一會兒來到了畫家

  的單身宿舍。

  四十多歲的光棍畫家,開了門,客氣地將他們請人,說:“我立刻開始,你

  們別急! ”

  地上擺了一隻大洗衣盆。盆四周,圍著二十幾隻顏料瓶。但見他,拿起一瓶,

  咕咚咚,全倒人盆中。又拿起一瓶,咕咚咚……再拿起一瓶,咕咚咚……放下一

  瓶,拿起一瓶,一聲不響,將二十幾瓶顏料全倒入大洗衣盆中。盆中就非常之奇

  觀。直看得嚴曉東二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畫家用畫筆桿兒在盆中攪了幾下,歪著頭瞅瞅,又攪了幾下,然後將一方雪

  白畫布,緩緩鋪人盆中,獨自吸起煙來。吸完一支,緩緩從盆中拎出畫布,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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