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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長有什麼事要交待,你帶話過來吧!我想,他也不會有啥大事,大事早寫到那份報告裡了"

  老章毫無辦法,不知所措地發了一會果,終於悄悄進了教堂後門 顯然教堂是黃增翔的又一個秘密點。他們不敢在這個秘密點門拔槍弄出動靜。老章大概是想從教堂里叫些人來,把大戲院警察所弄堂里的戲再演一回,用麻袋把他裝走。

  他心中暗道,這一回黃增翔是失算了,他王學誠防到了前頭,日袋裡既有證件又有船票怎麼說也走得了。在車夫低頭躬腰換牌照時,他悄悄鑽出車門,逼到車夫身後,三拳兩腳將車夫擊昏,跳上車一溜煙開跑了。

  到洋浦港碼頭的路途還算順利,除在文杰司克路口被抄靶子的巡警攔下一次一路上沒再遇到任何麻煩。這個在雙重壓迫的逃亡之夜與以往的任何一個夜一樣平常,以軍於車到洋浦港時,他自己也懷疑起那雙重壓迫的真實性了。

  傅予之是不是真死了?如果真死了,街向上為何未見到如臨大敵的日偽軍警?按他的估計,傅予之的被刺身亡,這時應該暴露了,即便朱十三按計劃從後門溜掉,府上的人也該發現的。如果上樓來的那個女傭喚人去抓了朱十三。則事情更會徹底暴露。

  還有老章的表現,也頗怪異。如果是奉了黃增翔滅口的指令,老章是可以在車內幹掉他的,完全沒有必要把他拖到秘密點去。另外,車夫好像也不知情,他襲擊車夫時,車夫簡直呆了,車夫換牌照是確鑿的,也許 一也許他是疑神疑鬼,把自己的上峰同志想像得太壞了?

  會不會有這種可能?黃增翔確是要讓他到香港去的只是在傅予之的死訊未獲證實前,不放他走?黃增翔可能在等待朱十三或什麼人的電話?就像他王學誠不信任黃增翔一樣,黃增翔也不信任他?

  事既如此。已無必要再想了,反正今夜他要走了,不論是奉命還是抗命。他都要走了,到了香港見了戴先生或其他上峰,事情自會弄清的。他若是冤枉了黃增翔,日後再謝罪,反正從根本上說,他是對得起黃增翔的,他今夜除奸的成功,已在軍統S區地下作戰的歷史上寫下了最輝煌的一筆,在關鍵的時候幫了黃增翔的大忙。

  不料,事情在碼頭停車場就弄清了。棄車時,他最後搜查了一下,在汽車前座的座墊底下發現了一個豬皮而手提箱。箱裡裝著兒件換洗的衣服和兩千元法幣,一千元港幣的現款。打開提箱夾層,找到那份密寫報告和黃增翔給戴先生的信。信中分明寫著,指派"章同志"而不是他"王同志"去香港面呈一切

  他冷笑了。一點點將那封信扯碎,塞進嘴裡咀嚼起來,直到嚼成一團團紙漿,才吐到路邊的地上。

  提著豬皮箱往七號碼頭維多利亞女王號客輪上走時,他已打定了主意,決定抵達香港後馬上面見戴先生,把S區的一切和盤端出,讓戴先生茉自和黃增翔算帳。S區工作搞得如此糟糕黃增翔是罪責難逃的,這位少將區長排斥異己,迫使曹復黎一夥走向了通敵的死路,今夜,在他王學誠一手剷除巨奸傅予之之後。又妄圖殺人冒功,只這兩條,就足以定下黃增翔的死罪。

  踏上維多利亞女王導甲板,心緒依然難以平定。叉想到,情急之下黃增翔是否投敵,足否會給S市地下作戰帶來滅頂之災,他王學誠是管不著了。短短几個月的經歷,已使他把這座骯髒的城市和這座城市裡的骯髒靈魂全看透了,這座城市明里暗裡四處浮蕩著陰謀,地上地下全是垃圾,沒有任何團體和任何個人是靠得住的。報國的赤心和熱情在有利用價值、有利用機會時,會被利用,而一旦失卻利用價值,喪失利用機會,誰都有可能出賣它!

  卻也要感謝這座陷落的大都市,這座大都市教會了他如何以卑鄙對付卑鄙,以鐵血還擊鐵血,他王學誡在這裡完成了人生的一次預演,若是命運以後再把他和這座大都市聯結在一起時,他會讓這座太都市倒伏在他腳下顫慄、抽泣,像婊子一樣,捂著被打腫的臉還得向他媚笑。

  自豪麗又不無惡毒地挺起了胸膛,把港岸上燈火閃爍的樓廈,想像成了臣服於鐵血暴力的婊子,極想一拳扣過去,看著那樓廈"忽啦啦"倒下來。淪陷前那日站在司各特斯路一百一十三號閣樓上的悲壯情懷全化作了九死一生之後的瘋狂仇恨。偏在這時,一個年輕人怯怯走攏米。扶著甲板上的欄杆問:"先生。幾點鐘了?"

  他看了看腕子上的手錶:"十一點十分"

  年輕人道:

  "這麼說,已......已過了開船時間了?"他這才想到,船是十一點鐘開航:

  "也許馬上會開吧!"

  年輕人點點頭,爾後,借著燈光看著他,突然道:"先生,我......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他一驚,目光從港岸上的摟廈移開,打量起那個年輕人來,年輕人臉很熟,確好像在哪兒見過,只是記不起來了。

  他冷漠地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

  年輕人緊迫不舍:

  "您......您先生足不是墩過警官,當......當然,是維新政府警察所的......"

  頭懵了一下,幾乎要炸裂,極敏感地想到,黃增翔的人追到船上來了--遂即叉判斷,即便不是黃增翔的人也必然是曹復黎的人,他的失蹤和傅予之的被刺曹復黎都不會置之不理的。真不知該怎麼辦,甲板上人很多,港岸人也很多生活中常見的告別,正在身邊面前演繹著,他決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對付汽車車夫的辦琺對付這個可疑的年輕人。

  再次鎮定地搖起了頭:

  "先生,你肯定認錯人了。我從沒做過什麼警官,不論是新政府的,還是舊政府的!"

  當即頭定,甩開這個年輕人,到船艙去,倘或--倘或年輕人跟過來,就我機會擊昏他。

  不料,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甲板時,船上的廣播喇叭響,船比先用英文,後用中文發表了令人意外的講話:

  先生們,女士們,本船長代表維多利亞女王號向諸位致以深切的歉意,固S市今夜突發重大恐怖襲擊案,罪犯逃匿,洋浦港出海口被日本軍部和維新政府下令封閉,開航時間被迫推遲。目前,我大英帝國駐S市總領事館已就此事和日本軍部及維新政府進行緊張交涉,以謀求出海口的儘早開通......

  王學誠完全傻了眼,港岸上的樓廈,燈火搖搖晃晃飄到了半空中,不再像逆來順受的婊子,倒像張著血盆太口的惡魔,隨時有可能將他一口吞掉......

  這時,十幾個西洋軍警駕車衝上了平整的士敏土碼頭......

  第三十章

  蘇宏貞教授沒看到衝上碼頭的西洋軍警。他目送著蘇萍和莊奉賢一行登上維多利亞女王號甲板後便驅車返回租界寓所了。一路上還算平靜。雖說街面上已出現了日本憲兵和中國警察的隊伍,但沒人攔他的車,他的車一無阻社地開到了文杰司克路閘口。

  閘7附近聚不少人,有老百姓,也有中國警察和日本憲兵。鐵棘路障把整個閘口攔嚴了。閘口那邊的租界裡同樣站著不少緊張戒備的印捕、西兵。

  顯然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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