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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對話已經發生了無數次,每次總讓他失望。

  一切,都朝著他們的那個最終訴求,像被一股無法停歇的動力拉扯著,不斷向前推進。

  2月28日晚上,江陽和張超打了一架,朱偉用匿名手機卡打了派出所電話報警,派出所上門做了調解登記。待警察走後,張超模擬勒死江陽,江陽掙扎著用指甲抓破了張超手臂和脖子的皮膚。送走張超後,江陽沒有洗手,為了將指甲里的皮膚保留到最後。

  3月1日晚上,江陽穿著張超的衣服,開著張超的汽車回到小區,他把遮陽板翻下,頭靠後躲在車內的黑暗中,讓小區的監控拍不到他的臉,讓事後警方核實案發時間時會認為這是張超進小區的時間點。回到房子後,他準備了一番,然後關上燈,把脖子伸進了設備上的繩圈,按下設備的遙控開關後,把開關直接擲出了窗外。他閉上眼,咬緊牙齒,握緊了拳頭,繩子在縮緊。

  離房子很遠的地方,陳明章和朱偉望著燈熄滅了後,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燈再也沒有亮過。朱偉一言不發地掉頭離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陳明章嘆了口氣,坐上他的奔馳車,駛向了酒吧。

  張超躺在北京的酒店裡,睜眼望著天花板,就這樣看了一夜。

  李靜在家裡,翻看著這幾個月江陽、張超拍的照片,無聲流淚。

  郭紅霞在平康家中,哄睡了孩子,獨身坐在客廳,茫然看了一晚的電視,直到電視機里出現了雪花,她也沒有換過台。

  3月2日下午,喝了不少酒的張超故意穿上與平時風格截然不同的髒舊衣服,拖著裝江陽屍體的箱子,叫了輛計程車。經過地鐵站時,一輛私家車從後面猛然加速,追尾了計程車,雙方停下叫來交警協商。

  私家車的司機是陳明章公司里一位他極其信任、當作很要好朋友的員工,對方完全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但他向陳明章承諾,無論交警還是其他警察問起,他都會說是自己開車不小心引起的追尾,這個說法不會惹上任何麻煩。

  於是張超找到合適的理由拖著箱子離開現場,走進地鐵站,在地鐵站里,陳明章和朱偉站在遠處,望著他,朱偉的心裡各種情緒交織著,但他只能怒瞪著眼睛,陳明章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自己的眼鏡,示意張超待會兒及時扔掉眼鏡,使得被捕後照片上的他與平時的外貌存在很大區別,以免被北京兩位客戶發現。張超朝他輕微地點下頭,讓他放心,隨機開始了主動暴露屍體的這場表演。

  第六十九章

  李靜輕咬著手指,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刑警搜查書架,過了一會兒,她別過頭去,目光投向了窗外很遠的虛空。

  嚴良瞥了她一眼,悄然走到旁邊,目光也平行地望向窗外,說:“你丈夫很愛你吧?”

  “當然。”李靜平淡無奇地回應。

  “你也很愛你丈夫嗎?”

  “當然。”

  嚴良轉過頭:“那為什麼不阻止他?”

  李靜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們的計劃我已經知道了十之八九了。”

  “是嗎?”李靜依舊頭也沒回,很是冷漠。

  “我相信只有其他所有可能的路徑都被封堵了,你們才最終選擇了走這條路,這一定是個很艱難的決定。我很早就意識到了一些東西,可我權力有限,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說服趙鐵民繼續調查下去。”

  李靜慢慢轉過頭,看了看他,卻什麼話也沒說。

  “我只是好奇,江陽是怎麼說服他前妻的,張超又是怎麼說服你的?”

  李靜仰起頭,看向了天花板,呢喃著:“郭紅霞是個堅強的人,我也是。”

  不消片刻,一名刑警從書架上找到了一個文件袋,拿給嚴良,打開後,裡面有一些照片。部分照片從像素判斷,隔的時間很久了,拍的是卡恩大酒店前的場景。另有幾張很新,上面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孩子走在一起的畫面。兩類照片都是偷拍的。

  除照片外,文件袋裡還有一份名為“葛麗”的戶籍、現狀資料,以及一個男孩的戶籍、轉戶記錄、就學、目前所在學校年級班級的資料。

  嚴良看了一遍,把新舊兩種照片仔細比對了一番,然後挑出一張發黃的照片出示給李靜,指著上面一個似乎拉著一名女孩的手並行進入酒店的男人,問:“這個人是誰?”

  “十多年前金市的副市長,現在省××副×長夏立平。”

  嚴良皺眉思索幾秒,沉重地點點頭:“我明白張超想要什麼了。”

  他隨即告訴幾名刑警的頭兒,搜查結束。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張超家時,李靜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嗎?”

  只見李靜緊緊握著拳,指甲都陷進了肉里,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她欲言又止,過了幾秒,終於艱難地說出幾個字:“拜託了。”

  嚴良朝她用力點了下頭,轉身離開房子。

  這一刻,他覺得這個女人確實很美。

  張超看到只有嚴良一人,沒有安排刑審隊員,又抬頭看了眼攝像頭,攝像頭對向了死角,他微微一笑:“看來今天又是一次特殊的聊天。”

  這時,他注意到嚴良面前放著的那個文件袋,不由嘆口氣,說,“相信嚴老師已經知道了我的動機。”

  嚴良點點頭:“你們的計劃很謹慎,並沒有直接要求專案組為十年冤案平反。”

  張超苦笑:“我知道專案組權力有限,如果我要求專案組平反十年冤案換取我交代真相,結局一定是,我的要求實現不了,你們也得不到江陽之死的真相,何必彼此傷害,陷入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死局。”

  “所以你的最終訴求很簡單,要我們拿那個孩子和夏立平、葛麗的基因做親子鑑定,只要證明這孩子是夏立平與葛麗生的,加上出生時間倒推,就能證明夏立平與當年未滿十四周歲的葛麗發生性行為,觸犯刑法。只要夏立平被採取強制措施,這個犯罪團伙的一條線就能被打破,江陽的十年努力才不至於白費。”

  張超沒有否認,說:“做個親子鑑定,這個要求對你們而言並不困難。”

  嚴良反問:“你覺得以趙鐵民的級別去調查夏立平,不困難嗎?”

  “我並不奢望直接調查夏立平,只不過要一份親子鑑定,你們一定能想出很多辦法實現我的這個小訴求。”

  嚴良笑了笑:“看來你對警方的能力很了解,想必這個計劃一定有那位傑出的老刑警,平康白雪朱偉的功勞吧?”

  “朱偉完全與這件事無關,是我想出來的,他可一直恨我害江陽入獄,見我就想揍我,怎麼可能合作?”

  “是嗎?”嚴良不置可否,“那麼陳明章又是如何幫助江陽自殺的?”

  張超停頓片刻,道:“我不是很明白這句話。”

  “胡一浪他們是不會去謀殺江陽的,因為江陽已經肺癌晚期,活不了多久,而且他手裡也沒有任何能對胡一浪他們造成威脅的實質性證據。他的死因,只可能是兩種,自殺,或者你們協助他自殺。在中國,安樂死不合法,屬於犯罪,江陽是不會忍心讓朋友協助他自殺,觸犯故意殺人罪的,所以,他只可能是自殺。不過,普通人自殺是不可能讓公安鑑定出他殺的,技術上要做到這一點,只可能是得到了陳明章的幫助。此外,我們還知道了,當初你進地鐵站前坐的計程車被一輛私家車追尾了,而那輛私家車的車主正好和陳明章相識,這未免巧合了一些。”

  張超眼睛微微一眯,嚴肅道:“陳明章與這件事無關,是我和江陽誘騙他,問出如何做到偽裝成他殺,他壓根兒對江陽最後的決定完全不知情。”

  嚴良嘆息一聲:“也罷,江陽為了翻案不惜提前幾個月結束自己的生命,你為了救贖過去的錯誤自願入獄,朱偉和陳明章就不要牽涉進來了。那麼,等我們拿到親子鑑定報告後,你希望我們接下去怎麼做?”

  “把報告向專案組全體成員公開。”

  “你覺得公開就一定能把夏立平繩之以法嗎?”

  張超冷笑:“我一直在賭博,但我們不得不相信我們會贏。我們只是覺得,如果連這次的賭博都不能贏,那麼十年的真相就可以徹底畫上一個句號,因為我們都盡力了,再也不可能了。”他嘆息一聲,目光直直看著嚴良,“專案組成員來自省公安廳、省高檢、市公安局,還有很多人都在關注這案子,親子鑑定結果向專案組這麼多領導公開後,他們會向各自單位報告。我就不信這麼多人這麼多單位都知道的犯罪事實,夏立平依然可以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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