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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為你的安全考慮。”

  “為我的安全?”

  “你和我的接觸越少,就越安全。”

  “好吧。”傅逸聰懶得和對方費這些沒用的口舌,他把話題扯了回來,“我有什麼理由要幫你呢?”

  “理由,當然有。”那人嘿嘿地怪笑起來,“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你肯定無法拒絕。”

  “是嗎?那我很有興趣看看呢。”

  一雙手從傅逸聰身後探出來,手裡捧著一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那人把辮子放在了傅逸聰的腿上。

  “我操。”傅逸聰嘟囔了一句,“這是什麼玩意?”

  那人道:“十一年前,你的母親遇害。這個兇手後來又做了好多起案子,他的嗜好就是搜集被害者的長辮,然後把它們編在一起。”

  傅逸聰精神一振:“你找到那個渾蛋了?”

  “不但找到,而且已經對他執行了死刑。”

  傅逸聰低頭看著那條辮子,唏噓良久。末了他嘆息著說道:“確實是件令人無法拒絕的禮物。”

  “除了這個禮物,我還會幫你解決一個麻煩。”

  “什麼麻煩?”

  “胡大勇。”

  “那個神經病?”

  “他是裝的。”身後人冷冷地說道,“他裝瘋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你。”

  傅逸聰怔了怔,苦笑道:“那還真是個大麻煩。”

  “我可以幫你解決,徹底解決。到時候胡盼盼也可以回家了。”那人把嘴巴貼到傅逸聰耳邊,慢悠悠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成交。”傅逸聰痛快地作出選擇,隨後他又補充道,“不過你幫人得幫到底。”

  “哦?你覺得我幫得還不夠?”

  傅逸聰道:“我母親當年遇害,是為了救一個女孩。你這麼神通廣大,這事應該知道吧?”

  “知道,那個女孩叫梁音,現在當了法醫。這些年來,你一直在照顧著她。”

  “她有個心結,我想幫她解開。”

  “這事……”那人胸有成竹地說道,“我來安排。”

  06

  聽完傅逸聰的回憶,羅飛問道:“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的臉?”

  “是的。”

  “後來在工地上的那個局,全都是他安排的?”

  “是的。”

  既身手了得,又足智多謀,還有能力修改公安檔案中採集的指紋,這人到底什麼來頭?按照傅逸聰的說法,此人手上至少有兩條人命了。不管他作案的動機如何,他都是個極為兇險的罪犯。

  另外還有一條人命多半也要算在這傢伙的頭上。

  “被塔吊配重砸死的那個人。”羅飛問道,“你知道是誰嗎?”

  傅逸聰看著羅飛微微一笑,道:“你認識的。”

  “哦?”

  “他自願求死,而且不想留下屍體。被砸成肉餅就是他夢想中的歸宿。”

  羅飛驀然想起一人,脫口問道:“是楊興春?”

  傅逸聰點點頭。

  楊興春以這種方式死去,他就成了永遠無法歸案的在逃人員,劉寧寧也就永遠不會受到打攪。

  “老楊……”羅飛露出悲傷的神色,“這值得嗎?”

  “當守護成為一種責任,再多的付出也會心甘情願。”傅逸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透出一種惺惺相惜般的讚賞。

  羅飛一聲長嘆。他知道楊興春肯定還有事情瞞著自己,可惜再也無法找對方問個明白了。沉默片刻後,羅飛又繼續問傅逸聰:“胡盼盼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盼盼不是胡大勇的親生,當年她母親出軌,懷上這個孩子。胡大勇為了報復,對胡盼盼實施了多年的性侵,母女倆既不便報警,又不敢反抗。後來胡盼盼遇到了一個男孩,對她很好。但胡盼盼心裡有陰影,不敢接受這份感情。那天我在咖啡館和胡盼盼偶遇,我看出這女孩心思重,就在公園裡給她做了個催眠,封閉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後來胡盼盼就跟那男孩走了。因為擔心再受到胡大勇的騷擾,所以我一直不敢說出胡盼盼的去向。”

  “胡大勇這事……”羅飛搖搖頭,“為什麼不報警呢?”

  “你以為警察能解決一切問題?”傅逸聰用嘲諷的眼神看著羅飛,“你們可以把胡大勇抓起來,但胡盼盼怎麼辦?這事傳出去,女孩一輩子全都毀了。”

  從這個角度考慮,對方的處理方式確實更有人情味。羅飛看了看傅逸聰,又問道:“你怎麼不給梁音做個催眠?”

  “你是說給她也做個記憶障礙?”

  “對。讓她忘了那段可怕的經歷不就行了嗎,何苦要費這麼大的周折?”

  “如果她忘記了那段經歷——”傅逸聰鄭重其事地說道,“那我母親就真的死了。”

  “是的……”羅飛理解了對方的心境,“那你以後怎麼打算?”

  “換個身份,先四處遊歷一下吧。梁音已經長大了,而且有了另一個男人照顧,我也該放手了。”

  話雖這麼說,但傅逸聰的語氣中仍然透著眷眷的不舍。

  “在梁音心裡,你會永遠成為她最痛恨的那個人。”羅飛有點為對方鳴不平的感覺。

  傅逸聰卻笑道:“這樣最好,我不想讓她覺得欠我的。這麼多年我都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也是這個目的。”

  這是真正的無私付出,從一開始就不求任何回報。為了不給對方留下心理負擔,寧可把自己打造成對方最痛恨的那個人。

  “那在你心中呢?”羅飛又問道,“她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

  “該怎麼形容?”傅逸聰沉默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有時候像母親,有時候像戀人,有時候像妹妹,有時候又像是女兒。”

  “那我替她謝謝你了。”羅飛語氣誠摯。

  傅逸聰回應道:“我也替她謝謝你。”

  “謝我?”羅飛有些訝然,“謝我什麼?”

  “你答應不去打攪她。”

  “是的。”羅飛雖然看破了真相,但這些真相確實沒必要讓梁音知曉。

  傅逸聰又道:“我可以給你一些回報。”

  “是嗎?”羅飛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什麼樣的回報?”

  傅逸聰回視著對方,片刻後他悠悠說道:“在你心中也有一個秘密,那個秘密讓你恐懼。”

  羅飛一凜,愕然道:“你知道了?”

  傅逸聰沒有正面回答,他微笑道:“其實讓你害怕的並不是那個黑影,而是你自己的本性。”

  羅飛變了臉色,半晌之後他慢慢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反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傅逸聰把嘴湊到羅飛耳畔,輕輕地說了句什麼。

  羅飛的眼神隨之一亮。

  傅逸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後他低頭問羅飛:“你還有問題沒有?沒有我要走了。”

  羅飛還沉浸在先前的思緒中,恍然不覺。

  於是傅逸聰便自顧自地邁開了步伐,晃悠悠走出十多步之後,他忽地又停下來,回頭沖羅飛喊了句:“那個女孩,劉寧寧——”

  羅飛終於清醒,他抬起頭問道:“怎麼了?”

  “要想克服她的幽閉恐懼症,其實很簡單——在房間裡給她準備充足的食物就行。”

  羅飛一愣。食物?他突然間產生了某些聯想。

  “等等,你的意思是?”羅飛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似乎想要趕上對方的步伐。

  傅逸聰抬起手向身後一推,做了個止步的手勢。“你別跟著我了。”他頓了頓,又道,“你知道嗎?我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楊興春幫了我一個忙,所以,我也幫了他一個。”

  羅飛蹙起眉頭追問:“什麼?”

  “我給劉寧寧設置了一個記憶障礙,除了我之外,再沒人能打開她的記憶。”傅逸聰扔下最後一句話,他一路大步前行,再也沒有回頭。

  07

  十月十九日,上午九點五十一分。

  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守著自己的小店,門口的招牌上寫明了他的行當:配鑰匙,開鎖。

  羅飛走進店內。老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配鑰匙啊?”

  羅飛搖搖頭,他拉了張椅子坐在老人對面,說道:“老師傅,問您個事。”

  “什麼事啊?”

  “十多年前,有個警察喊你開鎖。有兩個小姑娘被鎖在家裡,這事您應該記得吧?”

  老頭打量著羅飛:“你是誰啊?”

  羅飛展示了自己的證件:“警察。”

  老頭的警戒心打消了,他嘆息道:“能不記得嗎?多慘哪。”

  “當時那屋子裡還有一條狗吧?”

  “對啊。”

  “我想問問,您開鎖進屋的時候,那條狗是活的還是死的?”

  “死的。”老人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被那大娃給咬死了。”

  “謝謝您了。”羅飛起身離去。他終於知道楊興春到底在隱瞞什麼了。

  楊興春是“淨化工程”的追隨者,殺李軍,殺秦燕,都符合邏輯,殺高永祥卻解釋不通。

  案發當天,楊興春前往龍州大學的路上便開始躲避監控,這事不合情理。按照楊興春的說法,他是接到劉寧寧的電話,出發去高永祥住所解決事情。當時他還沒有產生殺害高永祥的念頭,為何要躲避監控呢?

  合理的推測是:當時高永祥已死,楊興春接到劉寧寧的電話之後,是去處理後事的。所以他隨身帶了分屍的鋸子,而不是行兇所需的刀具。

  客廳里那個所謂的“殺人現場”,完全是楊興春偽造而成。所謂現場取材的“工具包”,也並不存在。

  殺死高永祥的人其實是劉寧寧——這才是楊興春拼死都要藏住的秘密!

  割掉高永祥的頭顱和雙手,是因為高永祥和劉寧寧發生過搏鬥,在他的指甲中會留有劉寧寧的血肉,在他的頭顱上也一定存有與兇案真相有關的秘密。

  只是羅飛一直想不出劉寧寧為何會殺死高永祥,也想不出頭顱上的秘密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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