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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飛指示道:“馬上給這人打電話,約他在醫院門口見面。”

  尹劍便拿出手機開始撥號,電話接通後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喂,哪位?”

  “是張立奮先生吧?”尹劍早已在心中盤算好了說辭,“我想和你聊聊買腎的事情。”

  “買什麼腎?”對方警惕地問道,“誰讓你打這個電話的?”

  “朋友介紹的嘛,人民醫院的肖主任。”尹劍報出了肖嘉麟的名號,他相信後者肯定是半年前換腎事件的核心參與者。

  果然,張立奮的語氣一下子熱情了起來:“哦,肖主任的朋友啊!您貴姓?”

  “免貴姓尹。”

  “尹先生,幸會!有什麼事,您說?”

  “我親戚等著做換腎手術呢,現在找不到腎源,想請你幫忙啊。這樣吧,我們見面聊一聊好不好?我這邊不缺錢,價格什麼的隨你說。”

  “哎,肖主任的朋友,價格怎麼敢亂說呢?現在就聊嗎?”

  “對,就約在人民醫院門口怎麼樣?”

  “行啊。附近有家蕉葉咖啡,就在那裡吧。”張立奮報了個具體的地點,看來他對這樣的約見早已是熟門熟路。

  “行,那我們就不見不散。”尹劍說完掛斷了電話。旁邊的羅飛把手一揮:“走吧。”

  兩人向莊小溪告了別,驅車直奔人民醫院。蕉葉咖啡就在醫院大門往東五十米的位置,兩人入座後沒過多久,尹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餵??是我。對對對,我已經到了。”尹劍一邊接電話一邊起身往門口迎了兩步。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走進來,看到尹劍之後便掛掉手機,然後揮手打了個招呼。

  “你好,張先生。”尹劍走到近前,探右臂做出要握手的姿態。

  “你好你好。”張立奮也殷勤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隨即他便聽見“咔嚓”一聲——一副鋥亮的手銬落在了手腕上。

  進了刑警隊的訊問室之後,張立奮便蔫頭耷腦地縮在禁錮椅內,全然沒了先前那股熱情活絡的勁頭。

  羅飛嚴肅地問道:“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不知道啊。”張立奮無辜地晃著腦袋,“你們不是說讓我介紹住院嗎?我這好心趕過來,就被你們給抓了。”

  “介紹住院?你還真能賴啊?”羅飛冷笑了一聲,“剛才通電話的時候都有錄音,我們聊得可是買腎的事。”

  “買腎?那是你們說的吧?我可沒聽清。”張立奮裝模作樣地眨著眼睛,末了還反問了一句,“我說過買腎賣腎的話嗎?”

  羅飛一回想,當時這傢伙一直順著尹劍的話頭,關鍵的話語他自己還真是一字未提。看來他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對付警察的這套手法玩得嫻熟。要想讓這種人開口,你必須得拿出點乾貨出來。

  羅飛盯著張立奮看了片刻,忽然提高聲調問道:“王獻你認識吧?”

  “王獻?”張立奮模稜兩可地拖著長音,既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

  羅飛沖尹劍使了個眼色,後者拿著王獻的照片走過去,“啪”的一聲拍在張立奮面前:“就是這個人,你好好看清楚!”

  張立奮瞅了一眼,含糊道:“好像有點眼熟。”然後便抬起頭來,暗地裡揣摩著羅飛的反應。

  “別裝蒜了。”羅飛鄭重地提醒對方,“我告訴你,你們那點事是瞞不過去的。警方既然抓你,肯定有抓你的理由。你不說?行啊,那我們就聽別人說——王獻、肖嘉麟,他們知道的事不比你少吧?讓你先說,是給你個機會,你要是不識相,那就等著被人指認吧。”說完他便站起身,擺出一副要撂挑子走人的姿態。

  “哎,等等!我再看看,再看看??”張立奮喊了一嗓子,然後又對著照片說道,“嗯,好像是想起來了。”

  羅飛重新坐好,冷冷道:“那就說吧。”

  “這事不能賴我呀。”張立奮一邊骨碌碌地轉著眼睛,一邊開始講述,“那是肖嘉麟先來找我的,說是手上有個病人要換腎,又沒有合適的腎源,讓我幫忙給找找。我就給聯繫了幾個人,其中就有這個王獻。”

  張立奮三言兩語說得簡單,裡面的關節一概不提。羅飛知道這就是老混子的特色,你想讓他們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交代乾淨是不可能的。必須持續地施加壓力,你壓多少他才能吐多少。

  “肖嘉麟為什麼找你,不找別人?”

  “我靠著醫院混口飯吃嘛,販個專家號啊、安排個住院床位啊什麼的。”張立奮避重就輕地說道,“也幹不了什麼大事,就是里里外外地混個臉熟。”

  “你是怎麼找到王獻的?”

  “也是他找我的嘛。我當時在醫院裡發了一些名片,他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打給我的。”

  像這種黑中介,經常會在醫院裡活動,發名片招攬生意。王獻應該是陪妹妹就診的時候看到了張立奮的名片,於是便萌生了賣腎換錢的念頭。

  羅飛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要買腎的是什麼人?”

  “這我可不知道。”頓了頓之後,張立奮又補充說,“反正肯定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哦?”羅飛眯起眼睛,“為什麼這麼說?”

  “這事一直都是肖嘉麟在中間張羅嘛,不是大人物的話,能煩得起我們肖主任?而且他提的一些要求也跟普通人不一樣。”

  “什麼要求?”羅飛對這些細節性的東西尤感興趣。

  “比如說那邊不要活體移植,要做成屍腎,就是以死人的名義搞捐贈。”

  這事羅飛已經知道了:“活體移植不是法律上不允許嗎?必須是三代之內的親屬才行。”

  “親屬關係是可以做出來的嘛,這個我們都有路子,也不難的。但是那邊卻不同意,說這事不靠譜,以後容易被人查出來,必須做成屍腎。就是找個剛死的人,買通家屬,偽造一份器官捐贈書,然後把移植的腎算在這個死人頭上。到時候只要把人一燒,這事就叫死無對證了。這麼做確實更保險,但是要多花一份費用啊。所以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做的,沒什麼意義嘛。只有特別謹慎的人才會提出這種要求。”

  羅飛理解這兩種模式的差別。如果假冒親屬關係,萬一日後有人查起來,這事肯定是瞞不過去的。而做屍腎呢,只要死者家屬不改口,就查不出什麼破綻。唐兆陽身在官場,對這種事尤其謹慎,所以寧可另外多花些錢,也不能給別人留下任何把柄。

  不過實際情況和張立奮的描述又不盡相同。按張立奮的說法,應該是找個真正的死人,把王獻的腎算在這個死人頭上。可是警方目前了解到的情況是,王獻自己被直接運作成了死人的身份。這麼做似乎有違唐兆陽的初衷啊。王獻明明活著,只是在戶籍系統里顯示了死亡,這豈不是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隱患?像警方現在查到了王獻的線索,雖然唐兆陽仍有餘力應付,但局面還是非常被動啊。

  羅飛決定要問個明白:“後來你們怎麼把王獻做成死人了?是找不到真正的死人嗎?”

  “後來?”張立奮瞪著眼睛,表情頗為茫然,“後來這事也沒成啊!”

  “沒成?”羅飛也糊塗了,“什麼意思?”

  “沒成就是沒成唄。”張立奮看著羅飛說道,“我找來的那幾個人,只有王獻能和對方配型成功。但是後續的檢查發現:王獻只有一個好腎,這事就搞不成了嘛。”

  “只有一個好腎?”這又是一個出乎預料的細節,羅飛追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咱們每個人不是都有兩個腎嗎?有一個能用的就行。所以有些人才會出來賣腎嘛。但是這個王獻只有一個腎是好的,另外一個腎有毛病。如果他把那個好腎給賣了,他自己也就活不了多久啦。”

  羅飛的氣息變得沉重起來。靜默片刻之後,他沉著聲音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肖嘉麟又讓我再找別人。可惜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合適的。過了一陣肖嘉麟對我說:‘這事算了,別再找了。’那就算了唄。”說到這裡,張立奮又為自己叫起屈來,“所以這事說起來只能算個未遂啊。我既不是主謀,又沒拿到錢。你們可得秉公處理!”

  羅飛覺得胸口壓著塊石頭似的,沉甸甸的,無法呼吸。他沒心思再和張立奮多說,而是起身走到了訊問室外。在深深地呼吸了幾大口新鮮空氣之後,他的氣息才稍微順暢了一些。

  尹劍跟在羅飛身後,低聲說道:“這事並沒有算了。他們還是拿走了王獻的腎——唯一的那個好腎。”從說話的聲音聽得出來,他的情緒也非常不好。

  羅飛沉默著,半晌之後才露出苦笑。“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去找死人嗎?因為沒有必要!”他轉過頭來看著尹劍,“他們知道王獻很快就會死的,所以沒必要再牽扯更多的人。牽扯的人越少,對他們來說就越安全!”

  因為憤怒,羅飛的目光變得有些嚇人。連尹劍也不自覺地躲閃了一下,一時間不敢再多說什麼。

  片刻之後,羅飛稍稍平復了一些情緒,他說道:“我要去見宋局長。”

  “現在嗎?”尹劍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凌晨時分,“是不是太晚了。”

  “再晚也得去!”羅飛的語氣如此堅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無法阻攔住他的去路。

  (5)

  羅飛直接找到了宋局長家中,兩人在書房展開密談。在聽完羅飛的匯報之後,宋局長臉色凝重。

  “這個王獻就是殺害李俊松的兇手嗎?”

  羅飛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只道:“他需要用錢,又具備仇恨李俊松的理由。這兩點符合我們之前設定的兇犯特徵。而且坑害他的不止一個人,這也可以解釋兇犯為什麼會在李俊松的頭顱旁留下那張字條。”

  宋局長點點頭,又問:“你現在採取什麼行動了?”

  “尹劍已經帶人去控制肖嘉麟了。有了張立奮的口供,我相信很快就能在肖嘉麟身上打開突破口。只是,”羅飛話鋒一轉,“我擔心時間上會來不及。”

  “什麼時間?”

  羅飛用提醒的口吻說道:“王獻失蹤已經十多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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