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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麼會在一個垃圾筒里?

  頂開桶蓋,我四下張望。這的確是只垃圾筒在一條陌生小巷的盡頭,小巷右側的那幢灰色的二層樓房似曾相識。

  派出所!

  原來,我一直躲在派出所外的一隻鐵皮垃圾筒里。

  頭還在隱隱地痛,心也還在強烈地抽泣。谷伊揚在雪地車上墜崖的身影還在眼前滯留。但是,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努力回想,腦中仍是不久前回楓崖上發生的一幕。

  至少,我暫時安全了,我一定在失魂落魄中走下回楓崖——再不會有人陪我等到滿山雪融的時刻,我只能孤獨走回現實。同時,我不敢再次走進派出所,不知道那兩位江京公安還對趙慡講了什麼,至少我聽見,他們定性我為嫌犯。

  於是我躲進了垃圾筒?

  我一邊感嘆著自己“無與倫比”的思路,一邊爬出了垃圾筒。

  走出巷口,我警惕地左右張望,沒有人。我該怎麼辦?我該去哪裡?

  這時候,我看見了那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我甚至沒有注意到它的型號,只看見車尾的牌照,“江A5386警”。

  不用問,那兩位前來“捉拿”我的公安,就是開這輛車來的。

  他們再也用不上這輛車了。我突發異想,或許,鑰匙還在車裡。

  至少,門開著。

  我鑽進車裡,拉上門,開始在車裡仔細翻找。車裡很乾淨,幾乎沒有什麼雜物,所以我失望得也很快,顯然,在車中有備用鑰匙的可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該死!

  我坐在車的後排,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然後我看見了那個中年女子。她穿著質地考究的毛大衣,領子高高地豎起,長長黑髮盤在頭頂,風韻猶存。

  她從派出所走出來,走向我藏身的這輛車。

  我蹲下身。

  她徑直拉開門,坐在了司機位上,掏出了一隻手機。

  看來,並不是所有人的手機都沒有信號,這一定是衛星手機,不受地域的限制。她撥了一串號碼,“喂,是我。那蘭找到了,但是又讓她跑了……”

  電話那頭的說了一句什麼,中年婦人說:“剛呼過他們,他們還在找,我這就開車去接應他們,冰天雪地的,那蘭走不遠。”然後,又點頭,連聲說“是、是”“好、好”。關上了手機。

  她拿出車鑰匙打起引擎,車身一震,她卻僵住了,仿佛寒流陡降車內,冰凍了她的身軀——我將刮刀貼在了她的喉嚨口。

  “你們不是要找我嗎?告訴我你們是誰?你不說,遲早也會大白於天下,我不是唯一知道你們勾當的人。”我儘量讓握刀的手穩健。

  “那蘭……幸會,幸會……你在說什麼呢?”中年婦人聲音微顫,但在這樣的情形下,算是把持得奇佳了。

  我知道,她在努力拖延時間,等著她同伴的回歸——至少我知道,被撞下高崖的人不可能立時返回。

  “不用等他們了,他們已經死了,否則,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冷笑說。不對,為什麼她說,剛才“呼過他們”?我隨即明白,同車來的,不止三個人,還有人在外面尋找我。

  這說明,我要儘快結束這裡的對話。

  “那蘭……你不要衝動,你完全誤解了,我和巴隊長一起過來,是來幫你的,是來帶你回江京,我是個精神科的醫生……”中年女子的聲音越來越沉穩,如果她真是位精神科的醫生,一定會頗有建樹。

  可惜,我不相信她的話。

  我將刀逼得更緊,緊貼在她頸部細膩的皮膚上,伸手開始在她身上摸索。

  “那蘭……”

  我摸到了,一個手機模樣的裝置,“頻道1”、“頻道2”,和黎韻枝包里的那隻對講機一模一樣。

  而且,對講機開著。

  不用問,無論對講機的另一端是誰,已經知道了我的方位,此刻正迅速向這輛越野車奔來。

  我別無選擇,突然打開門,將那中年女子猛推下車。

  我坐上駕駛位,換擋,開始倒車,辨清了下山的方向,開上了積雪的公路。

  眼角中突然出現兩個穿公安制服的人,高叫:“劫警車!停下!”這時候,沒有什麼能讓我停下,哪怕是朝我she擊。

  這也正是他們做的,子彈將擋風玻璃打出一個巨大的蛛網,副駕位的玻璃則被打得粉碎,我低下頭,或許躲過了致命的一彈。

  就在我低頭的剎那,車身強烈一震,顯然撞到了什麼障礙。慘叫。一個穿警服的身影從車頭消失。

  我撞了公安!如果,他們真的是警察呢?如果,神秘的黎韻枝也是警察呢?

  但我依舊沒有停車,我知道此刻沒有猶豫和胡思亂想的奢侈。我必須離開這裡!

  車已開出虎崗鎮中心,沿山路向下。積雪深深,好在這幾日明顯有車輛經過,道路還算可認也可行。我一手握緊了即便有四輪驅動但仍會時不時打滑的方向盤,一手拿起了那中年女子留下的手機,憑記憶,撥通了巴渝生的手機號碼。

  “我是那蘭!”我的聲音,有些嘶啞,有些瘋狂。

  “那蘭?!你在哪裡?快告訴我你的方位!”巴渝生的聲音充滿緊迫,仿佛知道我生命懸於一線的處境。

  “我在虎崗鎮外面,在往山下開……延豐滑雪場……”

  “知道了,我離你不算太遠,你不要急,我馬上就到。”巴渝生似乎和他周圍的人說了句什麼。

  我頓時迷惑了。巴渝生應該遠在江京,為什麼說離我“不算太遠”?

  風雪從破碎的窗中無情湧入,我的全身也一陣寒涼:難道,剛才那些試圖攔阻我的,真的都是江京來的警察?他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莫非,我在派出所聽到的,都是真相?

  一個我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真相。

  莫非,那個講述案情的聲音,就是巴渝生?為什麼我沒有聽出來?

  就好像,我記不起羅立凡在沙發上睡覺,也記不清自己曾夢遊,我還有多少記憶在冰雪中迷失?

  我正惶惑地想著,前面出現了一輛越野車。風雪交加,又近黃昏,路上車極為稀少,這輛車極為顯眼。

  一輛和我劫來的“座駕”完全相同的車!

  而且,我很快明白,這輛車,是沖我來的。

  因為當兩車漸近的時候,對面來車突然加速,向我的車撞了過來!

  我急打方向盤,車子在雪地上不聽使喚,車身幾乎橫了過來,去勢方向,竟是深谷!我不停再轉方向盤,車子打滑的方向轉向山內,迎接我的是密林和雪坡。

  強烈的撞擊!

  兩車終於還是撞在一起,來車的車頭撞在我這輛車的副駕側。我再也無法駕馭,只得任其滑向路邊。

  又一次撞擊,是我這輛車撞向路邊的山石。

  氣囊彈出,我被震得幾乎失去知覺,若不是路上已繫上安全帶,必定會摔飛出車外。

  叫聲從車後響起,“她還在裡面!”

  我不能在裡面。

  我解開安全帶,將自己酸痛遍身的軀體拖出了報廢的車子,腳還沒有在雪地上站穩,就踉蹌著開始向路邊的山林里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有人在後面緊追。

  “那蘭,你等一等,不要跑了!”

  我做不到,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我繼續奔跑,直到我失去了所有意識。

  48.夜半電話

  這是哪裡?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吊燈,雪白的床單,雪白的大衣。我仿佛仍在滿山白雪中,失魂落魄。我大聲喘息著,驚悚四顧,坐起身。

  胳膊上插著點滴針,我毫不猶豫地拔了下來。

  “你幹什麼?怎麼把針拔下來了?”一位剛出門的中年護士似乎腦後長了眼睛,轉身走回來。

  “你們……你們給我打的什麼藥?”我護住了我的手臂,如果她堅持要給我再把點滴掛上,一場搏鬥在所難免。

  那護士搖搖頭說:“你別傻了,在給你掛抗生素和葡萄糖液,你腿上的傷口有感染,人更是虛得不行,乖乖躺下吧,我這就去給那位巴隊長打電話。”

  “巴隊長?”

  “對啊,就是你們江京來的那個警察。你在這兒住院的事宜都是他辦的。躺下吧。”護士給我重新打上點滴。我聽到巴渝生的名字後,不再掙扎。護士胸前印著鮮紅的“吉林大學第一醫院”字樣,被單上也是同樣的字。

  原來我已經在長春。

  我仔細回憶著失去意識前的一切,記得好像是昏倒在雪地里。再往前想,撞了車,被追殺……

  “看來不用我打電話了。”護士笑著說。

  巴渝生走了進來,大衣搭在手裡。看見我後露出欣慰的微笑,“歡迎你回到人間。”

  我盯著他看了一陣,搖頭說:“果然不是你。”

  巴渝生一愣,隨即明白:“有人冒充我,冒充江京公安。”

  我也明白了:“趙慡已經跟你談過了?”

  巴渝生點頭,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我床頭坐下,“你的當務之急,是好好休息。”

  “我其實感覺還好,不覺得有大傷大病。告訴我,你怎麼會剛好到東北來?”

  巴渝生雙眉微皺。他是個喜怒極不形於色的人,我也是因為和他接觸多了,才能捕捉到他這種輕微的表情變化。他遲疑了一下,說:“你真的記不起來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緩緩搖頭,“記不起來什麼?”

  巴渝生又遲疑了,這次,停頓了很久,才說:“你到度假村後第二天,給我發了一條電子郵件,說是一個很私人的請求,說你和一群人在一起,卻感覺到了危機,沒有證據,只是感覺,請我關注。並且說,如果突然連續有兩天沒有你的音信,可能就會有情況,就請我幫忙查訊。之後的一天,就是你到度假村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你報平安的郵件。但那天的半夜裡,我忽然接到你的一個電話……”

  “我給你打過電話?”我驚問。

  巴渝生頓了頓,盯著我的臉,仿佛在重新認識我,打量我,“是,你再次說道,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說自己情緒波動大,一會兒精神抖擻,一會兒又頹廢無力。還說到你表姐……”

  “是什麼時間給你打的電話?是不是凌晨兩點半左右?”我想起了簡自遠視頻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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