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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馨喘息未定,就問司機:“你來得真太是時候了,幾乎是救了我一命,怎麼會這麼巧!”

  司機詫異地問:“巧?我看一點也不巧。有人打電話給我們公司,說要在這裡接一個叫葉馨的小姑娘,這裡可真難找,一條背街,又沒個門牌號,我還來晚了點呢。慢著,難道不是你叫的車?”

  葉馨也是驚訝無比,但她腦子轉得飛快,生怕司機停車,忙敷衍道:“是,是我。”

  如果不是自己,又會是誰?知道這條路的只有謝遜,她真希望是他,可是,他為什麼不出現?

  即便他出現了,就坐在後排座上,她也一定會守心斂氣,對他不理,不睬。

  謝遜也許會說:“我剛才不敢現身,怕你還在生我的氣,因為看到我在車裡而不肯上來。”然後將臉貼近了來,仔細端詳著她:“你瘦了。”

  想到此,葉馨再也控制不住了,這兩日來的恐懼、焦慮、猜疑、思念、怨懟,一起泛上心頭,真想撲到他身上,敲打他一番,大聲哭幾下,再痛快罵罵他:“這些天,你到哪裡去了?怎麼不來找我?你怎麼這么小肚雞腸?”然後溫柔地告訴他:“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竟然還時時想起你。”

  可是,謝遜並沒有出現,她保持了葉馨一貫的沉靜,靜靜地坐著,只是淚水不爭氣,撲簌簌地滾落。

  司機聽到葉馨鼻子的抽動,瞥眼見她哭了,有些手足無措:“怎麼了?別哭呀?是不是剛才那伙人欺負你了?”

  葉馨點點頭,又搖搖頭。司機納罕至極,竟對這個乘客有了懷疑,拿起傳呼器:“調度,是2875號,請問剛才叫車的人是男是女。”

  “問這個幹嗎?是女的。”傳呼器里傳來調度不耐煩的聲音。

  是女的?這麼說,不是謝遜叫的車?這又怎麼可能,除了他,又有誰知道我會往苗圃後門跑?可如果是他,他為什麼不來,知道我現在多麼需要他嗎?

  “你去哪裡?”司機放下心,本來早想問這個問題。

  葉馨愣了一下,然後隨口說:“火車站。”

  謝遜你在哪裡?葉馨不敢去多想,她剛起了好好想一下的念頭,頭就開始隱隱作痛。

  那司機看了葉馨一眼,忽然說:“你什麼行李都沒帶,去火車站幹什麼?”

  葉馨心頭一動,暗叫不好,現在買火車票都要身份證,學生辦公室的老師一定會打電話到車站售票處,候著自己到來。即便能買到火車票,學校也一定會派人來找到站台上,回家的火車就那麼幾趟,自己哪裡躲得過去?何況,身邊只有十幾塊零用錢,又哪裡買得了回家的車票?

  想到學校在為找回她布下天羅地網,她心頭一凜,忽然叫道:“師傅,麻煩你停一下車,我改主意了,就坐到這兒吧。”

  司機心裡咒罵著,好不情願地在路邊停下車。葉馨慌手忙腳地爬出車,將身邊所有的錢都給了司機,說“不要找了”,掉頭就走。司機無奈地搖搖頭,點清了錢,緩緩開動車,傳呼器忽然又響了,只聽調度嚴肅地說:“2875號車主注意了,剛才江京第二醫科大學打電話來抱怨,說你載走了他們要找的一個逃學出走的女生,如果她還在你車上,望你繼續駕駛,不要停車,直接將車開到江京第二醫科大學大門口,有人接待。”

  司機聞言大驚,忙回頭去看葉馨,而那女孩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馨猜測剛才保衛科的人一定會記下了那計程車的牌照,打電話去計程車公司進行協調,再晚走一步,只怕要被瓮中捉鱉。

  現在該去哪裡?她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回學校。

  她知道這裡離學校不遠,就這麼遊蕩下去,難保不會引起注意——學校一定興師動眾尋找她,說不定已經通過電台電視台在全市廣播找人呢!相反,他們分明看到自己逃出了學校,絕不會相信她居然會“膽大包天”地殺個回馬槍,因此反而會在校內放鬆警惕。

  一個被用濫的戰術: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她甚至猜想,苗圃那個邊門都會忘了鎖。

  葉馨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可行性很高,可是回了學校以後呢?

  廣播站。廣播站每天六點半結束廣播,之後通常不會再有人,那間屋子又小又悶,有鑰匙的又只有葉馨和老站長……她今天還在“通緝”自己……多半不會有人想到葉馨在那裡藏身。

  夜色來得正是時候,一場小雨來得更是及時,冷卻了這幾日來逐漸燥熱的空氣,雨雖已停,雲開月現,但校園裡仍盪著一股清新的水氣。

  果如葉馨所料,苗圃對著醫苑街的小門竟然沒有關。她踩著濕濕的土地,穿過苗圃,繞過為夜宵開放的食堂,進了教學行政區。校廣播站位於小行政樓上,小行政樓是座五十年代建築的三層小樓,斜倚著舊行政樓,自從絕大多數行政辦公室搬到勉初樓後,它和舊行政樓一樣,也變得冷清寂靜,據說不久將改成實驗動物室。到了晚間,小行政樓里罕有人走動,因此葉馨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步。

  她不免會有些緊張。如果謝遜真的在此,會好得多,可惜,他只在自己的想像中。

  廣播站與其說是在小行政樓三樓,不如說是在該樓東角的閣樓。從二樓起,小行政樓東側樓梯開始盤旋向上,越向上越窄,過了三樓後繼續向上,幾乎到樓頂時,現出了一扇小門。

  葉馨用鑰匙開了門,隨手將燈打開。廣播站小得可憐,葉馨這幫小播音員們常自嘲說,他們的工作是標準的“螺螄殼裡做道場”。唯一的一扇玻璃窗被一塊套著絨布的木板擋上,為的是更好地隔音。這更成為葉馨今晚避難的最佳條件,她可以在室內開電燈,外面沒人看得見。

  躲在這裡還有一個好處。她到窗前,將木窗向上抬出一小條fèng,隔著木窗外的玻璃窗,可以看見不遠處一座小樓的黑影,那正是解剖樓。

  中午遇見了那駝背的老技術員馮師傅,詢問“月光”的故事,他顯然知道些什麼,欲言又止。後來在她追問之下,他語氣似乎有所鬆動。是不是今晚該趁熱打鐵,再找他問問?他說不定會說出一些秘密。

  可是馮師傅再次叮囑她不要半夜去找他,但自己也不知道明天會到哪裡漂泊,只怕已經等不起了。

  木窗一向上抬起,立刻傳來了淅瀝瀝的雨聲。

  又下雨了。每到下雨的時候,葉馨總會想像著窩在家裡,感受著一份安全和舒適,要是在宿舍,她會蜷在床上,看書或者聽音樂。可是現在,躲在這狹小的廣播站里,面對著一堆冰冷的廣播器材,沉浸在一個以自己為受害者的迷案里,等待著未知的命運,這和她嚮往的哪種溫馨感覺完全背道而馳,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如果謝遜這混小子在這兒,我可以讓他聽我播音。

  葉馨一陣惆悵:“是啊,好多天沒來播音了。”她走到辦公桌前,啞然失笑,桌上一張演講稿,正是下午那位站長師姐念的一段尋人啟事。

  葉馨開了調音台,像模像樣地擺弄了兩下,又打開功放器,功放器正面有一個小屏幕,每當播音開始,就會有坐標線起伏,表明聲音的波長和頻率。她又帶上了耳機,看著手裡那張尋找自己的啟事,惡作劇心頓起,確證外接喇叭沒有開通後,撳了台上錄音機的錄音鍵,然後笑著念:“一位名叫葉馨的女同學失蹤了……”

  只念出這一句,她臉上的微笑陡然湮滅,雙眼逐漸睜大,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第十四章恐懼之源

  在耳機里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電磁流聲,有節奏地刺激著她的耳膜,那節奏,像是腳步,又像是心跳,每響一聲,都讓葉馨的心頭一顫。

  她抬起頭,身軀不由微微一震:只見那功放器的聲頻屏幕上,出現了一組聲波,有節律地依次前行。

  只有聲音才能顯示在功放器的屏幕上,但此刻葉馨幾乎連呼吸都極力地壓制住了,哪裡會發出一點聲音?四周一片寂靜,木窗將雨聲盡數擋在了窗外,這聲波又是從何而來?

  葉馨小心翼翼地將室內揚聲器接通,靜電波雜音般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只是不同於尋常的電波雜音,這聲音極有節律。

  這節奏比心跳慢,比呼吸快,葉馨突然邁步在小屋裡走動起來,一聲一步,竟像是遲緩的腳步節奏。

  但她耳中分明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

  她隨著這聲音的節奏一步步走到了門口,猛然拉開門。可門外毫無聲響,整個樓靜得讓人窒息。她向螺旋樓梯下望了一眼,昏黃的燈下,什麼都沒有。她略略寬心,但眼前突然一黑,下面走廊的燈突然滅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僵直,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那功放器,見功放器的屏幕上,一個個的波峰越來越高,同時,揚聲器里傳出的怪聲則越來越響,仿佛真的是腳步,越來越近。

  怎麼還傻站著!她暗罵自己一聲,緊緊地關上門,將保險也插上,背靠在門上,輕輕舒了口氣,仿佛和危險保持了距離。

  關上門後,揚聲器里的怪聲先是變低了一些,但隨即又逐漸響起來。

  葉馨心想:“難道真有什麼異乎常人的東西要出現嗎?或者說,有鬼要出現嗎?”

  謝遜,你在哪裡?

  即便真是有鬼,為什麼要怕,這屋裡有燈,有光明,只要有燈……

  剛想到這裡,屋裡的燈就熄了。

  葉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在黑暗中,如石雕泥像般立著,隨後又不由自主地戰慄著,想像著謝遜在她耳邊說“不要怕”,還是險些哭出聲來。

  揚聲器里的怪聲仍在緩緩地響亮起來,功放器的屏幕上,暗綠色的電波還在有節律的浮動,波峰越來越高。

  有沒有合乎常理的解釋?

  廣播站的電源箱在三樓走廊的牆上,這裡別的機器都在正常運轉,唯獨電燈滅了,說不定有人在搗亂,也許是哪個淘氣的學生,在擺弄電源,電流和磁場的改變也有可能使功放器接收到信號。

  怪聲繼續在擴大著音量,葉馨摸索著將揚聲器的接口拔出,但那怪聲仍響個不停。

  這一切怎麼似曾相識?

  她忽然想起“月光社”檔案里的那本日記的記載,姓蕭的男生第一次遭遇“月光社”的群鬼,雖然拔了唱機的電源,那唱機還響個不休。

  忽然,萬籟俱寂。

  揚聲器恢復成未接通前的木匣子,功放器屏幕上的電波消失了,空留一片螢光,黑夜中,能聽見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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